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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知道,若真是夫妻,便会有迹象。为此,她羞涩过,惶恐过,但她已然思虑周全,若真有迹象显露,理当趁此机会,与心爱的郎君,宜室宜家。
张氏怜惜地道:“我儿,切莫胡思乱想,那刘郎君真真可恶,竟,竟敢行此下作之事,诓哄我儿,岂能饶他!”愈说愈怒,粉面冷寒。
“叔母威武,叔母壮哉,叔母意欲为何?路遇不平,静言当拔剑助之!”陆静言唯恐天下不乱,兴奋的扬了扬手中青虹剑。
“静言!”
陆舒窈一惊,回过神来,暗暗稳了稳心神,暗忖:‘现今他尚在前院受辱,不可与娘亲在此厮缠!’当即起身,默然后退一步,揽手于眉上,身子缓缓下沉,跪于苇席边缘处,而后,交叠的两手与身子寸寸而伏,以额抵背,淡声道:“娘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孝之故,舒窈不敢有损。”
张氏惊道:“然,然也,不可有损。”
陆舒窈大礼不起,续道:“然,舒窈之意早决,若娘亲与阿父一意阻拦,舒窈别无它途,唯有一习张二娘子。”言罢,慢慢挺身,眸子直视娘亲,眼神平淡,但却带着凛然绝决。
“张,张二娘子,令夭啊,汝……”
张氏面色唰的变白,吓得嘴唇直哆嗦。
张二娘子,江东顾氏与张氏交恶之源,张二娘子原是顾承之妇,顾承亡后,张温将张二娘子另嫁,张二娘子性情贞烈,不从,于成婚当日,服毒而亡。
“娘亲,孩儿不教,先行告辞!”
陆舒窈抹干净脸颊泪水,牵着小静言,绕亭而走。脚步走的不快不慢,一身淡金的斗蓬随风慢展慢展。
小静言边走边道:“阿姐,适才,静言并非变节,实乃……实乃,形势比人强矣!”说着,转了转眼睛。
廊外风雪再起,陆舒窈淡然的看着茫茫飞雪,细声道:“静言,阿姐此去,恐将不归,金丝莺儿……”
“理当赠于静言!”小静言赶紧接口。
“若事顺遂,便赠于汝。”
陆舒窈皱着小巧的鼻子,眯着眼睛,柔柔的笑着,眼神却愈发坚定。夫君,夫君,君持琴而来,舒窈理当随君而归,莫论前路再艰,莫论世事多险,君,乃舒窈之君。
二人穿廊走角,不多时,便来至进前院的必经之处,中庭。
对面,匆匆行来一人。
第两百一十四章令夭剪雪
“七哥,他与你相交莫逆,莫非七哥欲弃友不顾乎?”
陆舒窈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淡淡的看了陆纳一眼,而后端着手缓缓走过陆纳身侧。
“舒窈……”
陆纳往左一拦,面上神色尴尬,竟揽手揖道:“舒窈,切莫胡为。汝可知瞻箦此来,为何?”
陆舒窈道:“舒窈不知,舒窈只知他持琴而来,‘绿绮’乃相如之琴,相如持之,得引鸾雀鸣附,而今,舒窈虽比不得文君高才,然,理当闻琴而从。”
陆纳恼道:“相如高才,文君雅随。若是如此结芦一生,倒也罢了!汝可知,瞻箦竟欲意北往……”
“七哥!”
陆舒窈冷冷一喝,打断陆纳,小女郎眯着眼睛,淡声道:“七哥亦有雄志,更曾几番意欲从军。而今我夫君欲往北,为何七哥却冷言讥嘲?莫非,七哥往日雄志皆乃雾里观山,只观其美,而不入其中乎。即便如此,圣人有言:‘君子有诸已,尔后求诸人!’敢问七哥,诸已何在?”
小女郎长长的一番话,驳得陆纳面红耳赤,来回徘徊而无言。
少倾,陆舒窈心知七哥是怜已惜已,朝着七哥浅浅一个万福,柔声道:“七哥,舒窈知道七哥疼惜舒窈,奈何……奈何舒窈之身、舒窈之心,早已赋人,便若秋兰青兮,于林求之,理当随夫君归于林下。”
“唉……”
陆纳长长一叹,但却不敢让她离去,只得缓声劝道:“瞻箦正在前院与阿父、族叔商议,阿父与族叔虽是多有刁难,但瞻箦既来,便已然有决。小妹何不静待,想必,瞻箦不会辜负小妹。”
“商议,商议何也?”
一听此言,陆舒窈顿时恼了,随即细眉一挑,细声道:“七哥,舒窈知他所为何来,切莫再拦我!”说完,牵着好看戏的小静言便走。
“小妹!!”
便在此时,陆始从庭外快步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仆妇与几名健随。
陆始走到庭中,扫了一眼陆纳,再冷冷的看着陆舒窈,喝道:“小妹,休得胡闹!事关我吴郡陆氏门楣声誉,岂可儿戏!”说着,又对陆纳冷声道:“身为兄长,平日里不知劝导小妹,只知一味放纵滋任,而今可好?闹得天下人都将笑我陆氏,若依得我心,定将那不知廉耻的刘氏子杖出门外!”
“大兄!!!”
陆舒窈一声娇喝,冷声道:“大兄,休得胡乱辱人!此乃舒窈之事,自有阿父与族叔栽定。现下,舒窈便去见过阿父与族叔!”
陆纳皱眉道:“大兄,此事阿父与族叔尚在商榷,尚未定论,不可胡言!”
