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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目前的处境,也不宜过早暴露所学做得太过火,公然杀人与他的地头龙新秀身分不
符。
在江东门刘家,他愤怒地挥剑,原因是刘家是空宅无人目击,对方下毒手行刺激怒了他。
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村夫,藏身在几株小树下,发出几声鸟鸣信号引导他接近。
这种平凡相貌的人,是最佳的盯梢人才,见过面也不会留下印象,不会引人注意。
地势平坦,草木葱笼,如不发信号引导,即使到了身旁,也无法看到藏身的人。
“冲我来的?”他问。
“没错。”那人说:“从江东门跟来的,在小庙街绕出,经过细柳桥。似乎已经猜出你
要到石城门,脚下奇快,街上行人被冲得七零八落,早片刻抄到此地来,显然打算在这里等
你。我跟得相当辛苦,几乎露了行藏。”
“是何来路?”
“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镇抚司的人。”
“怨鬼的人?”
“不可能,怨鬼那些人只能扮滥货。大热天,轿门轿窗帘子深垂,看不到轿内的人。我
不敢跟得太近,也不认识扮轿夫随从的六个杂碎是何方神圣,只好发信号提醒你注意,天时
地利人和都对你不利。有何打算?”
“不要在对方的计算布置下冒险硬闯,我们走,让他们呆呆地等,空欢喜一场。你不要
再跟了,赶到石城门等候,交代那边的人接手查底,走。”
赶到前面去等,就失去紧密接触,很容易失去猎物的踪迹,情势的变化,不可能皆在全
盘掌握中。
人手不足,失控的意外增加易乱章法。
镇抚司的密探众多,又有无数蛇鼠供走,仍然掌握不住他的动态,他可以飘忽不定来去
自如。两乘小轿不曾在石城门出现,失去猎物的踪迹。
◇◇◇◇◇◇◇◇◇
早上欧阳慧追逐晓云,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清晨的西关,大街小巷人潮汹涌,晓云鬼精灵,身材娇小会闪会钻,哪能在大街上发疯
似的追逐不休?
她知道晓云是李季玉的亲密朋友,所以看到晓云就冒火,简直到了看到影子就妒火中烧
程度,把晓云看成影响她和李季玉相爱的最大威胁。
她和李季玉已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未及于乱,在她的心目中,李季玉已经是她的禁蛮,
绝不容许其他的女人染指。
晓云是她最大的威胁,无法容忍晓云与李季玉继续交往的事实,阻止晓云接近李季玉,
是她全力以赴的目标。
把人追丢了,她不死心,城内城外穷找。汉府的一些眼线,被她逼得叫苦连天,干脆纷
纷走避,见了她就机伶地溜之大吉,她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可用了。
她已经查出,晓云并没返回济阳侯府。济阳侯府的人奈何不了她,大白天她也敢跳墙而
入耀武扬威。
其实她心中有数,她也奈何不了晓云,双方交过手,她没有克制晓云的信心。
显然晓云仍在李季玉身边活动,想起来就火冒三千丈。
她和李季玉激情迷乱的情景,那种几乎让她崩溃的感觉真神妙,这情景岂能发生在晓云
身上?昨晚如果晓云和李季玉住宿在一起,那……她想起来就气得发疯,这种事绝不容许再
发生。
浪费了大半天,她才猛然醒悟。找晓云不如找李季玉,李季玉的活动并不瞒人,公然四
出走动,不需多费工夫打听。
回到江东门,便打听出李季玉前往石城门。她急急向石城门赶,心中暗自打算,决定无
论如何,得把李季玉带回汉府,其他问题以后再解决。
她自信有强制李季玉的把握。从石城门进城,把人带入城大事定矣!
远远地,便看到前面杨林中的小轿,轿夫随从已经就位,作最后的检查整理,即将起轿
动身。
她不管旁人的事,脚下速度不减。
“公子爷请留步,有事请教。”吊客眉随从突然移至路中挡住去路伸手虚拦,笑吟吟态
度客气:“惊扰公子爷,恕罪恕罪。”
她虽然心中烦恼,但对方客气有礼,岂能不加理会?
“哦!有事吗?”她止步瞥了两乘小轿一眼,看不到轿内的情景。
“我们家夫人小姐,要前往大方禅院进香,这条路没走错吧?有多远?”
“我不是本地人。”
“大方禅院在三山门西关附近。”
“你到南面的大街问问好不好。”她向来路一指:“我只知道前面的大街三岔街口,右
走江东门,左走三山门,还相当远呢!”
