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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暗示下,自己选择了死亡。
令君以一贯优雅的姿态,从不敢正视他的我的手中,接过了那只丞相曹操赠与的食盒。我战栗着看着令君揭下封印,打开那文案绚丽的盒盖,里面竟空无一物,涂着朱红漆料的内壁,光洁地反射着冷光。令君凝视着盒子的侧脸,却呈现出最出乎我意料的神情,不是忧郁,愤懑,疑惑,却是淡淡的失望。
“一场空啊。呵呵,奉孝,我应该怎么做才好?”令君喃喃低语,询问着不可能回答的人。
“就算主公您愿做周文王,也没有必要如此,还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啊。” 我仍旧无法释然。
“不错,奉孝。”曹操凝视着帐顶,有些出神的样子。“我准备南下,平定荆襄之前,奕儿突然来见我,跪着请求我准他从军,那个神态,和你请求我从小路轻军突进乌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可是我拒绝了。赤壁一战我败了,死里逃生,酒醉之时,便想到了你。奉孝,我本想平定北方之后,让众文武和将士们休养几年,再图南下,同时赋予你一些实权,有一番建树后,便可牵制着些文若,在我死后,还能一同辅佐丕儿。唉……”
“丞相,您这是……”
我看着几上那个锦纹交错的漆盒,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伯益。”原本在议事厅中不停踱步的曹操停在了我的面前,脸上布满了如同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般的阴郁。“孤考虑再三,决定由你将这件食盒,送至荀令君处。”
“丞相,恕奕难以从命。”我不顾后果地说出了这句话,理智已经完全倒向了情感。
“什么!”曹操凌厉得像闪电一样的目光向我横扫过来。
“恕奕难以从命。”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毅然抬起头,回视着这位从孩提时就令我深深敬畏的主君,荀彧伯父那慈父般的和煦笑容同曹操的阴沉面容重叠在了一起。不得以,我拿出了最不愿意见到的,利用已逝者的愿望的手段,说服不可能说服的人。“倘若父亲仍在,一定会劝阻您的。”
“我还没有昏庸到被华歆那帮小人的谗言左右。”曹操一愣之后,脸色缓和了许多,乌云虽未消散,但阳光似乎已隐约可见。“伯益,你去吧。这对你可能有点残酷,但除了你,没有人能替我送送文若了。”
我不及父亲,远远不及。
这么多年,我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不仅如此,我嫉妒他羡慕他,并且崇敬他。虽然和常年在外的父亲相比,荀彧伯父更像真正的慈父,时常关怀我的生活成长。但唯有父亲,才是我一生都向往追随的目标。很遗憾,这一点我现在才体会到。
“奉孝,我已命人在我死后,不时在铜雀台祭祀乐舞,那时我们又可以饮到醉死,再无拘束。”
的确,在那个泯却了恩仇的世界,唯有欢歌笑饮,知己相酬。
当我踌躇着是否再宽慰曹操几句时,却发现他竟已沉沉睡去,兀自带着笑容。
无须多言,我应该一笑释然才是。我跪下向曹操深深一拜,轻声说:“主公,我去了。”
走出院门,晨曦已在天边渲上一抹淡红。抬眼望去,梧桐叶已落尽,霜天将曙。我仿佛听到,脚下的这座城市,随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渐渐苏醒的悸动。
良久,侍奉曹公洗漱的几名女侍从我身旁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女人的尖叫与陶瓷的破碎声同时传来。
我下了丹陛,走向许褚,按住他已将佩剑抽出一截的手。凝视着他茫然的眼睛,我对他恳切地说:“许将军,主公虽然走了,但魏王尚在啊。”
说罢,我便在哭声像瘟疫一样蔓延开之前,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宅邸。
“伯益……”
那个远坐在厅堂另一端高位之上的人的声音,在恭敬地跪伏在地的我听来,有一点缥缈。
“微臣在。”
“你可知朕现在在想什么?”
“臣驽钝,不敢妄自揣摩天意。”
“你知道,就是不肯说而已。”皇帝曹丕那无人能够模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难道和朕相比,你更愿意说给先皇听吗?”
“臣惶恐。”
“呵呵呵呵……朕没有听出你的惶恐啊。”熟悉的脚步声又一次远去了。“平身吧。”
我抬起头,但并没有改变跪姿。在大殿迷离的烛光中,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昨天有人来见朕,对朕称赞你的‘博闻强识’。”
“臣有罪。”我再次将额头与冰冷的地板接触在一起。
“朕恕你无罪。”曹丕停顿了半晌,又加了一句,“朕命你为太子文学,以后善用你的博学,为朕教导太子吧。”
“谢陛下。”
我谢恩后便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大殿。在门口转身的一瞬,我仿佛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我不再回头,快步离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