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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出一点的豹子,赢了上好一注。”
宝官看看那人押在十四点上的一两银子筹码,颇有些不以为然:“这种事情,
本来是有些偶然的。”
“到底是不是偶然,”少东家微笑道:“大家就心知肚明了。嘿嘿,怡和不
知高人到此,原是多有得罪。大家都是道上人,我赵得胜就交你这个朋友。这三
千两银子,算是送给朋友零花。下次朋友再路过此地,只要手头有个松紧,只管
到怡和来拿。怎么样?如今夜已深了,在下在间壁酒楼开了一席,这请便朋友过
来一聚?”
那人却不领情,依旧缩肩耸项的,皮着脸笑道:“怡和也算是这扬州城里鼎
鼎有名的赌坊了,这三千两银子,可是打发乞丐么?”
赵得胜脸色变了变,依旧微笑道:“原来是个不识规矩的。既然如此,姓赵
的也不怕事,小李子,你开了宝。”
那宝官早不忿赵得胜对这个二混子莫名其妙假以辞色,巴不得这一声,早揭
开了瓷盖碗。那骰盆里三粒骰子,果然如他所料,是两个四点朝上,一个两点朝
上,不是十四,却是一个十点。往里看了看,未免面有得色,横了那人一眼,又
再看向赵得胜。
赵得胜冷笑道:“你还蒙在鼓里呢。这时候自然是十,一等他趁着乱子,把
余下筹码一把拍上,那时候,这三只骰子,只怕就要翻个个儿啦!说到这个,难
道楼下陈老三摇的,原就是个豹子?不过一个差池,被这位朋友扔了一回银子上
桌,借着震动,就此做下手脚。”
路无痕这才明白,原来此人所以赢钱,并不是运气特别好,却是个惯在赌场
里混水摸鱼的老千。如今既被戳穿了,他也居然并不慌张,故作诧异道:“兀的
不是作怪?贵宝官自己摇出豹子,怕担罪责,硬是赖在我头上。当着众位朋友的
面,说说看,你开的这家赌场,莫非是家黑店,只准进,不准出,舍不得兑我这
三千银子?”
那二楼上的其他赌客,听这边说得高声,未免都看过来。赵得胜朝四周一抱
拳,扬声道:“论到怡和这块牌子,是不是黑店,天下自有公论。至于这三千两
银子,老实说,赵某人也还没放在眼里。只是光棍眼里不掺沙子,要是有人出老
千,姓赵的自然要把场面挣回来。要不然,日后传出去,还让人以为我们怡和没
有手段,都要欺上门来,踩鼻子上脸了。”
赌客们听这口气,竟是怡和赌坊的少东家要亲自与这位老千斗法,都是精神
一振,丢开手上的赌局,走过来看。只听赵得胜道:“赵某人说话算话,今日朋
友就算输得精光,这三千银子,分文不少,仍旧算是赵某的见面礼。只是朋友在
收下这份礼之前,却得当着大家的面,跟怡和赌坊认个错儿。”
那人却还是一副市井二流子的惫懒模样,一壁里抱着双臂,一壁只顾颠着那
只臭烘烘的脏脚,笑道:“少东家,话还是不要说得这么笃定。难道这三千两银
子,你就一定赢得回去?若是赢不回去,你话已经说过了,是不是还要另给我加
送三千?”
“赢不回去,便是赵某走了眼,朋友不是老千,”赵得胜淡淡道:“那时候,
要赔礼认错的是怡和,按规矩,该怎么办怎么办,但凭朋友处置,又岂止三千银
子而已?请问朋友赌什么,还是掷骰子,押十六门,或者摸牌?”
“少东家既说我震翻骰子,我自然还是要从骰子上说话,”那人说着,忽地
朝路无痕一伸手:“小哥,再借二两银子过来。”
路无痕不解其意,不过适才连钱袋都归了他,这时二两也就不显得多了,拈
出来递过去。那人便将九十八两零头也凑成整数,换了一张一百两的筹码。如今
手中共是三十二张筹码,笑道:“少东家请!”
赵得胜便上去替下宝官,把骰盆重新扣上,轻轻晃动。便听骰子清脆地敲着
盆壁,先是丁铃几下,而后慢慢加速,直如急管繁弦,扣人心魄。这么密如连珠
响了一霎,忽又冰弦冷涩,凝绝无声,却是快到极处,贴着盆壁骤地旋转起来。
万籁俱寂中,就连路无痕这样不在行的人,都觉得心惊肉跳,也不知道那三粒小
小的骰子中间,到底埋伏了多少变幻杀机。
赵得胜摇了一晌,一伸手,将骰盆往桌上笃地一扣,那骰子在盆里转着跳动
几下,才终于停了:“请下注!”
