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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一个重重的喷嚏,刘浓醒过来。
“嗯……”
未开眼,背心传来痛楚,胸口沉沉的,转动了下脖子,脖子上有物,缠得死死的,想抬起右手,掌心有物,捏了捏,是只小小的手,十指互扣。
再捏了下,凉凉的,根根细嫩。
“梦?”
胸口有东西在磨擦,又好似在身上缠爬,一个声音在细喃:“嗯……”
“并非是梦?!”
刘浓心中一惊,倏地睁开眼睛,只见天空有一轮圆月。
圆月?非也,洞口!
瞬间想起一切,浑身上下便传来阵阵痛楚,而猛地坐起身子,突觉脖子上一沉,胸口挂了个东西,急急的低头一看,长长的黑发笼着个小女郎,小女郎的右手死死楼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厮磨,眼睛一眨一眨,欲醒未醒。
“桥,桥游思……”
“嗯?!”
小女郎醒了,浓密的睫毛唰了一唰,欢声笑道:“刘郎君,你醒啦?可算醒了!”
刘浓道:“桥,桥小娘子……”
“嗯,怎地了?”
小女郎懵懵懂懂的,每逢将将睡醒,她皆是这般略带迷糊。看着眼前的刘浓,桥游思歪着脑袋,心想:‘怪耶,为何美鹤面呈尴尬?为何他的呼吸这般近……’
“呀!”
小女郎到底回过神来了,见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刘浓的怀里,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想挣扎逃离,却被斗蓬与鹤氅缠住了手脚,愈是挣扎,缠得愈紧。
“桥小娘子,无妨,无妨。莫动,莫动!”
“为何,为何……”
桥游思拼命的动,想钻出来,刘浓被她这么一折腾,拉扯得后背钻心般的疼,而脖子上则越勒越紧,那是她系的云锦……
稍徐,桥游思总算冷静下来,不敢再乱动,因为她的头发也缠住了,再动,就真出不来了。随后,她瞅了瞅面色朱红的美鹤,眨着眼睛,心中微奇。
“呼……”
刘浓深深喘出一口气,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不敢说话招惹她,脱下左手上的鹿皮绒鞋,慢慢的解着脖子上的云锦,哎,这小女郎打的是个死结,好半晌才解开。
顿时轻松多了,而后细细的查看了一下,轻轻的解开她的头发,其间不小心弄疼了她,惹得她皱了下眉头。待好不容易将头发与斗蓬分开,再把打着结的破烂鹤氅用力撕开,桥游思钻出去了。
刘浓站起身来,探了下背后,火辣辣的,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血迹抹了,对着双拳于胸口,试着往左右阔了阔,但觉胸口极闷,一口甜意涌到喉间,皱着眉用力一吞,喘出一口气,微微一笑,捡起斗蓬与云锦,把那零落在雪中的蓝鞋子也拾起,走到颤抖着的桥游思身前,笑道:“无妨,莫惊!穿上,别冻着!”说着,将衣物都搁在她面前,转过身,朝着另一面走去。
“刘,刘郎君,你,你去哪?”
桥游思在身后颤声问道,刘浓未回头,笑道:“叫一叫……”说着,正对着头顶圆月洞口,合笼双手于嘴,大声叫着。
叫了半天,除了风声在作出回应,没有半分动静。
刘浓回过头来,桥游思已经穿好了衣物,靠着雪壁发抖,唯余一双眼睛依旧浩如洁雪。
此洞乃天坑,仿若被神人一剑中穿,由洞口至洞底深有七十余丈,正好便是此山的高度。
人居于洞底,冷寒更胜!
刘浓脱下身上破烂不堪的鹤氅,捧着它,一步步走到惊若寒蝉的桥游思面前,就着她明湖般的眼,把鹤氅裹在她的身上,桥游思颤抖着脚尖,低垂着头,未作一言。
刘浓把手炉捡起来,入手冷寒如铁,眼睛却突然一亮,忍着背上的痛楚,快步走到雪地中,捡起那截随着他们掉落坑底的松枝,面露喜色,随后便拿着那松枝这里戳戳,那里捅捅,看得桥游思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极是不解,心想:‘莫非,刘郎君,果真摔傻了……’
突地,美鹤朗声一笑,挥着松枝开始刨雪,不多时,竟教他刨出老大一个坑来,他在坑里一阵捣弄,竟又拖出几根树枝,还拽出来一截树桩。
而后,他便在怀里摸来摸去,蓦然看向自己,朝着自己走过来,笑道:“桥小娘子,可有发簪在身?”
“簪,簪子?没,没……”桥游思因着斗蓬,便散着头发,未带步摇与花簪。
刘浓笑道:“无妨,只是会稍慢一些,略作忍耐,稍后便有火了。”
“火?”
桥游思睫毛一颤一颤,只见他在那些树枝上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一根折了,在手里掂了掂,又从地上捡起方才被撕碎的氅羽围在干松枝的节点,而后,对着那节点,双手搓着木条,钻起来。
桥游思娇声道:“钻,钻木取火……”
刘浓笑道:“然,然也……”他也冷,不敢多说,用力钻动手上的木条。
“游思,游思帮你!”
