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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有那般一笑便好了。若没有那副惑人容颜便好了。
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完满。他会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再生几个胖乎乎的孩子,平凡圆满地渡过这一生。不会似现下荒唐地站在青楼内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
张明启突然觉得恨。他对素人的爱有多浓,如今这恨意便有多深。他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燃起了一把火。这把火烧得他双目一片赤红,只迫切想用双手去撕碎什么,摧毁什么。
当夜他便绑了那女子。他觉得需要时间思考怎么处置她,便把女子带到徒弟家中的隐秘地下。他那寡言的徒弟对他的话一直都很是听从,不怕他会泄露什么。他第二晚再去徒弟那把女子移到义庄。那里是多数人见着便要绕路避开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醒了的女子先是破口大骂,再看到他手里用于解刨死尸的利刀,便吓得涕泪交加,哭求不要杀她。张明启看着面前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娇美面容,面无表情地抬手向前一刀划开。
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告别
张仵作的故事便叙述到这里。莫塍问了个我也是困惑不解的问题:既然已找到义庄放置受害女子,为何之后还要把女子先带去徒弟家里藏匿一晚。张仵作称他那徒弟甚是软弱,便用此法拉他成了从犯,令他不敢前去告官。莫塍又问秦碧蓉失踪可与他有关,仵作摇头答并未见过那女子。莫塍又追问了其他细节,仵作皆一一作答。
最后他伏身于地:“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如今罪人只求一死。”
莫塍让他签字画押。并当堂宣判。
三日后,街口斩首示众。
于此,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件正式告破。
不曾想残忍血腥的事件之下,竟还掩了件让人唏嘘的悲伤过往。我抽抽鼻子去看师父,他正看着远处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态。突然又懒懒地笑了,对我道:“今夜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行刑的前夜,我得了莫塍的许可去了趟死牢。走过幽暗狭长的通道,在尽头的一隅牢房内,我看见静卧不动的张仵作。不似其他死囚的歇斯底里,他一脸的安静平和。只是眼睛看向我的时候,黯淡无光,已是与死人无异了。
我拿出怀中物事放进去。那是个纸板做的小人,四肢头部皆用了细细签子穿过。活动签子,纸人便可做出种种形态。只是纸人的色彩陈旧,应是多年前做的东西了。
张仵作那死波般的眼睛便亮了一下。他跄踉着起身去拿那纸人。待细细看了,激动问我道:“你从何处得来这纸人?”
“陈素人的孩儿处。他们说这是娘保留了多年的心爱之物。”
张仵作的眼睛倏地睁大,他大声反驳道:“不会的。她不会留着的。不会是她的。”
我叹口气:“她那两个孩儿,一个叫思明,另一个叫念启。”
思明,念启,思念明启。
张明启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他不断地摇晃着脑袋,喃喃道:“不是这样的。她说我多想,说我逾矩,她早已不记得我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我别过脸不忍看他这癫乱之态,只得吞下还没说完的话直接离开。在通道拐弯处,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嚎。
那没说的话便是——你那性子软弱任你摆布的徒弟,是拿你当父亲看待的。
师父在出口处等我。见我出来,便笑嘻嘻地迎上来。两人就顺着大路一同往朝花门去。走着走着,师父便扯了我的手用力握在手心。自那晚后,他便似乎很是喜欢这样行动。我抬脸去看这厚脸皮的为老不尊之人,不由脱口问道:“师父今年多大了?”
他一直形容不整,胡须拉碴,我本以为他要大我十多岁,可自那次看了他的真容,却又像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青年。
师父答道:“二十有五。”说完又涎了脸笑道:“我可还年轻力壮得很呢。”如今他说话也不称为师,只用了和我同辈的“我”字。这种种行为转变之快,转变之自然,实在让我叹为观止。现下,他又更进一步要求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师父。”
“为什么?”
他急道:“还用问吗!我们现在关系不同了!”
“关系怎地不同了?”
“现在不是师徒关系了!”
“那是什么关系?”
师父一下站住,然后迅速捧起我的脸,吧唧一声用力在我唇上吮了一口:“就是这种关系!”
