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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道:“咱们埋了猫妈妈和小猫之后,你要回爹爹家里,还是要和我在山里?”
云若紫抱着他的手臂,道:“我要跟你还有猫儿在一块!”
陆寄风虽大感欣悦,却又想着:“和若紫妹妹一块在山中隐居,固是人生快事,但是云伯伯和云拭松一定很想念她,若紫妹妹是如此神奇的人物,我犹不舍,况且他们七年的亲情?”
他痛下决心,不管怎样,先护送云若紫回到她的家中,自己要怎样再做打算。经过了这几日的相依为命,云若紫已成了他生命中最亲近之人,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好像硬生生割断他的肝肠一般。
红尘人间也好,清逸云水间也好,他都觉得无足喜,无足厌,云若紫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才是他想要归属之地。
幼虎喝饱了奶,云若紫呼啸几声,众兽及飞禽渐渐散了,陆寄风再度挟起幼虎,背起云若紫,回到虎穴去。
陆寄风以宝剑割下一截虎爪,递给云若紫,轻道:“这是猫妈妈给你的,你留在身上记着她。”
云若紫拿了琥珀色的虎爪,小嘴一扁,似乎又忍不住想哭。
陆寄风狠下心不再理她,重新拾刀挖洞,他的体力似用之不尽,只是所需洞穴实在太大,他一直挖到将近黄昏,终于挖成了足够的大小,而众盗所丢的刀也都全部报销了。
陆寄风将母虎和死去的那只幼虎扛了出来,放进穴中,云若紫站在一旁看,默默不语。
陆寄风拉着她跪在穴边,对母虎三拜,陆寄风默祝道:“你于我们有哺育之恩,留宿之义,寄风聊筑此穴,以报区区。此恩此义,终生不敢或忘。”
祝毕,才与若紫一同将土推进穴中,掩盖尸体,填平墓穴。
忙完了这件大事,接着便是带云若紫回到家中,这两头小虎,谅想云家养得起,只是要怎么带这两头路都走不稳的幼虎,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陆寄风持着细枝,在土地上画起图稿,利用山上的树木设计推车。他只剩一把宝剑,绝不能作太精细的削木工作,以免损缺了剑刃,应付不了这一路上的危难。
他很快画好草图,便开始打量着附近的树木藤蔓,选定以后,以宝剑砍下为用。这把宝剑是云拭松珍藏爱物,虽不是绝世神器,却也算得上一流,因此砍起树木竟能如切芦草,十分顺手。
陆寄风制作推车之时,云若紫一直坐在虎穴边,她撕裂了自己的白色丝帕,一根一根抽着丝,不知道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云若紫跑来道:“寄风哥哥,你帮我把这爪子剖成两半。”
陆寄风莫名其妙,还是取剑帮她将虎爪剖平为一样的两片,云若紫又跑回原地,继续忙她自己的。
等陆寄风做好了推车,试着将两头小虎放进去推着走了几圈,确定稳固无虞,才抱着幼虎进入洞穴中,与云若紫一同席地坐着,道:
“若紫妹妹,我们明天早上便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家。”
云若紫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这附近既有那些坏人出没,就不安全,还是早点避开为是。再说,你爹一定想你想得紧了。”
云若紫微噘着嘴,道:“我爹不会想我。”
陆寄风一愣:“是吗?他不疼你吗?”
云若紫道:“我爹怕我,每次和我说话,都好像我会吃他似的。”
陆寄风心下大奇,云若紫应该不会胡说,他看得出来云萃对云拭松极为疼爱,但为何会对自己的女儿竟是恐惧恭敬?难道和她的奇异有关?
眼前晃出一条白链,陆寄风一怔,云若紫正提着两条白布,在他眼前晃动。陆寄风一看,原来是两条白色的锦绦,系着两片虎爪,虎爪顶部以钗子凿出洞,穿过了锦绦,再结着一颗美玉,做成了两条别致的绦链。
那两颗美玉,本镶在云若紫的耳珰上。
云若紫笑道:“我用手帕儿缠成了绳子,做这两条,一条给你,一条我的,你不许丢了。”
陆寄风接了过来,珍而重之地挂上,道:“我会戴一辈子,永远不拿下来。”
云若紫低下头来,让陆寄风替她也挂上虎爪链。云若紫靠在陆寄风怀里,道:
“寄风哥哥,我们回家之后,这两只小虎也跟我们一块回家。”
“嗯,它们是一胞手足,不能分开的。”
“它们不分开,我们也不分开。”
陆寄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云若紫渐感困倦,睡在陆寄风怀里,陆寄风不知这一路是否安宁,也不知是否找得到云萃父子,心中充满了忧思。对于云若紫的奇能,自己身上的变化,都使他困惑,是否有什么样的天命,赋予了自己这些遭遇?难道天命就是要他隐居于终南山吗?否则自己怎会在服过了那会化为人的红参之后,就产生这些变化?
