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五月十五,中端阳。
皎洁月光下,庄中大院围摆矮案,案上置放着鸭蛋、插着艾草,刘氏与杨少柳坐着闲聊。其余各大婢绕着围案而坐,余氏亦在列。来福、罗环、高览、李越、胡华五人自成一圈,尚在低声的讨论日间林中一战。胡华低笑:“若是配上匠作坊新近出的横刀,剑卫恐怕……”
刘浓听得微微一笑,几个疾步向刘氏迈去,笑道:“娘亲,阿姐,端阳好!”
刘氏见得儿子来了,眼窝笑成两朵花,一把抓住他,伸手便塞了个东西,说道:“虎头,端阳节需得佩香囊,这是你阿姐给你做的,快佩上看看!”
端阳节习俗,佩香囊、插艾草、吃鸭蛋。
小小香囊里装着朱砂、雄黄、香药,清香四溢。刘浓捏着它却犯了愣,端阳节佩香囊是不假,可只有小孩子才需佩啊,娘亲!!
杨少柳略挑一眼,便知他在想甚,淡声道:“汝今年才十四,尚未及冠,是以需得佩端阳香囊!”
啊?!
刘浓默然,事实如此,无力抗争啊……
月色烂漫,院中人吃鸭蛋赏月,其间杨少柳考究刘浓琴艺,二人对琴一曲,引得众人皆赞。待至下半夜,月浓欲凝,绿萝提议斗草。
刘浓不会,旁观。这斗草流传已久,又分文斗武斗,武斗各执一端互扯,谁先断谁输;文斗则不然,你言一句:月月红,我对一句:星星翠。再言:鸡冠花,我言:狗尾草。
诸如此类,不亦乐乎。
星月在天怀,一切尚好!
刘浓摸索着手中的鸭蛋,突地想起虎丘得的两枚鸡蛋,一时情起,独自一人悄悄上了楼。向室中迈去,却见门是开着的,隐约有人影摇晃。
嗯?
端阳守月,不至鸡啼不归,谁在里面呢?
不会是绿萝,她尚在下面和红筱斗草。
外室搁着青丝履,应该是碎湖!
“碎湖?”
轻唤一声,脱屐而入内,碎湖至内室迎出来,欠着身子笑道:“小郎君,怎地不赏月了?”
“回来看看!”
刘浓淡然一笑,正欲伸手除外袍,碎湖便知意的倚过来,帮他将宽袍卸了。
转入书室,自书架下方的木盒里将两枚鸡蛋找出来,一枚点着绛紫,一枚画着藤曼。捧着画藤曼的至灯下一观,微笑染满脸。
果然,陆舒窈!
碎湖问道:“小郎君,要练字吗?”
第五十四章俏婢碎湖
静室,幽然。
碎湖手持章形墨块细研,待得梅花墨浅浅积得三分而止。
案左铺着《平复帖》,刘浓默记着陆玩所授心诀,以眼领字,以心见神,眼前仿若得见一个宽袍高冠俊者,正于灯下奋笔行书,观其走袖若撩似泼,观其神色则专注而凝一。
少倾,徐徐一笑,提笔。
“颜先盈瘵,恐难平复。微居得病,虑不言计,计已为苍……”
行笔而忘返,悠然三遍,大半个时辰便已去矣。稍稍作歇,闻得一阵暗香浮来,碎湖在身侧赞道:“小郎君,写得可真好!”
“嗯,尚有不足!”
将笔一搁,凝神细看,字迹潦草反不如以往,可若深辩,隐约似具几许章法,说不清道不明。刘浓心中却甚喜,暗道:看来真是触摸到了笔髓神意,是以笔锋才会陡然杂乱。若能熬过这段时日,便可具神矣!
碎湖见墨已用尽,便道:“小郎君,要再加墨吗?”
“不用了!”
磨笔时,欲速则不达!
刘浓心中舒畅,正在揉着手腕回味,突然觉得耳间暖暖,稍一侧首,只见碎湖倚得极近,只间隔三寸,皮肤光洁如玉,隐见耳侧绒毛。
香!
暖香徐浸,袭得人浑身软绵。微一调眼,嫩藕雪白!因近夏日,她只着宽领对襟单衫,胸前桃色系带未系牢,此时又微伏着身子。
小白兔,一对!!
她似觉察到他的眼光,瓜子脸瞬间作桃红尽染,嘴角轻翘俏然而笑,微微一顿,随即将下唇咬作樱桃,身子却软软的向刘浓依过去。
香浮寥寥,夜色温柔如水,将他逼至案角。
再无退路!
“咳!!”
刘浓猛地转头,重重一声咳嗽。
声音惊住碎湖,其神色微变,随后浅声唤道:“小郎君……”
唉!
刘浓暗中一叹,沉声道:“巧思,怎可如此不守规矩!”
“小郎君,我是……”
“巧思!”
刘浓并起二指微一敲案,剑眉渐凝,巧思身上的香味和碎湖有着微弱区别;碎湖因久随他熏染芥草,身上便带着淡淡的芥香味,而巧思则是一品沉香!
“小郎君!我……”
巧思本欲再辩,悄然转目时却发现小郎君面沉若水,尚是首次见小郎君似恼,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怯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番挣扎后,终是凄声道:“小郎君,婢子是巧思不假。可是小郎君,巧思只想好好服侍小郎君,这亦不可吗?碎湖与巧思一模一样,为何她服侍得,我就不可?”
