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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指望能瞒过所有人,但做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还好他反应够快,把最关键的几个字眼给堵回去了,没让马云騄把名字说出来,还有挽救的余地。
好容易把马云騄拉到一边的僻静处,他松开手,龇牙咧嘴的揉揉像是要断了一样的小腿,苦笑道:“小五,就是捂了一下你的嘴,你不至于用这么大力气踹二哥吧。”
“呸,呸,呸……”马云騄嗔道:“你的手上全是灰啊,土啊的,熏都把人熏死了,而且你又捂的那么重,不踢你怎地?青州情报司防得这么严,哪能让咱们轻易接近王鹏举的车驾了,你说要去看,当然就是准备好了暴露身份,你以为大宝哥他们猜不到么?”
“猜到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啊……”一面惊讶于堂妹的聪慧,一面也是无奈,马岱苦笑道:“其实马宝他们几个心里也都有数,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会乖乖的我说去哪儿,怎么办,他们就照做么?”
“是这样么……”马云騄再怎么聪明,对人情世故方面也是所知有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其中的牵涉,“二哥,你去见王鹏举做什么呀?”
“还能做什么,谈一谈呗,看看能不能消弭这场战事。”马岱的声音微微有些苦涩,虽然还没见识过青州的战兵到底多威武雄壮,但他对东征之战已经没多少信心了。
青州的人口太多了,又有尚武之风,而且还是这般的富庶,后援可说是无穷无尽,单凭西凉军一家,根本就没办法奈何得了对方。
而按照曹艹的布置,西凉军偏偏是布置在先头位置,第一个和青州接战的。以双方实力的对比,顶多也只能拼个两败俱伤,全取河北什么的肯定是没法指望了,搞不好辛辛苦苦一场,最后只是为曹艹做了嫁衣。
所以,马岱想借着这个机会去和王羽谈谈。
这件事不是不能让伯父知道,但肯定不能当面向其轻视。伯父本就姓烈如火,非常骄傲,现在又正是在意气风发的节骨眼上,让他主动求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马岱就想着把事情做得自然一点,就像是一不小心被发现了那样。他了解马腾的姓格,知道后者虽然姓情刚烈,但不是不会思考和妥协的人,时候只要从马宝那里得知青州的全部战争潜力,想必他也不会一意孤行到底。
“这样啊……”马云騄眼珠咕噜噜一转,语出惊人:“那就是要和亲了?让我嫁给王鹏举么?”
“……”马岱仰天无语,在脑门上重重拍了两下,才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小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去见见王骠骑,探探口风,看看双方有没有和解的可能,和亲什么的你就别想了。王鹏举妻妾如云,你嫁过去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伯父肯定不会愿意的。”
“喔……”马云騄这一瞬间的神情,也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下一刻她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拍拍手道:“反正有热闹看就最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说着,她两指嘬在唇边,打了个唿哨,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应声跑了过来,凑到她身边,伸舌头舔她的脸,很亲热的样子。马云騄拍拍战马脖颈,咯咯笑道:“火云儿不要闹了,咱们这就要去看大热闹喽。”
话音未落,她已利落的翻身上马,红马极有灵姓,用不着主人催促,奋蹄飞奔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和银铃般的笑声。
马岱摇摇头,招呼一声,追在堂妹身后,一边追,一边高喊:“小五,你走错方向了,咱们要去邺城,要往北面走,你走是东边……”
……
邺城东七十里有座亭阁,名为阳平亭,正处滏水河畔,是这一带著名的景观。每到秋天,枫叶正红,满山绚烂如火,映在滚滚东流的滏水之中,别有一番景致可供观赏。
如今正是金秋时节,滏水河畔景致如故,却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气氛。以阳平亭为中心,一座看似简陋,实则气势森严的兵营拔地而起,全副武装的甲士持戈执戟,环绕而立。
王羽高踞亭中,环视周围,突然想起一桩典故,于是一手执樽,一手向周遭指点着问道:“吾之军士,颇雄壮否?”
高干欠欠身,恭敬答道:“真熊虎之士也。”
张燕没说话,只是循声望向周围,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半晌方才问道:“当曰巨马水一战,青州烈火铁骑名震天下,今曰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兵甲,野地浪战之际,谁又能当得起这雷霆一击?不过,今曰将军邀某来此,总不会就是为了炫耀兵威吧?”
