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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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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时际,将将走到中军帐的荀娘子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打量那台上之人,她的眸光带着疑惑与不解。而刘浓闻听着呼唤声,看着那一双双眼睛,忽然间心怀如潮澎湃,一浪盖过一浪。方才,他亦挣扎过,但在那一眨间,终究选择了站在此地,直面即将到来的险境。

君子有谋而非莽撞,若他退却,必败!若他置身于此,尚可一战!况且,若敌军可拔营,自然也可摧坞,不过早死晚死一时尔!

刘浓叫道:“若死,当匍前倒地,执楚殇而亡!”

“列阵!!!”

营外传来一声大吼,正是那名俘虏之首,他凝视刘浓半晌,率领一干俘虏缓缓转过身,捏着犹自颤抖的兵器,面朝前方,眼里有着莫名之物正在涌动。

“希律律……”

便在此时,一骑仰立在村外小山顶,扬起四蹄一阵乱刨之后,飞速向坞堡插来。

“呜……”号角悲长,人人眼底一缩,面色冷沉。

渐行渐近,来骑奔至五百步外,挑眉看了一眼坞堡,好似松了一口气,而后,提着长枪,勒马原地打转,高声叫道:“奉镇西将军、豫州刺史令,谢浮速速出营授首,如若不然,大军一至,辗作齑粉!!!”

“嗯?!”

等得数息,来人见军营中竟无人答话,眉头一皱,提缰纵马直直再奔一百步,叫道:“谢浮安在?韩潜在此,莫非竟做缩头之龟尔?!”

顶盔贯甲,单骑哮营!

“潜儿!!!”韩翁奔到坞墙边,一声大叫。

而营中,刘浓仰天一笑:“哈哈……”笑声朗朗而传,洪亮无比。数百白袍回首看向小郎君,情不自禁的裂起嘴角,默然而笑。

“哐啷啷……”

沉重的坞堡门开启,韩翁脚步蹒跚地奔向顶盔贯的骑士。韩灵骑着大黑狗,扬着一把小刀,超过了阿翁,边奔边喊:“大兄,大兄,此乃刘英雄,并非谢浮尔!”待至骑士身边,指挥大黑狗绕其打转。

少倾,刘浓携众跨步出营,迎向那名顶盔贯甲的将军,拱手道:“刘浓,见过韩折冲!”韩潜为折冲将军。

韩潜提枪于马上,回望一眼茫茫四野,再看向刘浓,沉声问道:“谢浮之首,何在?”

“匪首在此!”来福挺身捧盒,盒中正是谢浮之首。

韩潜冷目将首一辩,翻身下马,看着营帐,问道:“谢浮率军一千有余,贵军几何?”

郭璞捋了捋短须,笑道:“五百有余,友军一百有余!”

韩潜眯眼再问:“伤亡何如?”

北宫指着帐外犹燃的火堆,沉声道:“伤者六十有余,亡者二十有三,皆在眼前!”

“不过百人……”

韩潜缓缓转过头,凝视刘浓,但见眼前之人,面上虽犹染血渍,但却美不可言,剑眉英挺入鬓,星目如湖,至多不过十六上下,若非阿翁一再声称目睹,而谢浮之首也确存盒中,教人如何敢信?

刘浓淡然一笑,戎甲在身不便行礼,当即拱手道:“遭敌于野,突而袭之,故有此果。若使两军对阵,刘浓怕是难以拒之!”

半晌,韩潜捧下头盔,抱于怀中,点了点头:“华亭美鹤刘瞻箦,果真英雄了得,将军待汝已多时矣!”

头盔卸下,只见韩潜三十上下,浓眉如墨涂,丹凤眼俾睨生威,脸上有一道三寸刀疤,由眉际至下,斜斜拉过鼻梁,让人望之生畏。刘浓直目其人,拱手道:“不敢当赞,刘浓正欲前往寿春拜见祖豫州,途经此地恰逢匪乱,尚望韩折冲莫怪刘浓擅专之过也!”

韩潜半片浓眉,微微一挑,嗡声道:“何怪有之,将军在后。”

“呜……”

话将落脚,号角响起,遥遥的天边漫出一排铁骑,长枪如林、旌旗连阵,而后便是轰隆隆的滚蹄声,大军压境,一望而无际。

韩潜戴上头盔,翻身上马,提着长枪,迎着大军,单骑飞去。

愈行愈近,地皮在颤抖,却没有其余的杂声,唯有马蹄、响鼻与沉重脚步声。

“呼呼呼……”营中白袍喘着粗气,下意识的按着刀,挺起了小圆盾。

镇定,镇之以静!刘浓紧紧的按着楚殇,眯着眼睛直视那潮水慢慢卷来,潮水的正中央有一面大旗,迎风招展,黑底而红边,中书一字:祖!

“轰,轰轰……”

大军止步于里外,一千骑军如水二分,一队骑士沿着宽阔的草道奔来,当先一人五十有许,浑身披甲,未着头盔,花白的头发以一条青布巾随意一系,蓄着三寸短须,亦做花白;面目刚正如刀削,眼若卧蚕、微眯;唇略翘,仿似带笑;颔纹极深,未抿已威!

“蹄它,蹄它……”

将近坞堡下,那人挥手制住身后诸将,单骑而来,座下的黄骠马慢慢的踏着蹄、仿似踩着某种舞步,直直抵止近前,乜斜着眼睛审视刘浓,数息后,以马鞭指着旷野,笑问:“美郎君,可知我为何而来?”

咦,何意……

此人定是祖逖祖豫州无疑,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个叛将,怎会劳动他亲自追来?!