迈出一步准备离去,突然眼前发晕,脚下一软,几乎屈膝挫倒。
轿窗绣帘一掀,露出一张十分秀丽的少女面庞,冲她噗嗤一笑,显得有点轻佻,大闺女
向男人卖弄风情,不像个淑女。
“这位公子爷好面善。”少女的媚笑十分动人,俏甜的嗓音悦耳动听:“我曾经见过
你。”
“你是见了鬼。”她不悦地说,感到眼前又发晕了,身躯晃了两下:“我不认识你。”
“你是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女扮男装极为出色,比在山东时成熟多了。从小你就
喜穿男装,和那些小伙子鬼混……”
她大吃一惊,扑向小轿,脚一动便向前一栽,只感到天旋地转。
吊客眉随从一把抓住了她,略一挣扎便失去知觉。
她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但足以有时间被药物制住。
“拖放进来。”少女推开了轿门。
随从拖小猫似的,将她塞入小轿内。
◇◇◇◇◇◇◇◇◇
次日一早,皇城内的汉王世子府气氛紧张。
汉府的重要人员分组结队外出,追查贵宾欧阳慧的下落。
京城城内城外的蛇鼠大遭其殃,被雷霆手段整治得叫苦连天,甚至逼死了几个江东门的
蛇鼠。
因为欧阳慧失踪之前,最后看到她的人是在江东门一带,可知她是在江东门左近失踪的,
江东门的蛇鼠涉有重嫌。
汉府的参赞大人贺二爷贺长宏,带了四名家将长随,出现在库司坊曦园济阳侯府,脸色
难看像登门讨债的债主,气势汹汹有备而来。
晓云亲自在客厅接待,只带了侍女春兰,禁止其他的人走动,避免引起冲突误会。
“贺二爷,可否冷静分析情势?”她有耐心地和对方讲理:“昨天午后,我便前往长庆
寺拜谒少师,直至黄昏将临,才返家晚膳。城外所发生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不错,我和
李季玉是朋友,很谈得来,也只是朋友而已。我与欧阳慧无仇无怨,甚至曾经是共过患难的
人,见了面我一直就躲避她。她与李季玉的交情,我从不过问,没有任何理由暗算她伤害她。
这件事极为严重,一定要加紧追查,我愿意全力四出踩探,务必在最短期间抢救。请相信我,
我不是她的敌人。”
无凭无据,贺二爷真不便发作。
晓云从不与欧阳慧计较,见面走避确是实情,没有理由伤害欧阳慧。
尤其牵涉到情爱纠纷,除非双方皆横定了心,不然就没有拚个你死我活的必要,这方面
晓云已用行动表示不加计较。
分析得合情合理,贺二爷总算不是不讲理的人。
“符小姐,你能不能找到李季玉?”贺二爷口气不再咄咄逼人:“昨天下午他离开江东
门,有人看到他往石城门走,之后便失去踪迹,石城门清凉门一带的人,坚称他不曾前往走
动。找到他告知欧阳小姐失踪的事,务必请他出动所有的朋友紧急追查下落。”
“我这就动身。”晓云义形于色:“我一直就在暗中侦查他真正的住处,多少有些印
象。”
“最好请他来见我,劳驾你啦!”
“我会尽力,但愿还来得及。”
一个美丽的大姑娘失踪,严重的程度可想而知,假使落在怨鬼那些江湖妖魔鬼怪手中,
令人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已经过了一夜,天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
欧阳慧的处境,没有想像中严重。
囚禁处是一间堂奥深处的小斗室,只有一张小床,门窄,窗小,蚊子嗡嗡叫,幸好不怎
么闷热。掌灯之后,晚膳送入,饭菜倒也精致,甚至有点心,比起一般的囚粮,该算是高级
享受了。
她不知身在何处,房门是开着的,一名大汉站在门外看守,她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需
要如厕,就会有一位中年女人进来把她押出去方便。
手有铐链,脚有铁镣,而且显然被服下身躯软弱的药物,举步也感到吃力,脚下显得特
别沉重。
总之,她插翅难飞。
也许是破天荒第一次被人囚禁,极感恐慌五内如焚。
虽则所见过的几个男女态度并不恶劣,她仍有见了鬼的感觉,女强人的神情完全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惊恐虚弱,听到脚步声也惊得心跳加速,死的恐惧几乎征服了她,试行逃走的
念头旋起旋灭,鼓不起一试的勇气。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她几乎要跳起来。
进来了五个男女,携来了一具明亮的五柱烛台,斗室内光度增加数倍,眼前一亮。她坐
在小床口,定下心留意这五个男女的态度。
那位面庞美丽的少女,她不算陌生。
少女年约十六七,梳了代表闺中少女的三丫髻,穿一袭翠绿连身衫裙,明眸皓齿,白天
轻佻的神态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俏丽活泼的淑女形象。
为首的中年美妇看不出真实年龄,云鬓的风钗属于名门贵妇专有的饰物,普通人家是禁
止佩戴的,所流露在外的贵妇风华,绝对可以冒充豪门命妇。
“没受到委屈吧?”中年美妇在唯一的方凳坐下,笑容令她心中略安:“大概你是平生
第一遭,被当作囚犯监禁,无时无刻皆为生死荣辱而耽心,不知恶梦何时光临。比起官府中
监狱的囚犯,你可说是非常非常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