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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顺着福特的指头看过去,找准了位置。一时间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突然爆发了。
“什么!‘无害’?这就是它的全部内容吗?‘无害’!就这么一个词!”
福特耸了耸肩。
“噢,是这样的,银河系里有几千亿颗星球,而这本书的微处理器容量有限,”他说,“所以当然不可能讲多少地球了。”
“好吧,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不能稍稍调整一丁点儿吗?”
“哦,是的,我当然调整了。我给编辑传送了一个新的条目。他可能会删改一点儿,但这已经是一种改进了。”
“那么现在最新的解释是什么呢?”阿瑟问道。
“‘基本上无害’。”福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
“‘基本上无害’!”阿瑟叫起来。
“哪来的噪音?”福特嘘了一声。
“是我在叫。”阿瑟继续叫道。
“不是!闭嘴!”福特说,“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你想我们有麻烦了!”
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是丹特拉斯人吗?”阿瑟小声问。
“不是,是钉了铁掌的靴子。”福特说。
门被猛敲了一下。
“是谁呢?”阿瑟问。
“噢,”福特说,“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这只是沃贡人来把我们抓了扔到太空里去。”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要是运气不好,”福特冷酷地说,“舰长会兑现他的威胁,先读几句他的诗给我们听……”
《银河系漫游指南》作者:'英' 道格拉斯·亚当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
第七章
毫无疑问,沃贡诗歌是宇宙中第三糟糕的诗歌。第二糟糕的是克瑞尔星的阿兹歌德人的诗歌。在他们的诗歌大师、自负的格朗索斯朗诵他的诗作《关于一个盛夏清晨我在自己腋窝里找到一小团绿色油灰的颂诗》的过程中,四名听众死于内出血,其中银河系艺术诈骗委员会的主席在啃掉了自己的一条腿后才得以幸存。据报道,格朗索斯对这首诗的接受情况感到“失望”,于是正在着手准备朗诵他的12卷史诗《我最爱的洗澡时的汩汩水声》。
最糟糕的诗歌则随着它的创造者,英格兰埃塞克斯郡绿桥的珀拉。南茜。弥尔斯顿。詹宁斯,在那颗叫做地球的行星毁灭时一起消亡了。
沃贡·杰尔兹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不算太标准,因为他需要努力去回忆脸部肌肉运动的顺序。他已经冲着他的囚犯治疗性地大喊了一通,现在感觉非常放松,准备好了展示一下自己的冷酷无情。
两个囚犯坐在诗歌欣赏专座上——被皮带绑着。考虑到他们的工作通常都受到严格约束,所以沃贡人基本上没有幻想可言。他们写作的最初尝试是属于某种自我强迫症的一部分——他们必须被接纳为一个充分进化、有文化的种族,但到了现在,维持写作的惟一动力仅仅只是他们嗜血的残忍心理。
冷汗沾在福特·普里弗克特的眉毛上,顺着绑在他太阳穴上的电极打转。这些电极直接连着一大堆电子设备——意象强化器、节奏调节器、音韵选择器以及比喻倾泻器,所有这些都是设计用来增强对诗歌的体验的,以确保不会遗漏诗歌的任何一点儿细微思想。
阿瑟。登特坐着,不停地颤抖。他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不喜欢的,并且事情似乎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
沃贡人开始朗诵了——他自己创作的一段臭不可言的诗歌。
“哦,流着口水你贴上我的脸……”他开始了。一阵痉挛袭击了福特的身体——这诗比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的还要恶心。
“……你对着我撒尿——就像一只病恹恹蜜蜂发狂似的叫。”
“啊、啊、啊!……”福特·普里弗克特痛苦地呻吟着,拼命向后扭着脖子。他模模糊糊看到身旁的阿瑟慢慢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他咬紧了牙关。
“我哀求你,”毫无怜悯之心的沃贡人继续念道,“我长着鼻毛的爱人。”
他的音调提高到了几乎快刺穿耳膜的程度,“用黏稠的液体沐浴我,或者我将会撕裂你,你看我会不会!”
“不、不、不!……”福特·普里弗克特惨叫起来,在全诗的最后一行经过加强通过他的太阳穴时,他爆发了最后一次痉挛,然后整个人瘫软下去。
阿瑟继续蜷缩着。
“现在,地球小子……”沃贡人呼哧呼哧地说(他还不知道福特·普里弗克特实际上来自参宿四附近的一颗小行星,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丝毫不会在意),“我给你们提供一个简单的选择机会!或者死在外太空的真空中,或者……”他顿了一下,“告诉我你们多么喜欢我的诗!”
