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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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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听得刘浓打趣,谢奕浑不以为意,反而朗朗一笑,右臂斜斜一揽,搂上了刘浓的肩,抖了抖眉,怪声笑道:“瞻箦,昔日应诺,可曾忘却?弟妹的画,谢奕盼之已久矣!”

刘浓笑道:“不敢有忘,且随我入内,一同观之。”

“瞻箦!!”

就在两人勾肩搭背往里走时,身后传来一声唤。匆匆一回头,陆纳正阔步行来,身后跟着面色冷然的陆始。

“祖言,来得正好。”

刘浓不敢怠慢,回身迎向陆纳,并为谢奕与陆纳相互引荐。

谢奕对南人向来无好感,但一听来人是陆氏子弟,顿时爱屋及乌,揖手道:“原是吴郡陆氏,陆郎君,谢奕见过!”

陆纳眉梢一扬,神色却丝毫不改,淡然回礼道:“陆纳,见过谢郎君。”

“谢奕,谢无奕……”

陆始却忍不住一声轻呼,早闻华亭刘氏子与王谢高门来往甚密,不想果真如此。不过区区一个及冠礼,竟引得陈郡谢氏千里而来,若非亲眼所见,教人怎敢相信!

“瞻箦!!!”

“瞻箦……”

这时,远远的山岗上同时传来两个声音,众人抬目一看,只见两辆牛车并行。左首牛车四面临风而无冠,其中懒懒的坐着一个宽袍郎君,正慢悠悠的打量着庄园景色,一对卧蚕眉顾盼之时,极具神彩,恍若随时欲飞。而右首牛车的车辕上,站着个儒雅的少年郎君,身着华丽无比的锦袍,怀中斜斜抱着一柄雪毛麈。

阳光一辉,两人神态各异,却恍若仙人临尘。

“萧子泽!”

“王,王羲之……”

第两百一十七章月下言石

是夜,月明星稀。

碎湖在廊上望月,颗颗星星仿若深海沉珠,绽放着柔和的光辉。

早春犹寒,庄院外升起了一簇篝火,小郎君与好友们正围着篝火而坐,阵阵朗笑声依稀可闻,倚着扶栏侧耳细细一辩,嘴角慢慢弯起来。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嗯……声音略带沙哑,这定是那个豪放爽朗的谢郎君,他已经咏了半宿了。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驾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这是小郎君的声音,朗朗洋洋,中正平和。

碎湖默然一笑,回过身子,吩咐道:“莺歌,多添些莲叶脆藕糕,额外请娘亲再置些酱兔肉,需切三分薄,各式味料再备一些,嗯……去吧。”

“是,碎湖阿姐。”

莺歌领命欲去,却又被碎湖叫住。

碎湖想了一想,细声道:“小郎君不擅酒……”

莺歌弯着眉眼,笑道:“莺歌知道了,会悄悄给小郎君塞几枚酸梅。”浅浅一个万福,绕着扶拦轻跑。

雪雁探首出扶栏,嘱咐道:“别让人瞧见。”

“我又不是你,蠢蠢的……”

莺歌回首一笑,抓着裙摆隐入院中。

碎湖浅然一笑,稍徐,见东楼正室之门开着,灯火吐光半映廊,便领着雪雁来到东楼,歪着头一看,前室无人,轻步走进室中,淡淡芥香袭来,安心而清神。

将临屏风时,除却绣鞋,无声入内。

案上摆着一幅画,走近一看,画中之人抱着双臂站于月下,眉目极淡,但隐约可辩得轮廓,如刀削般硬朗。最是那微微上翘的嘴唇,带着几许嘲弄般的不羁。

这是谢郎君,乃是少主母依小郎君复述所画……

碎湖心道:‘想必是因方才小郎君的好友催得急,是以画作尚未收好,便去院外了。’细心的将画慢慢卷了,放入书壁中,恁不地却看见一方书孔中搁着个小小的锦盒。

沉默数息,眼睛眨来眨去,终是忍不住慢慢的把锦盒捧在了手中,瞅了瞅左右,无人,悄悄揭开一看,只见内中卧着两枚鸡蛋,一枚点着绛紫,一枚染着花藤。碎湖知道,这点着花藤的,定属少主母,少主母乃江左画魂,便是这么一点地方,那株花藤画得也是极好。

至于这绛紫……

碎湖把它举起来,置于明光下仔细端祥,看了半晌,辩不出个所以然。轻轻的放回锦盒中,让它与花藤鸡蛋并作一处,正欲阖上锦盒时,眸子却一滞。

这是,何物……

锦盒的边缘处搁着一物,乃是半片左伯纸被叠作三角形,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碎湖一见这符号,浑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

慢慢的把它拿出来,捧在手心里,眸子里已经盈满了泪,这是那半片画纸……

看,亦或不看?

良久,良久,烛影缭乱。

锦盒重回方孔,碎湖坐在矮案后,稳了稳心神,眼底杂色尽去,端着手走入内室。

一入内室,便见洛羽正歪在木榻边打盹,一颗脑袋上下作点。而床上,粉妆玉琢般的小谢郎君睡得酣甜,亦不知梦到甚,正吧嗒吧嗒嘴,小腿乱踢,把布衾都踢到一边去了。碎湖莞尔一笑,轻轻的拉过衾角掩好,又捏了捏四周,心想:这个小谢郎君与小郎君幼时,可真像……

“呀,碎湖阿姐!”

