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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铺子,却也不曾料到,这合香的生意竟这般好。如此一来,倒似是喧宾夺主了。”傅月明微笑道:“你做的香好,此为一则。二来你不知,这世上人有个毛病——一件东西,倘或人人皆无,那倒也罢了。若是谁家有了,这旁的人也必要弄到方才甘心。倘或得了这物件的人是什么风流名士,名媛淑女,那更了不得,竟是要掀起风潮来。那起俗人也必是要赶上这股风潮,生恐落于人后,为人耻笑。故此,之前我才先赠了林家女眷许多熏香,便是为这个道理。”
小玉听闻,笑道:“姑娘这么大点年纪,倒是一肚子生意经,正是商户人家出身呢。”傅月明只一笑置之,因说道:“这几样合香又没了,咱们手里存货也所剩不多。待回去了,你还是抽空趱造一批才好。”小玉说道:“做香倒罢了,只是这合香里的几味配料所存不多。虽说眼下咱们手里的还够敷衍,但照这样下去,告罄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咱们如今已是开店做买卖了,只靠园里廊下那几盆子花树香草是远远不够的,姑娘还该想个法子才是。”傅月明说道:“这事儿我心里倒也盘算过,老爷已在城郊置下了二百亩地。那粮食菜蔬种起来也十分有限,咱们一家子人,一年到头能吃多少?待我同老爷说了,挪出一百亩来,种上各样花草、香木,自产自用,岂不比外头买的放心些?”小玉皱眉道:“姑娘这主意虽也不错,然而姑娘有所不知,这香料与寻常果菜不同。那树木栽下去,少说也要五六年方可用得。若短了时日,强行摘用,那品相可就差得远了,甚而用不得。”
傅月明听了这番议论,便说道:“我失打点了,之前只说货好买卖便好做,竟忘了这原料的出处。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待回去了,我同老爷商议商议罢。”小玉笑道:“老爷生意做通南北,认识的朋友极多,想必是能寻着门路的。”
主仆两个说了一回话,外头伙计长更便来报说轿子已然雇下了。
傅月明听闻,收拾了起身便带了小玉往后头去了。
原来,傅沐槐因思虑街上人多,虽则女儿日日皆由轿子接送,但难保不落了谁眼中,便吩咐了伙计,命轿子在后门上伺候。这霓裳轩后门紧邻着一条暗巷,巷中并无几户人家居住,傅月明在此处进出十分清静便宜。
当下,这主仆二人打后门出去,那大伙计长更早立在一边伺候。待姑娘上了轿,他便跟在轿边,一路回家。
那小玉自窗子里向外看了几眼,见那长更眼观六路,甚是谨慎,便向傅月明道:“我来家里时日虽短,这家中大小什么品性,什么性格,我也大致知道了些。往日家中用的那班人,多有那贪功畏祸,躲懒偷闲的,前头姑娘虽整治了一番,究竟也还不曾干净。这次老爷说开这霓裳轩,我心里还忧虑,只恐弄些什么靠不着的人来,反倒又弄出是非。然而这位长更大哥倒是很好,这几日我冷眼看着,他是个老实挚诚之人,办事又沉稳,手脚又勤快,不似如今世上那些扬风炸毛的轻狂小人。听闻这位大哥往日在家里时,只管往乡下买办一家子的柴米,等闲不往后宅来。姑娘倒怎么慧眼相中,让他来铺里做伙计?”傅月明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小玉见她不肯说,也就罢了。
原来这长更便是傅月明前世亡故之时,在乱葬岗替她挖坟之人。虽则其时他那义举亦不过举手之劳,却令傅月明感念至今,又觉他是个知恩可靠之人。到了今世,得了这个机遇,便将他派在铺子里听用,算做个臂膀。然而这里头的缘故,却不能同外人讲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贼
须臾,轿子行至傅家门上。小玉当先下轿,搀了傅月明进去,门上答应的小厮便打发了轿夫。
傅月明一路往里头走,才过了三门,迎头碰见天安、天福两个小厮正押了个小丫头往前堂上去,手下推推搡搡,嘴里喝骂不绝。傅月明认得那小丫头是家人常贵的小女儿,名叫春喜,今年大约十三四岁,因她自幼体弱多病,不曾进来当差伺候。今见这两个小厮揪住,不知是何缘故,便向小玉道:“你去将他们两个喊来。”
小玉得了吩咐,快步上前,将那二人拦下。这两个小厮听闻姑娘相召,忙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向傅月明打躬作揖道:“姑娘有何吩咐?”