说完,他向后倒进一张巨大的皮质座椅里,望着他们。他又挤出了一个笑容。
福特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用舌头舔着火辣辣的嘴,呻吟着。
阿瑟洪亮地说:“实际上,我确实很喜欢你的诗。”
福特转过脸来,目瞪口呆地对着阿瑟。
沃贡人扬起眉毛,这有效地削弱了他的大鼻子,因此还真不是件坏事。
“喔,很好……”他说,一副相当惊讶的表情。
“哦,是真的,”阿瑟继续道,“我认为其中的一些隐喻意象相当有效。”。
福特继续盯着他,慢慢地开始围绕这一全新立场重组自己的思维。他们真的能借助这一立场逃脱厄运吗?
“是的,继续……”沃贡人要求道。
“哦……嗯……韵律也很有趣,”阿瑟说,“感觉是对应上了……嗯……嗯……”他语塞了。
这时多亏福特站出来打圆场,他鼓足勇气说:“……对应上了隐喻的超现实主义原则,关于……嗯……”他也接不下去了,不过这时阿瑟已经又准备好了。
“……人性……”
“沃贡特质。”福特抢过话题。
“噢,对,沃贡特质——对不起——诗人那富于同情心的灵魂——”阿瑟意识到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通过诗歌的结构获得升华,超越了一切术语,”他即将到达胜利的终点,“通过深刻而鲜活的洞察力直透……直透……嗯……”他的灵感突然用尽了。好在福特接了上来,最终完成了致胜的一击:“直透诗歌之所以成为诗歌的本质!”他几乎大声嚷道。嘴角边轻声一句嘀咕:“干得漂亮,阿瑟,棒极了。”
沃贡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他的内心一度被触动了,但是他立刻便否定了自己——毕竟这触动太轻微也太迟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只猫在挠尼龙布。
“所以,照你们看来,我写诗是因为在我看似冷酷无情的外表下还是渴望着被爱。”他说。他顿了一下,“是这样吗?”
福特紧张地笑了笑。“噢,我想,是的。”他说。
沃贡人站起身来。
“不,你们完全错了。”他说,“我写诗只是为了给冷酷无情的外表寻找一种平衡。所以,我还是要把你们扔出飞船。卫兵!把这两个囚犯带到3号气闸,扔出飞船!”
“什么!”福特叫起来。
一个体型庞大的年轻沃贡卫兵走上前来,用他肥厚多肉的胳膊一把将他们从座位上拎起来。
“你不能这么做,”福特叫道,“我们正在准备写一本书。”
“顽抗是没有用的!”沃贡卫兵从背后对他吼了一句。这是他加入沃贡卫兵队后学会的第一句话。
舰长抱着一种超然的愉快心态看着这些,然后转过身去。
阿瑟疯狂地盯着他的背影。
“我可不想现在就死!”他嚷开了。“我还在头痛呢!我可不想带着头痛进天堂,我讨厌这样!”
卫兵牢牢地抓住他们的脖子,恭敬地朝他的舰长的背影鞠了一躬,然后押着他们出了控制桥。随着一扇金属门的关闭,沃贡舰长又是—个人独处了。他轻声哼哼着,陷入了沉思,不时顺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些诗句。
“嗯,”他自言自语道,“‘对应上了隐喻的超现实主义原则’……”他把这句话想了一会儿,然后合上本子,冷酷地笑了笑。
“死似乎太便宜他们了。”他说。
长长的金属通道内回荡着两个人在沃贡卫兵铁钳般的手中虚弱无力的挣扎声。
“这太好了,”阿瑟语无伦次地叫着,“真太他妈绝了。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沃贡卫兵继续拎着他们前进。
“别担心,”福特说,“我会想到法子的。”但这话听上去却不那么充满希望。
“顽抗是没有用的!”卫兵又吼了一‘声。
“别说这些自暴自弃的话,”福特结结巴巴地说,“一个人要是总在说这些,还怎么可能保持积极向卜的精神面貌呢?”
“上帝啁,”阿瑟抱怨道,“居然还说什么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你的星球又没有今天刚刚被毁火。我今天早上爬起来,想着自己可以度过轻松愉快的—天,读读书,给狗洗洗澡……现在才刚过下午4点,可我却在这个离地球毁灭后留下的青烟6光年之外的鬼地方等着被扔出一艘外星飞船!”他噼噼啪啪冒出这一大堆话,沃贡卫兵把他抓得更紧了。
“好了,”福特说,“不要这么惊惶失措!”
“谁惊惶失措了?”阿瑟猛地说,“这仍然只是文化休克而已。你得等着,我在这样的环境中摸清楚方向了,然后我才会开始惊惶失措!”
“阿瑟,你开始歇斯底里了。闭上嘴!”福特拼命地试图镇定下来好好想想,但马上又被卫兵的吼声打断了。
“顽抗是没有用的!”
“你也一样给我闭上你的鸟嘴!”福特冲他喊道。
“顽抗是没有用的!”
“噢,天哪,你就不能歇歇吗。”福特说。他扭转头,直到能正视抓着他的这个人的脸。突然间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你真的喜欢干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