……
他墨黑眼仁中映出我的样子。挺拔高挺的鼻子笑得起了细小的皱纹。还有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白光闪闪的光洁牙齿。原来我的师父笑起来是这么好看温暖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起两日前我们去林浩远的新坟上祭拜。彼时我端出一盘丸子放在墓碑前:“看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便做了给你带来。楚新雨承诺之事必会兑现,来世当牛做马来报救命之恩。”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师父却突然激动了起来,叫嚷道:“那不行啊!喂!地下那位她开玩笑的!她来世来来世还有来来来世都是要跟着我的!”我无言看向他,着实不记得何时跟他有过这个约定。师父见我脸色不悦,又换了副委屈神情,苦思半响沉痛道:“罢了!你若真要去给他当牛做马,我便也去好了!总之你去哪我便要去哪!”脸上是孩子耍性子的表情,语气却很是坚定。
似是笃定了未来我们定会一直在一起。
我却不知他为何会喜欢我。我面相残破,嘴利舌毒,且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儿。没有一般女孩的温柔可心,虽做了十几年的小姐却也不曾学会知书达理。这样一个无貌无德无才的三无女子,到底有什么让他执意恋上。
想到这里,便扯了他的脸让他回答。他却不减笑意反问道:“那你又是怎地喜欢上我的呢?”
“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师父怒道:“那你为何亲我?又为何愿意让我亲你?”
这倒是真把我问住。我一直认为那是一时冲动,但之后师父回吻过来,再加上后来种种亲密之举,一切虽进展太快,我倒却也不觉得排斥。说到底,我是不讨厌和师父亲密相处的。但却又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师父不见我回答,更是气得跳脚。虽如此气恼,却也不丢下我先行离开,只在一旁抱了胳膊呼呼地喘着粗气。我见他起了性子,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是如何想到要去那首富家里探查一番的?”
师父先是一脸懒得理我的表情。停了片刻却又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自他们见面三个月后那陈素人便得病去世,实在有些巧合。我又无聊得很,正好去寻个明白。”
我便想起那两个乖巧孩童拿了纸人小心放在我手里:“娘亲一直将它视如珍宝。如今娘亲不在,爹爹不许我们留着她的东西,把它交还给主人也好。”临行前,我突地心念一动,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于是我知道陈素人对张明启也是有情的。只是这情为何不得倾诉告知的因由,已随着她埋入地下黄土,外人再不可得知。
嗟叹了一回,我去拉师父的手。师父往后撤了一步,却也不甩开我的手。于是两人便如此一路无言地回到朝花门。
第二日我和师父都没有去看张明启受刑。观看了整个过程的李婶啧啧感叹:“只那一刀,脑袋便飞了出去。当真是吓死人了!”接着又多舌道:“不知为何,那恶人手里始终攥了个纸人,至死都不曾松开。”
又过了二日,莫塍来朝花门向我们辞行。如今他不到一月便破了大案,回了京城定然是前途光明不可限量。他却突然对我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站在翠色榕树下,他沉吟开口:“那日替姑娘挡了一刀,我自己也着实吃了一惊。未经思考,手臂便自行伸了出去,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莫塍指着自己的胸口,“它想保护姑娘。”
“所以我想再问姑娘一次,当真不认识我么?”
“认识便当如何?”
莫塍怔楞了一下。是啊,认识又如何,过去种种皆已是过去,现在你有你的锦绣前程要去奔赴,而我情愿留在这个小地方生老病死。我们都会沿着不同的路前行下去,此生只怕再无交集。
隔了片刻,莫塍开口:“原来当真是认识在下的。姑娘带我去治伤时曾叫我的名字。口气像是故友般熟稔自然。还有那首琴曲,我也似曾在哪听过。我十八岁那年曾落水生过一场大病,之前的记忆有很多都模糊不清。我不知姑娘为了何故不肯认我,但应该是我有错在先得罪了姑娘。所以莫塍在这跟姑娘说声对不住了。”
他又道:“姑娘觉得以后我们可会再见?”
我微笑坚定答道:“不会。”
他亦笑了:“我也是如此觉得。”
便不再多言。他利落跨上骏马挥鞭离去。我看着他渐渐隐匿于街道的背影,挥了挥手。我知道自己是在告别,告别爱过的那人,也告别自己的懵懂年少。
此时师父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这样挥手人家看不到的。”
“刚飞过一只虫子。”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素人(上)
素人自小便知,自己这一生的路是已被父母规划好的。她会嫁入非富即贵的人家,过完光鲜却又无趣的一生。她要跟一个未见过面的男人同床共枕,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还要为了争一席之地跟小妾们斗个你死我活。
还是书中写的故事比较有趣。故事里有长了三个头的妖怪,有眼泪会变成珍珠的鲛人,还有吹口气便能让人复活的神仙。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个扮了男装替父从军的女子,她很好奇她是用什么法子不让人察觉身份的。于是小小年纪的素人便常去父亲的书房翻一本又一本的古籍,然后跑去亭子里看到夕阳西下。
一日,父亲拉了个小男孩过来:“这是明启表哥,他的父母不在了,今后便住在我们家里。”素人便朝那男孩看去。男孩穿着粗布衣服,相貌普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