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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纱王笑容盈盈,似乎对这情景根本未察,对铁人凤欠身道:“铁老将军安好!”向四周一看,啧啧道:“怎么不见冕公子?倒叫小王想念得紧哪。”
铁人凤满面铁青,她身边几个武官也是面色不善,正要回口,却听宫人扬声道:“容华贵君到!”此人除却那一舞,还从未在公众场合现身过,就算那日,也是珠冠遮面,容颜半掩。众人都对他无限好奇,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登时寂静了下来。
欧阳霏也是颇为好奇地向那里望去。却见卫士开道,抬过来一架珠玉轻舆,舆边跟了一个清秀的青衣宫人,待舆停稳,趋前挑起车帘,扶出来一只简直堪称毫无瑕疵的玉手,五指纤长,每一条纹路,都像是刻在美玉上的花饰。令人不由遐想他那日舞姿翩翩,妩媚风情,简直是惊鸿一瞥。
辟邪冷笑道:“不过又是一个人妖…………………”语音刚落,却见轿内已缓步走出一个男子,容颜清绝,风姿翩翩,素缎流泻如月华,但神情却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带着淡淡的漠然,似乎是高山上的冰雪,只可仰望,不可亵近。文武百官,都有刹那间的屏息。辟邪张口结舌,呆在那里。
欧阳霏打了他一记,笑道:“自古男旦妩媚尤胜女子,但卸妆之后,便是翩翩佳公子。你实在是孤陋寡闻,尽出洋相。啧啧,真是一个美男子,比我那些妹夫,都毫不逊色。咦,怎么………………” 辟邪也跟着发觉了异样,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
只见那男子竟是由那青衣宫人牵引着,步步向前。围观众人,都以极其惋惜的神情,看着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阳光下,他的双目清冽,如一泓化不开的幽幽泉水。这么美的眼睛,长在这么晶莹的面孔上,竟然目不能视,叫人怎能不叹息这苍天的捉弄。
羲颜女帝面上满是怜惜,紧紧盯着他的身形,总算捱到他步上最后一步台阶,顾不得众目睽睽,疾步上去,亲自搀扶他到右边就座,又亲手将时令瓜果,各种小食,放到他面前,面上笑容绽放,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一点点将一块蜜瓜咬入嘴里,看那瓜汁滴在他嘴角,想也不想,举起龙袖,便直接替他擦试。旁边铁人凤看得面上变色,不甘地别过头去,向欧阳霏点了点头。
此刻台上,被重重布下了厚厚的紫红色金丝绒幕布,难辨其内。欧阳霏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弓,鸣镝划响,刺破半空。
台上一边幕布齐齐拉开,显示出台边端坐的几排乐人,有男有女,身着天色青衣,或抱琵琶,或持洞箫,筚篥劲吹,箜篌竖抱。就中坐了一个少年,容貌秀雅,翩翩出尘,手在七弦上一拨,似乎泉水泠泠,汩汩而出。一霎时,丝竹袅袅,鼓乐齐鸣。
随着乐声,四面重幕缓缓而开,只见台后何人笔走龙蛇,绘就一副江南水景,远远望去,青山相接,绿水环绕,围着就中村落。祝家庄三字挂在门匾,宝帐低垂,菱花镜开,分明是个女子闺房。
只见一个鹅蛋脸的丫鬟打扮的红衣女子,推怂着一个服饰华贵的老者,气咻咻来到台中央,后台齐声高唱,台边打出字幕,只说是玉水河滨,上虞县祝家庄内,祝庄主一根独苗,生有一女祝英台。此女生得秀丽聪明,胸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便假装生病,茶不思来饭不吃,还关起房门,拒人入内,急得那祝员外坐立不宁。
那丫鬟与老者在台上忙乱了片刻,便听那老者低声低气去敲房门,经过好一番唇枪舌剑,终于答应下来。言语诙谐,用的都是此地俗语,众人不觉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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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那老者松口,宝帐内轻笑声声,犹如黄鹂。宝帐一开,帐内人盈盈秋波,四下轻轻一转,浅浅一笑,便有数不尽娇媚风情,从帐中隐隐透出,竟让人猛生错觉,似乎帐上开满了各色鲜花,随着她一举一动,竞吐芬芳。四周鸦雀无声,看得简直不知道如何才能控制住呼吸,台下咔嚓一声异响,却是一个剑眉星目男子大剌剌坐在台下,旁边侍从如云,不知为何捏碎了手中酒杯,脸色可用铁青来形容。周边人都齐齐瞪他,他才发觉失态,欲要离席,又心有不甘坐定下来,板着一张英俊的面孔,似乎人人都欠了他巨额债款一般。