那人便欲上前。赵得胜微微一笑:“不是在下信不过朋友,朋友还是离得远
些,让小李子替你押上好了。”
那人知道是怕他又做手脚,晃着个乱草蓬蓬的头儿,也不争辩,果然将三十
二张筹码都交到宝官手中。
“押哪一门?”宝官道。
“自然是统统押上,每门上都是两张筹码。”
宝官一愣,筹码拿在手里,看看那人,又看看赵得胜,却迟迟不动手。原来
这十六门的赌法,横竖总是十五门负,一门胜。而那一门胜的,赔率又是一比十
五。则这样一来,如果每门全押相等筹码,则必然是一下子负了十五门,又靠着
一门赢了十五注。那么不管庄家怎么掷,掷出什么样的点数来,这押注人的钱数,
总是一个不增不减——既如此时,又何必赌?
不独宝官为难,此时此刻,便是那些观赌的,也都觉得这人无赖,一时冷言
冷语,各自议论纷纷。只那人依旧面不改色,对宝官道:“听见没有,每门上,
都给我押两张筹码。”
说真格儿的,赌坊里却到底没有不准这样押的规矩。宝官无奈,只得将三十
二张筹码分成十六份,每门排下。赵得胜要的本来只是赌坊的名誉,如今这人耍
赖,更见得他所言不虚,其实几千两银子倒还不在他意中。当下微微一笑,开了
宝,却是一个四点。宝官便将其余十五门上筹码都收了,堆在四点门上。又将四
点门上的筹码一总收起,放在一边,算是那人这一局过后的赌资。
赵得胜又再摇宝。这一次骰子的响法却跟上次不同,一开始就炸了锅似在盆
里乱响,往桌上一扣,仍听得磞了半天,方才一个个止息下来。宝官又再询问那
人。那人懒懒道:“依旧。”这就是说,依旧将三十二张筹码,在十六门上分押
两张。宝官默不作声,挂着一丝冷笑,依言排下。
如此一连“依旧”了二十七次,除了赵得胜另有一番算计,因而并不动容,
不独其他看客呵欠连天,含讥带讽地或说要夜霄,或说要就地铺床,以便整顿精
神,继续观战,就是路无痕,也觉得这人无聊之致。本来这人无不无聊,实在也
不干他事,只是这三十二张筹码里面,却有他的一半在内,众人面前,未免给连
累得脸上无光。
又听了这样几句闲话,终于忍耐不住,上前道:“这位大哥,既然这银子赢
得有问题,这种不义之财,我也不要。我这十六张筹码,就还了少东家吧,不跟
在里面赌了。”
那人道:“急什么?算我借你的。”
“可是既然根本不是我的,就没得银子再借给你了。”
那人横他一眼:“别把话说得太早,只怕等我赢了钱时,你又要跳河。”
赵得胜见两人一吹一唱,只是微微冷笑,手腕一压,往桌上扣下骰盆。宝官
便又拿了那三十二张筹码,每门两张一一排开。还没排完,忽听那人骂道:“他
奶奶的,既然有人瞧不起我老人家的手段,这一回,说不得,我还真要赌上他娘
的一把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连路无痕也都不吭气了。宝官微妙地笑了一
下,即便收回筹码,问道:“那么这一回怎么押?”
那人并不回答,却看了眼赵得胜:“少东家好高明的手法,无怪乎道上称作
‘得胜手’,只这小小一个骰子,竟能摇出二十八种变化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也就无怪乎怡和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
赵得胜微微色变,便听那人又道:“只可惜再多的变化,终有穷时。这第二
十九次的摇法,看似有些不同,其实跟第十六次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让骰子相
互撞击,得出点数。如果我没有记错,则第十六次开出来的点数,是一个八。”
赵得胜勉强道:“原来朋友果然是个在行的,一直在看赵某的手法。”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那人笑道:“不同的手法,就会摇出不同的
点数。少东家说我是老千,敢问老千也会做到这么细致么?”
“如此果然是怡和的错,”赵得胜从桌后走出,一整袖口,从容拱手道:
“那么这局不必赌了,这就请朋友划下道来,按规矩,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怡和不敢抱怨。”
那人只是皮笑不笑:“少东家倒是好一个外场人物,可惜赌局已开,哪有就
此收手的道理?这一局赌过了,见得在下果然不是老千,再谈处置不迟。宝官,
替我统统押上十三点。”
那宝官不动手,却只管拿眼觑着赵得胜。赵得胜长叹一声:“不必押了。小
李子,你到帐房去看一下,就在今晚,能不能兑得出五万一千两现银子。”
宝官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一局竟是输了。还没应声,却听那人又道:“急
什么?此时手气正好,何必败兴?来来来,还是把这银子统统换成筹码,咱们来
作竟夜之赌!”
二楼上众赌客本来都是在看热闹,听了这话,这才隐隐觉得不妙,今天晚上
只怕要出大事。赵得胜更是半晌不语,终于缓缓道:“朋友这是特意跟怡和赌坊
过不去了。敢问怡和平素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么?或是怡和得罪了什么人,让朋友
来砸场子?话说得明白了,姓赵的才好陪朋友玩得尽兴,就是输得倾家荡产,也
是毫无怨言。”
那人这回却也换了副正经脸色,微笑道:“说什么得罪不得罪,少东家不知
道但凡天下开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