傅月明便问道:“你们为什么揪着春喜不放?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经得住你们这样重手!”天福便回道:“姑娘有所不知,今儿老爷回来的早些,我便将马迁到马厩里去。谁知一进去,就见草垛子里窝着个人。小的一时没能看清,唬了一条,只道是家里进了贼。上前一瞧,才见是她。小的自认得她是家人女儿,只说她是进来寻她老子的,便拿话问她。岂料她一见了小的,便浑身哆嗦个不住,又只顾低头不说话。小的见问不出来,一时炮燥,便拿手推了她一把,就从她怀里掉出个包裹来。小的拾起来打开一瞧,见都是些钗环首饰,还有些散碎银子。想这春喜,哪里能弄到这些东西,又偷掖在身上,躲在马厩里?想必是她不知怎的偷了家中的财物,想要私带出去。小的见了这等情形,便要同天安一道带她见太太去。正巧姑娘回来撞见,倒是冲撞了姑娘。”
傅月明听了这一席话,便扫了那春喜两眼,见她身子瘦小,头上扎着两个丫髻,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衫裙,低头垂首,满脸泪痕,一派瘦弱娇怯的模样。她打量了一回,便向天福道:“你们先送她到上房去,我换了衣裳就来。路上过去便别再动手动脚了,叫人瞧着也不好看。”那两个小厮连忙答应了,便拉着春喜走了。傅月明同着小玉自往后院行去。
路上,小玉便说道:“瞧那丫头的样子,倒不像是个贼呢,别是人冤枉了她。”傅月明说道:“天福手里见有贼赃,自然不是冤枉她的。何况,她又不在家里当差,她老子长年随老爷出门,她娘只在灶上管烧火做饭的,同那天福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天福又为什么要冤枉她?如今人也贼了,恁大点儿年纪,就手脚不净的。”二人说着话,一路走回爱月楼。
回至楼内,却不见唐春娇出来,傅月明也不着意,径自回屋。桃红迎上来,替她接了衣服,又笑道:“姑娘今儿回来的早些。”傅月明道:“也不算早了,再迟延些,天也就擦黑了。”因不见唐春娇,遂又问道:“唐姑姑怎么不见?” 小玉亦在一旁接口道:“往日姑娘回来,这唐春娇必要出来打个照面,殷勤一番。今儿姑娘回来这半日了,还不见她的踪影,倒也真是奇事一桩。”
桃红说道:“今儿倒是奇了,自打姑娘出了门,太太便叫二姐到上房里帮忙串珠花。二姐说身子不爽快,叫我到上房回了太太。我去到上房,太太听了这话,却说有几样珠花是答应了人家的,要赶着穿出来,便将我留下了。我穿完了珠花回来,才进园子,就见家人常贵的女儿春喜打咱们屋里出去。我心里觉得奇怪,这丫头平日只在外头玩,并不进来的。进来见二姐正在屋里坐,便问了一句。二姐说见她到园子里掏蟋蟀,给了她几个果子吃。我也没不曾着意,就罢了。到了午时,太太打发人来叫二姐到上房去吃饭,二姐又说头疼不吃了。太太便放了话,说若是到了明日再不好,就要请大夫来瞧。过了午后,二姐便很有些神不守舍的,在楼门口坐着发怔。我便说她:‘身子不好就别在坐罢,吹了风头更要疼了呢。’她不知怎的,脸倒红起来,回了屋再不曾出来。姑娘说说,可奇不奇?”
傅月明听了这番话,心中盘算了一番,暗道:莫非是春喜来这屋里时,一时见钱眼开,偷摸了什么去?除此之外,更不疑它。当着桃红的面,亦不多说,只叫拿了家常衣裳过来换了,匀脸已毕,便带了小玉往上房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走到上房,才进院子,便见宝珠守在门上。
一见傅月明过来,宝珠慌忙摆手悄声道:“姑娘还是等等再来罢,里头太太正审贼哪!”傅月明道:“我便是为这个来的。”说毕,自揭了帘子进去了。
入得堂中,只见春喜同着他老子娘一家三口跪在当中地下,陈杏娘坐在上首,天福天安两个小厮垂手侍立在旁。
傅月明看了一眼堂上情形,移步上前,先至陈杏娘座前欠身问安,低低呼了一声母亲。
陈杏娘扫了她一眼,未曾出言,鼻子里先哼了一声,斥道:“前不久家中才出了场乱子,这才消停了几日,竟又生出内贼来了!这么点大的小丫头,竟也学会偷窃了,当真是可恼可恨!”话音一落,地下跪着的常贵两口登时抖如筛糠,魂不附体,连连叩首求饶。倒是那春喜,只是啜泣哽咽,一字不发。
陈杏娘也不理会他们,只向傅月明指着桌上说道:“你瞧瞧,这些东西,都是自那贱丫头身上搜出来的,谁还能冤了她不成!”傅月明早见桌上放着个打开的包裹,里头有几样簪环首饰,还有些散碎银两,不觉柳眉轻蹙。那小厮天福在旁应和道:“太太说的不错,小的在马厩拿住这丫头时,这包裹就自她身上滑脱下来。想必是她在家中抵盗了财物,想趁人少不见之时偷偷走了。却不想恰逢老爷回来,门上人多,她见走不脱这才躲进了马厩,被小的擒获。”
陈杏娘见人赃俱在,听了天福口里的说辞,愈发恼怒不已,当即就要发落春喜,一叠声喊人来撵了这一家三口出门。
那常贵两口皆是老实人,见了这等变故,早已魂飞天外,呆若木鸡,不知应对。
那傅月明心觉不妥,当即开口道:“母亲且慢,这事儿似有蹊跷。”陈杏娘斥道:“人赃并获,这丫头亦不辩解,你倒替她开脱什么?”傅月明忙笑道:“也不是开脱,女儿只是觉此事有异,想与母亲讲讲。母亲且听女儿一言,若是女儿说完,母亲还觉此事皆是春喜一人所为,再发落他们不迟。”陈杏娘素知女儿心性,见她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