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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道:“……差不多两天吧……?”
少年原本已经有点放开陆寄风,这下子却又抓得更紧了。陆寄风抓了抓头,道:“你放开我,它们不会咬你的。”
少年死命摇头:“不成,我一放手就没命了。”
陆寄风更清楚地看见了那少年的容貌,他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束髻,弁簪上的红玉光润无比,似乎是贵重之物。而他身上衣裳雪白光泽,衣领处翻出一片白貂皮毛,更烘托得他的脸孔白里透红,竟是个面若敷粉,脸似团玉的美少年。这样的贵公子会在这荒郊野地,实在奇怪之极。
“你总不能抓着我一辈子啊!”陆寄风道。
少年轻盈的身子一纵,竟直接跳到陆寄风背上,两手紧缠着他的颈子,道:“那你背着我好了。”
一见到他扑到陆寄风身上,双虎立刻发出示威的吼声,要不是顾忌着陆寄风,恐怕真的会扑上来咬死少年。
陆寄风道:“欸,你真不客气耶!我为何要背你?”
少年道:“因为我被老虎咬伤了,走不动。”
陆寄风不相信,道:“你这么灵活,才没伤着呢!”
说着,陆寄风真气一震,便将少年震落,少年惊呼了一声,摔跌在地。
陆寄风抱起倒地的司马贞,道:“这位兄弟,请问这附近有人家吗?这位姑娘病得很重,得快点服退烧的药才行。”
少年一脸不悦,道:“这附近只有死人堆,没有活人家!”
陆寄风道:“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少年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见少年那无礼的样子,两虎的喉间都发出轻吼,令那少年有些畏惧,道:
“你……你能左右这两头圣兽,怎么可能医不好一个病人?分……分明是骗我……”
“圣兽?”陆寄风有点奇怪他的说法,道:“我不知道什么圣不圣的,请你带我到有大夫的地方,这位姑娘快死了,不能再拖。”
少年道:“可是这山里真的没有大夫。”
“你家呢?你家一定有些治病的药吧?”
少年用力摇头,道:“不,我不能带你去我家……”
“为什么?你怕这两头老虎,我可以叫他们不要进去。”
少年道:“不是的……我们见了圣兽,恭迎都来不及,可是我……我……我不能回家。”
“为什么?”
少年被逼得没有办法,又不能脱身,只好可怜兮兮地望着陆寄风道:“我是逃出去的,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逃?你为什么要逃家?”
少年咬着唇不语,陆寄风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还是你父母对你不好?”
少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陆寄风再三逼问,少年才道:“我要去找我爹。”
“找你爹?”
少年凄楚地说道:“嗯,我要找他,问他为什么不要我。”
“你知道你爹在哪里吗?”
少年摇着头,陆寄风道:“你年纪这么小,茫茫人海,怎么找得到他?你还是回去,跟你娘认错,别抛下她。”
少年轻叹了一声,道:“可是我怕。”
“怕?怕你娘打你?”
少年声音发着抖,道:“不是的……自从我爹不要我娘之后,就剩下了我和娘两个人,她整天哭,任我怎么劝她还有我在身边,她就是不理我……昨天,她叫仆人抓住了我,要杀我,说:『咱们命苦,不如一起成鬼吧。』我很害怕,就逃了出来……我自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我想我只能去找爹,问他为什么不要我们……”
陆寄风听得呆若木鸡,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间惨剧。
少年抓紧了陆寄风,哀求地说道:“其实……我很担心我娘,但是我又害怕她会杀我,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好不好?”
陆寄风道:“当然可以,你慢慢地劝你娘,我会在旁边护着你的。”
少年大喜,还挂着泪珠的脸上绽出笑容,道:“你真好,你能管住圣兽,娘一定会听你的话。”
“走吧。”陆寄风说道。
少年危危欲倒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他的身高只到陆寄风的胸口,又瘦又单薄,简直是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陆寄风抱着司马贞,让少年在前面带路,问道:“你家离这儿有多远?”
少年道:“应该不远吧?直直走就对了。”
少年又看了看昏沉的司马贞,道:“这姑娘很美啊,是你情人?”
“不是。”
“是你妹妹?”
“不是。”
“那她是你什么人?”
陆寄风道:“说来话长,总之没什么。”
少年道:“我看你这么急,应该跟她关系不浅,才不想让她死。”
陆寄风道:“难道不是亲人,就可以见死不救?”
少年道:“总不会没来由随便救人,天下有多少人,救得完吗?”