阖庄中,小静言最讨厌的便是陆始,当即嘟着嘴巴,怪声怪气地道:“大兄,身为长兄当为有仪也,为何日前,静言却见长兄与人……啧啧……长兄啊长兄,静言不懂哎……”
“休得胡言!”
不知何故,陆始闻言色变,匆匆将小静言的话头截断。继尔,一阵恼羞欲狂,把身前三人一扫,嘿嘿冷笑:“我也不与汝等多言,现今,二位尊长正在商议,那华亭刘氏子跪于门外。小妹且回吧,莫教大兄难为,大兄亦是奉阿父之命!”说着,将手一挥,身后的仆妇压上前来,欲拽陆舒窈。
“大胆,放肆!”陆纳喝道,伸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小妹。
“好啊,竟敢以下逆上!”
“锵!”
陆静言兴奋之极,拔出青虹剑,胡乱一阵剁,剑虽未开锋,却逼得一群仆妇不敢再前。
场面极其混乱,陆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猛地一顿足,一挥手,喝道:“都愣着作甚,快与我把静言的剑卸了!”
“诺!”
几名健随面色一沉,不敢抗命,朝小静言奔来。
“放肆!!!”
寒光一闪,一柄雪亮的绣剪晃在众人眼前,抵在了小女郎自己的胸口。
“绣,绣剪……”
“小妹,不可!”
“又,又是它……”
陆始神情一愣,陆纳惊呼,小静言却挑了挑眉,点头喃道:“看来此剪,乃阿姐随身必备也。”说着,瞅了瞅自己的青虹剑,叹道:“唉,尚需开刃!”
陆舒窈冷声道:“大兄,退,亦或不退?”
“呼……”
陆始吐出一口气,暗忖小妹乃逼人之举,朝着离陆舒窈最近的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犹豫,不敢近身,陆始怒目瞪之。
“退下!!”
便在随从鬼鬼祟祟欲前之际,陆舒窈一声冷喝,尖尖的剪刃抵入胸口,随即眉心一颤,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抖,颗颗冷汗滚下来。
“血……”
“阿姐流血了……”
“混帐!”
陆纳怒不可遏,一脚把那愣在当场的随从踹开,而后便欲夺陆舒窈的剪刀。
“七哥,退……”
陆舒窈脸色煞白,手一抖,尖刃再进一丝。
“舒窈,舒窈……七哥不敢了,都怨七哥。勿要,勿要如此……”
陆纳心骇欲死,赶紧往后疾退,而陆始也呆了,万万没想到平日温顺的小妹,竟性烈至斯。
“令夭,我的儿……”
张氏匆匆赶来,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便往地上倒,一群女婢惊呼着将她扶住。
陆舒窈回头看着娘亲,眼泪再也汪不住,夺眶而出,持着绣剪跪了下来,泣道:“娘亲,娘亲,舒窈不孝,改日舒窈再来陪罪!”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庭外,身边跟着昂首阔步的小静言,身后则远远的缀着一群人。
廊上极静,仿佛可听见心跳声。
陆舒窈忍着疼,眸子柔柔的,心神却静湛如平湖,她知道刘浓来陆氏,定是让她安然等待,她已经等了近两年,并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奈何,她是陆舒窈,自有骄傲。
自幼,阿父宠她如珍宝,对其管束甚少,自从幼时圈养的金丝莺儿被七哥诓飞后,她哭着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所喜爱的,就那么眼睁睁的飞走。
他定然争得很辛苦,亦定将受辱。
我是陆舒窈,字令夭。
走过第三道长庭,陆老带着人守在庭中,看着漫漫行来的小小娘子,陆老闭了眼睛,动也不敢动,长长的胡须滚动如浪。
“谢过,陆老。”
陆舒窈浅浅万福,绕庭而走,渐行渐近,已可看见那株高大的雪榕树。转过榕树,走向院中,院门口侍立的武曲不敢拦她,垂首避在一旁。
“嗯,甚好!”
狐假虎威的小静言开心极了,窜入院中。
陆舒窈莞尔一笑,轻轻走入院中,正欲进月洞,朗朗的声音传来。
“回禀二位尊长,刘浓并非自不量力也,而今,刘浓虽是家世渺微,然,圣人有言:‘后生之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若此不足以言乎,敢问二位尊长,江东陆氏源自何也?起于何也?千载以前,百岁述后,若非陆氏辈辈英才砥砺而往,焉有今日之阀阅也?!”
须臾,一个声音淡声道:“若愿弃北,尚有可期!如若不然,刘郎君请回!”
稍徐。
朗声再续:“谢过陆侍中醇醇之意,刘浓不才,然亦并非不知轻重之辈。刘浓思之度之,纵观而今之天下,当今之江左……”言至此处一顿,高声道:“二位尊长,莫非真陷梦于安矣?!”
数息后。
一个声音沉声道:“小小孺子,尚未成冠,竟敢妄论天下大事。汝眼可及何处,尺潭之境尔!以尺潭之境观天下之危,不缔于枯井困蛙矣!”
俄而,朗声复续:“陆大中正此言差矣……”
“夫君……”
便在此时,陆舒窈一声轻唤,金丝履踏进月洞中,只见阿父与族叔正坐在室中,而他正跪在门外雪地中,乌墨琴亦在雪中,墨白惊心。
“舒窈?!”刘浓神情一惊,蓦然回过头,一眼之下,眼底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簌”地站起来,踏前一步,颤声道:“舒窈,放,放下……”
“朴嗵……”
陆晔正在捧着茶碗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