桥游思提着裙摆,迈着蓝鞋子,一步步凑过来,刘浓抬头一笑,将手中木钻递给她,自己再去择别的,让她动动也好,以免她心中害怕,而且运动着也能抵抵寒。山中就此一坑,至多一个寒夜,来福与碎湖定能找到此间,务必熬过这难耐的一夜。
……
雪日不见夜,但时已至日入,酉时两刻。漫山遍野的人群开始陆续回返庄中,四处都是笑语欢声,皆在议论着各自的斩获。
来福双手各提一只雪兔,肩上还搭拉着两只,正沿着雪坡往下走。
碎湖从侧面快步行来,行至近前,轻声问道:“来福,可有见着小郎君?”
来福想了想,说道:“至未时便未见着小郎君。”说着,瞅了瞅雪地中的归人,笑道:“想必回庄了,主母便是未时回庄的!”
碎湖心中有些忐忑,往年,小郎君入山,定是最后方归的,况且,今日尚有客人在,小郎君怎会舍客人独归?未时离此时已有三个时辰,而她寻了足足一个时辰,遍山皆未见着小郎君的人影。
“兰奴,咱们速速回庄!”
越想越怕,领着兰奴脚步迈得快极,入庄后直奔东楼,墨璃与绿萝正在室中换衣衫与鞋袜,见碎湖袭裹着一阵寒风灌进来。
绿萝打了个寒颤,心中略微不喜,皱着细眉,嗔道:“碎湖阿……”
碎湖没有理她,沉声问墨璃:“墨璃,小郎君可归?”
“小郎君?”
墨璃说道:“小郎君未归。”随后,眨着眼睛想了一想,补道:“未时,婢子见小郎君与主母说话来着,后来便未见着了。”
未时?!
碎湖心中一沉,喉咙似有一物堵着,憋得发慌,浑身都开始颤抖,镇静、镇静、镇静!
绿萝惊问:“咱的了?”
碎湖闭了下眼,提起裙摆转身便走,如风一般奔向中楼,待至中楼时,听见中楼传来笑声,是那两个郎君的声音,深深吸进一口气,在胸中一阵盘荡,脸上寒意被拂去,堆起了笑容,轻声走到门口,朝着屋内万福道:“主母,小郎君可在?”
刘氏问道:“虎头?虎头尚未归么?”
哄!!!
碎湖浑身一颤,眼前一黑,赶紧扶着兰奴站定,重重喘出几口气,轻声回道:“小郎君想必是去查探今日所获了,碎湖现下便去寻。”
刘氏柔声道:“快去吧,稍后虎头尚要致辞呢。”每年入山寻野后,刘浓都要致辞,引领庄中众人烤兔肉,再下发些赏钱。
“婢子,这便去。”
碎湖心里越来越揪,似将琉璃打碎了揉进来,强忍着不安与晕眩,来到西楼。
第一百四十九章雪夜惊声
西楼,夜烛刚起。
杨少柳将将换过衣衫,穿着绛雪对襟襦裙,坐于案前看书。夜拂跪在她的身后,揽着她长达一步有半的青丝,以一把楠木小梳子细绾、细绾。
“嫣醉,小郎君可在?”室外,传来碎湖急急的问话声。
嫣醉反问:“家中有客,他怎会来西楼?”
室外沉默数息,杨少柳细眉一皱,将竹卷往案左一卷,朝着门外唤道:“碎湖,若有事,但且进来。”
“小娘子,婢子,婢子……”
碎湖快步入内,绕屏风时走得太急,险些带倒屏风一侧的烛台,来到近前也未施礼,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杨少柳眉头凝得更紧,自碎湖做庄中大管事以来,鲜少见她这般失态,心思瞬间数转,细眉飞挑,伸指在案上一扣,问道:“可是阿弟有事?”
“嗯,小郎君,小郎君……”碎湖一叠连声,奈何喉咙堵得难受。
杨少柳心中一恸,急得中指轻跳不休,喝道:“夜拂,扶她坐下!”
夜拂察觉有异,也不敢说话,赶紧扶着碎湖坐下,又细心的递过一杯茶。
碎湖接过夜拂递来的茶,囫囵的一口饮尽,好歹将堵着的喉咙顺了顺,深深吸进一口气,跪在矮案前,颤声道:“小娘子,小郎君至今未归,碎湖找了半日也未见着。”
“找了半日未见人?几时见过?”杨少柳中指重重的一扣案,问道。
“未时?”
“未时……依他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行事,至今未归,未归,仇家没那能耐,必在,必在山中!”杨少柳闭着眼睛想了想,猛地按膝而起,对红筱娇声道:“快去,把李先生请来!”说罢,心中焦急难耐,便绕着书架徘徊来去,眉梢皱得越来越紧。
经得一杯茶顺喉,碎湖迅速的镇定下来,眸子随着杨少柳的身形转来转去,说道:“小娘子,此事,主母犹未知。”
“瞒不住了,稍后便要致辞,阿弟若不现身,娘亲岂会不问?”
“那,那主母……”
“无妨,娘亲那里自有我陪着,你也莫要担心,山中凶兽早教庄中部曲一猎而尽,想必,想必……”杨少柳走来走去,欲落座于案后,却怎生也坐不下来,嘴里则气气地喃道:“阖族之主,阖家之主,怎生说也不听……”
碎湖突然起身,沉声道:“小娘子,未时至此时已有三个半时辰,天寒雪冻,小郎君……婢子告辞。”说着,转身便走。
杨少柳问道:“何往?”
碎湖脚步不停,答道:“婢子去召集部曲上山。”
杨少柳娇声道:“命李宽带五十人,着甲挎刀,三十人镇守庄中,二十人锁道,不许进出。”
“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