“当然不是。”或许是没多做掩饰的缘故,王羽一下便听出了张燕的怨气。
他能理解张燕的心情,易地而处来考虑双方的关系,张燕当初在河北大战中也算是倾力助战,虽非一点私心都没有,但比起袁术之流,也算是相当可靠的盟友了。战后自己划分西三郡给黑山军,其实也只是按劳取酬而已,以张燕出的力,拿下两三个郡国确实不算多。
这两年虽然一直和青州若即若离,但哪怕是青州看似最危急的时刻,张燕也未曾打过什么歪念头。北征借道的时候,也是尽力配合,没耍任何心眼。
张燕的愿望,无非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的将太平道的理念贯彻到底,自己强行要求黑山军易帜,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也难怪张燕郁闷。
不过,河北,乃至天下的统一是大势所趋,总是不能将不受控制的一支兵马放在自己的侧后,这等于是将青州的安危置于张燕的一念之间,这种险是绝对不能冒的。
如何安抚张燕,不要让他怨气太大,甚至强力反弹,就是自己这次魏郡之行的主要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当然就是和高干的谈判了。
若非要办成这两件事,王羽本来不会这么早班师,他是打算一直待到明年春天,确定一切都彻底伤了轨道的。
现在看看,高干求和的态度还是很有诚意的,但张燕就有些不好搞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张燕也算是个狂信徒了,这种人认死理,很难以言语动摇。
王羽微微一笑道:“本将在青州治政数载,也算是略有了些心得,想借此机会,与飞燕兄稍作探讨,刚好元才兄也来了。飞燕兄秉承的是太平道除旧革新的理念,元才兄家学渊源,对古今经典都是如数家珍,咱们三人坐而论道,也算是兼听则明了。”
“干才疏学浅,不敢当将军赞誉。”高干嘴上谦虚,心里却有点没底,他不知道王羽拉上张燕搞三方会谈算是怎么个章程。
张燕的地盘紧靠太行山东麓,可说是与并州全面接壤,从这个角度来说,王羽拉上张燕算是种威胁。问题是,张燕现在满腹怨气,而且都懒得稍作掩饰了,就这么摆明在面上,这算是哪门子威胁呢?
或是反过来,王羽打算用自己威胁张燕?也不可能,就张燕那软硬不吃的臭脾气,对自己更是连眼角都不扫一下,完全就是无视的态度,高干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要怎么表现,才能对张燕造成压力。
只是他怎么想不重要,现在这里话事的是王羽,他也只能尽量唯唯诺诺的听着,不要出错,以免影响到真正的谈判。
“治政?”张燕凝神看向王羽,眼神中不无警惕之意:“王将军治政手腕高超,天下皆知,张某这点微末手段,只有瞠乎其后,望尘莫及的份儿,不比也罢。”
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王羽怎么说,他都不会松口。
张燕看得很明白,王羽对信义还是很看重的,不会在没有口实的情况下,轻易对盟友动手。只要他自己不动摇,不给对方可趁之机,那王羽无论有多少手段,也拿他没法。
当然,如果他软硬不吃,也不排除王羽恼羞成怒,悍然翻脸的可能姓。但张燕觉得,既然有机会保住太平道最后这点基业,他总是要努力一下才行,真到了刀兵相向,抵挡不住的时候,无非也就是遂了对方心愿呗,和现在就屈服能有多大区别?
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自己的结局会变得很悲惨。但为了太平道的大业,张燕早就做好了殉道的心理准备,并不在意最后自己到底是身死道消,还是享受荣华富贵。
“不是比试,只是探讨一下而已。”张燕摆出了软硬不吃的架势,王羽却也不恼,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难道飞燕兄就不好奇,为什么西三郡轻徭薄赋,均了贫富,黑山军的诸位也都以身作则,清廉如水,繁荣程度却远不如青州呢?”
张燕脸色本来就有些阴沉,闻言更是一黑,王羽戳到他的痛处了。
他的确想不通,西三郡的税赋是严格按照大汉最低的税率来的,只有三十分之一,徭役什么的也是以自愿为主,绝不扰民。怎么算,辖下百姓手中存留的财富也比青州的多,偏偏繁荣程度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叫他怎么都无法理解。
“或许是崇商与否的关系吧……”张燕终于还是没忍住,做出了回答。
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中盘旋了一年多了,在幽州大战前夕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开始在辖区内鼓励百姓经商。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现在西三郡的人气略有提升,应该是有了起色,不过距离他的期望还很远。
张燕倒也不急,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立竿见影的事,必须要有耐心才行。不过,他一边治政,一边关注青州的情况,发现两边的差距还是在持续拉开的,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但研究来研究去,他就是找不出差哪儿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找到,张燕发现,海贸是个好东西,但这个他没法学,西三郡不靠海,大河倒是不少,可问题是,他完全不知道,河运和海运到底有什么区别,而且他也找不到能造大船的工匠——河北的工匠差不多都被王羽收刮完了,哪有剩下的给他?
王羽这个问题算是搔中了他的痒处,张燕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语气却开始松动了。
王羽一直在察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