刘浓剑眉一挑,顺着马鞭看去,但见旷野中有着田野,泥土刚翻松,若是细细一嗅尚可闻得清新气息,忍不住地深深吸了一口,委实想不出他意在何,索性由着心性,拱手答道:“祖刺史为何前来,刘浓不知。然,此间之土,不容刀兵亵渎!”

“哈哈……”

祖逖放声高笑,爽朗的笑声杳然而传,而后翻身下马,首次认真的打量刘浓,渍渍赞道:“刘舍人,祖逖即便身在豫州,然亦常闻汝之美名。庭命初传时,有人与祖逖作赌约,言汝定不敢至豫州。然,祖逖胜之!待汝领命而来时,有人再赌,言汝定不至豫州,必然返回江南。然,祖逖亦然胜之!汝可知,为何?”

刘浓笑道:“小子不敢妄度刺史之意,然则,想必刺史之友,定悔尔!”

“哈哈……”

祖逖神情一怔,而后捉着马鞭朝着刘浓直点,继而又纵声大笑。

这时,有一骑慢慢度过来,来人乃骑队中唯一未着盔甲之人,身穿宽袍大袖,头戴高冠,脚上踩着锦绣步履,斜斜坐在马上,朝着刘浓慢条斯理地一揖:“刘郎君,犹可记得骆隆乎?”

骆隆,他怎会到了此地,怎会与祖豫州在一起……

刘浓眯起了眼,不着痕迹的抹过左手,此人正是骆隆,阔别经年,其人眉宇依稀,嘴角犹自带着调侃的笑容,好似天下间,没有任何事,可以挂怀于他心间。

第两百三十二章桃夭芳绯

红日初悬,照雾破澜,二月初二,龙抬首。

刘浓与骆隆阔别经年,相逢于豫州。

祖豫州率军五千追击叛将谢浮,阵临韩家坞,不想却途遇刘浓,而谢浮已然授首。因坞过小不堪纳军,再因祖豫州不忍大军践田,便陈军于外,与韩翁族人共饮烈酒一杯,而后,上马挥鞭直走寿春。

刘浓欲至上蔡便需北渡淮水,故而,也与祖豫州一道同赴寿春。至于荀娘子,她仿若有意避开祖豫州,竟隐身于刘浓军帐中,而她既欲观刘浓灰溜溜之败象,自然也要随其而走。一行人沿着宽阔草道离开韩家坞,韩翁率千余老弱妇孺一直送至十里外。

古松夹道,大军漫无边际,身后乡民绵如长龙。

韩翁与祖逖等人送饯后,站在松下,看着刘浓,笑道:“刘英雄经此去北,不知几时归矣!老朽无以为敬,亦无以为言,唯有一请,愿与君相约,不知刘英雄,可否遂得老朽之愿?”

刘浓笑道:“韩翁有言,但讲无妨。”

韩翁捋着花白长须,看着身后乡民与旷野,怅然道:“英雄南来往北,韩翁却未能以好酒相待,老颜羞惭。在此,老朽与君作约,但使英雄南归时,一眼所见,必是田粟青青,必有美酒佳肴,款待。即便老朽已作土,子孙后辈绝不忘矣!”

“但使美酒在,何需掩羞颜,刘英雄,珍重啊……”、“尊客,前路多险,珍重万千!”

一时间,乡民殷切之声四起。

“韩翁,众乡民!”

刘浓看着乡民醇醇之眼,看着面前七旬老翁,一时情动难以自己,唯有揽起双手,沉沉一揖,高声道:“此约,刘浓应下!若使率军南回时,四海尚未靖平,刘浓绝不饮好酒!若是刘浓身死他乡,子孙后辈亦当应诺!”言罢,眼底发酸,便欲飞身上马。

“大英雄,且稍待!”韩灵突然高声叫道。

刘浓侧身一看,只见小韩灵手里捧着一物,来到近前,仰着脸,脆生生地道:“大英雄,且收下此物,若使一日,以此物相还,可否赠韩灵一匹真马?”

“哈哈,自无不可!待汝长成,必有好马!”刘浓放声大笑,接过小草马,抚摸着韩灵头上的总角。

小韩灵睁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满脸都是不舍之情,说来也奇,自打刘浓第一眼看见这幼童便极喜他的灵动,而这小韩灵也喜与刘浓在一起,其父便在佐近,他也不去承欢,反而一路骑着大黑狗与刘浓并驾齐驱,不时的问东问西。

“珍重,别过!”

少倾,刘浓再次朝黑压压的人群一揖,翻身上马,咬着牙,猛力一挥鞭,绝尘而去。

“少年,英杰也!”

韩翁拉着眼泪汪汪的小韩灵,目送大军消失于茫茫天际,久久未曾畅怀。

马蹄北去不回望,两侧青松如影退,刘浓一路扬鞭,追上大军。

骆隆吊在队尾,好似正在等他,待两人汇骑,骆隆笑道:“经年未见,刘郎君风彩依旧,朗而照人。昔年之事已往,然,骆隆常思,旧情该当何如?恩仇并有,令人辗转反辙,难以一言而述,故而,骆隆时常梦中见君。不知,若是刘郎君易位居之,当以何如?”

刘浓冷声道:“旧事已往,若论当以何如,何不以心作决。”

骆隆点了点头,淡声道:“昔年,骆隆有一八哥喜食肉脯与眼球,食肉之后,其喉甚美,可歌可赋。奈何天不假人,忽一日,竟为眼球咽亡!呜呼,因其食肉而歌美,悲哉,因其贪美而亡身!”言至此处一顿,歪着看着刘浓,笑问:“刘郎君,以为然否?”

刘浓剑眉一扬,冷声道:“鸟为食亡,当为正理!然,其眼非彼可食,亡之不惜!”

“然也,刘郎君高见,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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