便在这时,洛羽一声轻呼,腾地一下站起身。

“嘘!”碎湖伸手靠了靠唇。

洛羽脸上唰的一红,突地一转眼,指着床上,轻声笑道:“碎湖阿姐,快看,泡泡……”

碎湖早就看见了,小谢郎君正吐泡泡呢,一个又一个的往外冒,有大有小,有一个最大,被他一吹,飘到了他的鼻子上,“噗”的一声,破了。

“噗嗤……”碎湖实在忍不住了,嫣然娇笑。

一听见这笑声,小谢安“嗯”了一声,懵懵懂懂的睁开眼,似乎嫌眼前模糊,用手抹了抹眼睛,慢腾腾的坐起来,眨了眨眼,见碎湖与洛羽都在掩嘴偷笑,禁不住地问道:“汝等,为何窃笑?”

洛羽脱口道:“泡泡……”

泡泡?!

小谢安神情蓦然一愣,三息后,感觉鼻子上凉凉的,用手一抹,湿湿的一片,再一抹嘴亦同,眼神顿时直了,“簌”的一下跳下床,大声道:“非也……”

洛羽问:“非在何也?”

小谢安一本正经地道:“美鹤此床,太软!”指了指软枕,又道:“此枕,亦软!”继而,慎重的看向洛羽与碎湖,沉声道:“庄圣人有言,床软易入梦,枕软易散魂;而梦魂与本人,似是而又非。故,由此可知,吐沫者,乃梦中之人,并非谢安矣!”

“哦……”

洛羽挑了挑眉,怪声道:“那,那为何小谢郎君,别床不睡,他枕不倚,非得,非得睡我家小郎君之床,倚我家小郎君之枕耶?”

“哼,吾寻美鹤去,吾不与汝女子争辩!!!”

“格格……”、“噗嗤……”

恼羞成怒的小谢安胡乱的抹着嘴巴,踩着小木屐仓皇逃离,背后滚落一地笑声。

碎湖追到廊上,娇呼:“小谢郎君,慢些……”

一听这话,小谢安跑得更快,绕下长长的楼梯,朝着院外直奔。一路上,婢女们与随从见了他,纷纷万福行礼,抬首之时,却又忍不住的悄声私语。

“这个小郎君哭了……”“没哭,眼睛红着……”“为何呢……”

小谢安心中委屈之极,张牙舞爪的奔出院外,不经意间看见远远的林中,有人正在月下舞刀,叠手叠脚的走近,隔着林林丛丛仔细一瞅,是个小小的身影,腾挪起伏时,仿若乱蝶穿花。

“嗬!”

忽然,那舞刀者突地回首,一刀直取小谢安。

……

院外,星月齐辉。

刘浓与从好友相聚篝火畔,饮竹叶青、吃烧烤。

一时间,觥筹交错不绝,正在将醉未醉之时,王羲之突然心血来潮,把案上的各色吃食一扫,也不铺纸,稍作吟哦,提起儿拳大小的狼毫,对着案面便是一阵奋笔疾书。

转腕如浪时,字迹冲云霄,似欲脱案而出。

少倾,王羲之将笔一扔,笑道:“瞻箦往北,羲之别无它物,寥以此墨案相赠,尚望莫弃。”

“逸少墨宝,怎敢相弃!”刘浓执起火把,细细一阅,嘴里念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

众人纷纷过来观字,但见诗乃楚辞,激风昂扬,字飞泼墨,两厢一济,让人观之则醉。

随着刘浓的轻念,众人暗觉胸中似藏千军,金鼓齐鸣之时,令人热血沸腾。此举正是:好字入神,俱人神魂而不自知。

陆纳身子俯倾,手掌着案角,赞道:“妙哉,妙哉,浑然天成也,观此一书,吾笔可附之火炬也!”

谢奕也在挑着眉细观,愈看愈喜,搓手道:“瞻箦,得此一案,便若一宝,他日若是穷困时,需将此案作价于我,逸少当以万金来赎。”

萧然笑道:“若逸不来赎,我定倾家来赎。”

王羲之卧蚕眉一挑,正欲说话,刘浓已笑道:“此案当烂于风雪,岂可作价于庙堂。”言罢,命人将矮案抬入院中,随意置放。

“如此好书法却置于野宿,焚琴作薪也。”

陆始在一旁冷观已久,见刘浓与王羲之等人情谊深厚,虽说南北之间互相看不起,但亦知道势不如人,默然饮酒的同时,对刘浓轻视之心也渐去,不过却仍存些许隔阂,忍不住便出言讥讽。

刘浓听闻此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更无心反驳,仍命人抬走矮案。

殊不知,王羲之竟也不恼,朝着刘浓深深一个揖手,而后竟慢慢摇入夜色中,边走边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春意困乏,不如早眠。”

而此时,谢奕与萧然回身看向陆始,前者冷冷一笑,后者摇了摇头。

陆始眉头一皱,便欲再言,陆纳暗暗一叹,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大兄切莫再言,瞻箦此举,一意有三。一,即性而作,当随兴而化,正是风雪中人。二,好友相赠,理当置于明堂,时时观之,岂不美哉!其三,王逸少力沉千斤,透案而出,风雪岂可轻易浸得。”

陆始恍然大悟,怅然道:“一举三得,既使已得名,又可扬人之名,怪道乎此子……”

“唉!”

陆纳一声长叹,卷起袍袖,懒得再与他多作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当下,刘浓见篝火渐熄,而众人神态已疲,便欲散场。碎湖早有准备,当即便领着众人入院,陆纳与萧然相见颇投,两人意欲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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