浩渺的星空,什么也不能回答他。
次日,陆寄风将两虎放在推车上,佩着宝剑,与云若紫两人踏上了归途。
他不知自己当初被疾风道长抓到什么地方,只能以日出的方向分辨东西南北,朝西北乃是长安城,现在不知是否已经被胡兵占据,陆寄风几经考虑,决定往东北走,东北是往洛阳的方向,逃难队伍必会经过此地,较易打听长安的情况,云萃既是富贵之家,动向应该比较容易掌握。
这一路上,饿了便寻野菜果子,累了便找处干燥之地睡眠,丝毫不必担心有野兽攻击,甚至有时会见到树影间端坐着山犬野狼、兔子或是松鼠等动物,目送着他们经过。想来也是因为云若紫的关系。
行走了两三日,仍在终南山腰,两人坐在树荫下稍事歇息,待陆寄风要动身之时,云若紫却依然坐在草地上不动。
陆寄风欲将她拉起来,云若紫却摇了摇头,道:“寄风哥哥,我不想走了。”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陆寄风有点担心,道:“我扛着你走,当你的马儿,好不好?”
云若紫道:“我不想走,我要在这里等封伯伯。”
“这是荒山野地,不会有人来的,我们到城里找你伯伯。”
云若紫道:“我知道他会来,我知道他在这里!”
陆寄风大奇,道:“是吗?你为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封伯伯是你什么人?”
云若紫笑道:“是我伯伯。”
陆寄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向来云若紫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扭转不了她的心意,只好陪她等待,削木作笛,或是编草作篮,打发时间,不觉又过了一个时辰,陆寄风道:“我去附近找些果子来,你别乱走。”
云若紫抱着虎玩,随便点了点头。有过上次的教训,陆寄风不敢走远,不时回头看看云若紫的方向。
突然间脚被一样突起之物绊住,陆寄风惊叫一声,趴倒在地。
爬起来回头一看,把他吓得魂飞天外,绊倒他的是一双脚,一双有点眼熟的脚。
陆寄风差点站不起身,张着口却不敢发出声音。那双脚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怎么回事?
疾风道长上次不知为何躺在草丛中装死,自己一时多事好心,反遭奇祸;这回又撞上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
呆呆坐在地上不敢起身的陆寄风不敢再乱动,等了一会儿,那双脚也没有动静。陆寄风越看越奇,想道:
“他会不会真的死了?否则我绊到了他的脚,他应该知道才对,为何没有跳起来捉我?”
陆寄风轻轻踢了一下那只脚,那只脚依然没有反应。陆寄风再也按捺不住好奇,正要再看个仔细,身子一低,突然间那只脚像是毒蛇扑咬,迅速得看不见如何踢来,“噗”一声便已反脚踢中陆寄风心口的穴道,陆寄风气一窒,登时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他见识过疾风道长不可思议的武功,能双眼不看,一脚就踢中他的穴道,也并不稀奇。陆寄风只恨自己居然二度中了他的手段,又气又急,不知这回会有什么灾祸。
正在着急间,草丛中窸窣着响起极轻微的声音。陆寄风抬眼一望,只见一个头和两只手,像是趴在地上的蜥蜴一般,滑行了过来。
陆寄风吓得差点叫出声,那人抬高头,右手的食指放在唇前,挤眉弄眼,示意陆寄风不要发出声音。陆寄风呆呆地点了点头,盯着那人,那人整个人趴在地上,却像蛇一般滑得极快,而且声音轻微得若非靠得极近,是绝对听不见的。
那人滑入草丛中,与疾风道长并行而躺。瘫坐在地的陆寄风这才发觉那人身形颇高,疾风道长的两只脚几乎只到他大腿部分,那人的两条腿倒有一大段横在陆寄风眼前。
接着便听见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声音实在太低,难以分辨是谁在说话。
“你来凑什么热闹?”
“师兄,你又为何躲在这儿扮面团?”
“哼,你要害我就趁早,打死我你就是掌门人啦!”
静了一会儿之后,第二个声音笑嘻嘻地道:“你说得对。”
陆寄风一惊,心扑扑乱跳,不知这两人为何并头躺着,却说出这样的话。
静了一会儿,疾风道长又道:“你快滚,别坏我大事!”
另一人道:“我是想帮你啊!”
疾风道长道:“你真要帮我,就别害我泄露行踪!”
另一人好奇笑问:“师兄,您到底在躲谁?”
疾风道长恨恨地说道:“我此生最大的克星,我见了他就恨不得先死给他看!”
以疾风道长的武功,居然有让他忌惮若此的人,陆寄风大为好奇。
突然间那双长腿收了回去,趴行如电之人一跃而起,大叫道:“封秋华,你师父老子在这里呀!”
疾风道长也跳了起来,叫道:“混账东西!你出卖我!”
接着远方传来一阵呼唤,呼唤声原本极远,却一眨眼便来到近前:
“师父!师父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