刘浓双手按膝,稍一打量,见其已若雨催梨花,见他看来又垂首,双肩亦在轻轻颤抖。知她自小性子便跳脱,亦怪自己太过纵容,只得柔声劝道:“巧思,你应知来福极喜你。嗯,唯亲不避以言,我视来福为兄长,终有一日来福亦会有所成就,只要你好生相待……”
巧思垂首呜咽道:“小郎君,巧思极喜……”
“巧思!!”
刘浓腾地直起身子,面呈微怒,久久不可平复,徐徐压住心中恼意,心道:尚是家训不严啊!娘亲婢女出身不擅管家,杨少柳有能却毕竟是……碎湖又碍于身份亦只管钱粮!偌大的庄子,偌大的华亭刘氏,常此以往岂不乱套?我要一心诗书谋将来,前路尚阻亦不可过多分心。然,家尚未齐,何谈其他……
谋族易,固族难矣!
该作决断了!
闭了眼睛心中一狠,徐徐睁眼,看着巧思淡声道:“巧思,汝父李催,汝母余氏,汝姐碎湖,汝弟李宽、李健皆为刘氏家生,皆在为昌盛华亭刘氏而尽全力。然,刘浓亦真不敢有片刻懈怠,你之心意我已尽知,便就此作罢吧!今日之事仅此一例,下不为续!至于来福之事,我亦不再勉强!只是,尚需念他待你一片真心……”
“小郎君……”
巧思一声悲唤,颤抖着抬起头,却见小郎君已然离席而起,直直迈出了室内。芥香犹卷,字墨未干!可自己却知道,小郎君恼了,自此以后,她与小郎君怕是天地相隔,再无可能了。自小她便喜欢与姐姐争,每每皆能赢,可是这一回,却败了吗……小郎君,非得我嫁来福吗……
月投在廊,刘浓步履缓沉,沿着木梯下楼至院中。
斗草尚在持续。
绿萝败给了红筱,正在为夜拂助阵,见得小郎君行来,软步迎上前,盈盈一个浅身,娇声道:“小郎君,咱们亦来斗草吧!紫苏花……”
“青葙草……”
刘浓淡然回应着,身子却绕过了她,徐步而至刘氏面前,缓缓跪在地上,随后深深稽首而不起,说道:“娘亲,儿子有事!”
“虎头,怎地了?”
刘氏大吃一惊,儿子向来淡雅,甚少如此慎重,赶紧上前想要抚起他,而他却仍是不起。而此时,众人皆察觉有异,停止了斗草。
“小郎君,咱的了?”
来福迈过来亦抚不起,心中甚惊,跟着跪在地上。这一下,众人面面相窥皆惊,瞬间便噼里啪啦跪了一地,独留杨少柳和李越仍稳稳的坐着。
月洗大地,气氛诡异!
杨少柳眉间稍凝,双手微微一按膝,便要起身而避。刘浓却于此时抬起头来,低声道:“阿姐,若是不嫌,何不留下来?”
两目相对,各不相让!
嗯?
杨少柳是何等人物,料定刘浓此举定然关乎族中内务,让她留下来,便是让她作决啊!要么就此与刘氏融在一起,不然则是山水不相干!
哼!
暗恼,正要起身,心中却莫名生软,心道:唉,他持家亦不易,只此一回吧。
刘浓见她将身子慢慢放软,心中暗松一口气,这几年来两家已经搅在一起难分你我,若仍是隐着藏着何时是个头?不如就借此机会挑明,以免日后再生事端。不过,今夜只是个开头,彼此心照不宣便可,尚另有要事呢,遂朝着刘氏再度扣首道:“娘亲,儿子有一请!”
刘氏心中既是怜惜且带着忐忑,赶紧道:“起来再说,不论甚事,娘都依你!”
“谢过娘亲!”
刘浓拂袍而起,看了一眼跪作满地的人,正好管事的皆在,遂漫声道:“我华亭刘氏起于秋毫之末,得各位相助始有今日。然,路尚远,不可滞步不前,不可因石而绊。家有家规,族有族法,凡事需得有令则行,有例则循,方能不绊不滞。刘浓身负诗书而不敢怠慢,家中事体便不能逐一过问。是以,在此作决!”
来福大声道:“小郎君,但请吩咐!”
众人皆随!
“嗯……”
刘浓深深吸得一口气,眼光缓缓掠过场中,在人群边缘寻到碎湖,她跪于地上双手叠在腰间,不论神情或是仪态皆是雅宜适中。
微微一笑,朗声道:“事有从权,事不避嫌,碎湖你起来!”
啊?
闻言,碎湖险些惊呼出声,小郎君要干嘛呢?为何叫我?心思瞬息数转,暗中镇住心神,不着声色的欠着身子徐徐而起,轻声道:“小郎君,碎湖在!”
刘浓道:“即日起,庄中内外务大管事,由碎湖着任。”
话音一落,静默。
六年来,华亭刘氏只有外事而无内事,一则是初始内事太少,只有刘氏母子和两婢;二则是士族初建,众人眼光皆在外,未顾及于此。可是如今,不算杨少柳的人,单是刘氏一家,大婢便是六名(新晋两名服侍刘氏),小婢则近三十,仆妇亦有四十来人。几近百人服侍刘氏母子与杨少柳,若再不立个章程,没有管事拿辖,日后若刘浓再娶妻增人,定乱。
以往,碎湖隐为六婢与众小婢之首,余氏为仆妇之首;然自从刘氏将绿萝指派至刘浓房中,碎湖便避嫌不再管内婢之事只顾外事钱粮。刘浓本不愿过问此事,想借此煅煅碎湖,可是今日是巧思,明日则会是谁呢?人多心多事多,需得为碎湖正身正名啊!且立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