陆寄风道:“她是被我误伤的,我有责任救她。”
少年嘻嘻一笑,道:“我就说,还是要有点关系,否则谁会没来由的救人?这姑娘这么美,你怎么打得下手?”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少年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陆寄风正要说,想起司马贞横行霸道,也许民间非常恨她,一旦知道垂死的人是司马贞,很可能便不肯救了。陆寄风含糊地说道:“她姓马,对了,你家里就你跟你娘亲两个人吗?”
少年道:“你见了就知道,人嘛,是有不少,只不过……嘻嘻!”
陆寄风不知他笑什么,问道:“只不过什么?”
少年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寄风,你呢?”
少年靠在他耳边道:“你可千万别对他人说我的名字,我只跟你说。”
“不过是名字,这么神秘?”
少年道:“这是我娘交代的,她说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的名字,否则她留不住我。我从没对人说过我的名字。”
陆寄风道:“那就不要说了。”
少年却道:“不,我想跟你说,你只要答应我别告诉别人。”
陆寄风道:“嗯,我答应你。”
少年这才放心地一笑,道:“我叫迦逻。”
陆寄风好奇地问道:“迦逻,这是什么意思?”
迦逻道:“这是西域的一种香料。”
陆寄风道:“那你姓什么?”
迦逻叹道:“我爹不要我,所以我也没有姓。”
陆寄风不再触动他的伤心事,便说了些别的话岔开了,随着迦逻的指点路径,陆寄风很快便见到前方大路平坦,通往高门大院。远远地就见到围墙连绵数里,围墙内的花木掩映着几重亭台,竟是一所气派的豪门。
陆寄风大感意外,道:“这是你家?”
迦逻道:“请进吧。”
陆寄风心中起疑,迦逻握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将他带进大屋内,两虎紧跟在陆寄风脚边,意态昂藏。
那两扇门看似十分沉重,不料迦逻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迦逻先走入门内,道:“小心,这里的阶梯是往下的。”
陆寄风一愣,随他进门,果然门内就是往下的石梯,而所有的屋宇花木,都是建在比外面低了好几尺的地面上。
才走进园子,前方便有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连滚带跑地赶了过来,道:“小主人,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啊!”
他看见两头老虎,登时不敢再前进,呆立着不动。
迦逻道:“老孺,我带了朋友回来,你呆站着做什么?”
老孺道:“小主人……这……这两头圣兽,是……是哪儿来的……?”
迦逻道:“是我朋友的,不许多问了,你快去!”
老孺眼中十分怀疑,上下打量着陆寄风。
迦逻拉着陆寄风的手往内走,两头猛虎跟在身后,经过老孺身边时,他恭恭敬敬地退至一旁,并没有说什么。
迦逻拉着陆寄风往内直走,穿过天井,直到第三进才往东边上楼,推开房门,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陆寄风眼前一花,但见房内铜灯照得满室金光,绕过外间的翠玉屏风,里面是个小室,一张大榻垂覆着锦缎珠帘,榻上罗被整整齐齐地铺着,靠墙陈放的古玩架上摆着陶偶小鼎等玩物,墙上几处高挂着锦帛,以工笔画着宫中仕女图,南边的窗架边供养着一盆菊花,大如人头,金瓣万重,华贵非常。
陆寄风道:“你房间好香!”
迦逻噗嗤一笑,道:“这不是我房间,是我丫头的睡处。我房间在里面。”
迦逻一指大榻后的木格墙,原来这面精工雕琢的墙只是隔间,推开其中一扇,便是个门。门内似乎更为宽广,更为华丽。
迦逻道:“你在这里等一下,先把马小姐给我。”
陆寄风将司马贞递给迦逻,看他抱着司马贞进入隔间,透过雕饰的镂隙中看去,迦逻将司马贞放在床上安置好,便走了出来。
迦逻在陆寄风耳边低声道:
“一会儿老孺或是任何人要你吃东西,你千万不能吃,也不能喝。”
陆寄风道:“为什么?”
迦逻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陆寄风道:“能不能先治她的病?她恐怕不能再拖了……”
迦逻道:“我们这儿什么药都没有,可是你不用担心,我带你去偷姥姥的回生精,救马姑娘。”
“偷?”
迦逻道:“我家不可能把人给救活的,除了偷以外没有别法子。”
陆寄风对于不肯救人的作风觉得十分反感,只是碍于迦逻,不好多说什么。
迦逻道:“你请这对圣兽照看着马小姐,他们就不敢对她怎么样了,趁我娘还没回来,我们得快去偷药才行。”
陆寄风点了点头,小风与小紫绕过隔屏进入内室,躺在床榻边。
迦逻拉着陆寄风的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