众人都觉得纳闷,但都被台上那丽人吸引去了,又哪里顾得上看他。只见那女子云鬓半偏,容色娇艳欲滴,若非那咽喉处系着的花饰随着她婉转唱腔微微颤动,却叫人如何相信这般千娇百媚的女子,竟然是一个男子所饰?纵然梨园之内,从来不缺迷人的旦角,但像这般薄施粉黛,在灼灼阳光底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无懈可击的绝色佳人却是前所未见。这情景过于震撼,以至于幕落之时,竟响起一阵叹息。
好在幕落幕启,不过少顷。片刻幕再拉开,却见得高台之上,不知何时竟搭建起了数间模样古朴的木房,顶上万松书院四个字体异常醒目,竟赫然是个学堂。
房门大开,一张张桌椅沿次摆开,一个个儒冠男子,穿着样式相仿、颜色各异的儒服,或坐或立,有的在低声谈笑,有的在顾自展卷。顶端教席上坐了一个面目清恬的男子,长须飘飘,望去倒极庄严,可惜举止间犹带几分羞涩,显然是少年人所饰。但因其风姿出众,反倒赢得几声喝彩。
方才那女子与丫鬟,已作男装打扮,出现在书院门口。此时再望,只见又分明是翩翩少年郎,身量高挑,手中象牙扇徐徐开展,潇洒非常。无论是怎般的雌雄难辨,都一样丽色夺人,看得底下又是一阵吸气声。铁人凤向女帝望去,只见她虽拉着身旁华贵君之手,但亦看得目不转睛,分明是一样给台上人夺去了魂魄,不觉大乐,回转身来,给了欧阳霏一个和蔼的笑容,唬得后者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在那里揉着眼睛。
这时门边座上,却有一个正趴在那里酣睡的男子醒觉转来,向门口一看,眼睛便是一亮。只见那男子一双凤眼潋滟无比,气宇轩昂,五官英挺,竟亦是一位难得的美少年。台下众人,都觉得今日为何运气如此之好,看来看去,都是美男如云。连文武百官,都伸长了脖子,不住往台上眺望。
眼看方才那祝英台就要进门,却见一人手捧书卷,缓缓从台后转出。及其抬起头来,但见得秋水为目,秀美绝伦,较之门边那阳光美少年,又是另外一番光风霁月,各有千秋,高下难分。望见来人,便是一脸笑意,上前殷勤替她拿起行囊。台下都是大哗,只觉目不暇接,哪里再顾得上去听那委婉唱腔。欧阳霏在那里忙得不可开交,对一个个不知何时恰好挨到她身边窃窃私语的华服女子点头哈腰,指着台上道:“嗯嗯,这个抚琴的,是七弟欧阳少华,冲撞了华贵君名讳,罪过罪过,不过名字都是父母所赐,不敢随意更改。………………子楚乃是六弟,就不用说了。那个先生?是五弟欧阳真…………………喔,你问那个在那里装睡的,长了双漂亮的凤眼的男子,那演的是马家公子马文才………………对对,是在下三弟欧阳远。二弟?在台下,那个独自在那里喝闷酒的便是。…………………那是,他没有登台,所以心情很不好,拿酒杯出气呢。长得也很不错?夸奖夸奖。应该给他登台?哦,我倒是想呢。……………………你问门口那个?演的是梁山伯,男主角啊!你看字幕,不是还有简介?……………………你问他是谁?喔,那是四弟欧阳行。漂亮得很?那是,不然我妹妹哪里肯要?!错了错了,是不然祝英台哪里肯要。……………………我欧阳家尽出美人?过奖了过奖了,还要各位大人多多美言,多多关照!辟邪,这排行真麻烦……………我到底有没有弄错?”
接下来,这戏便有点看得乱了套。倒不是戏不好,只见台上,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共读,温馨无比。只是那马文才不学无术,自己不好好读书,反倒经常来两人间挑衅。只是他长得实在英俊,看台底下,便分成了两派,互不相让:“这梁山伯温柔多情,容颜又美,最好不过,就这个马文才,简直像个苍蝇,阴魂不散!”“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苍蝇吗?!就算是苍蝇,也是苍蝇王。……………呸呸,都是被你搅得,连我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那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要是我是祝姑娘,一定选他!”旁边早喝道:“你倒想得美!”吵到兴头上,两派竟将手中之物,互相投掷,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铁人凤再三弹压,才控制住。就连容华贵君,都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女帝看得欢喜,招收唤来身边女官,低声道:“你去跟铁将军说,又何须分高低,能万民同乐,便是天下之幸。这欧阳家英才辈出,待会儿,都要重重赏赐。”
幕起幕落,场景又换,却是三年时光,转瞬而逝,钱塘道上,梁山伯送别祝英台,直送出十八里外,清水塘上,荷花并蒂,鸳鸯成双,祝英台含情脉脉,支扇相问:“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愿不愿配鸳鸯?”奈何这梁山伯模样倒是个顶聪明的,实际蠢笨如牛,未解其意,只是笑道:“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祝英台犹不死心,指了路旁井水道:“你看井底两个影,一男一女笑盈盈。”结果那呆头鹅梁山伯反板起脸来教训她:“愚兄明明是男子汉,你不该将我比女人!”底下喊声此刻已成一片,纷纷高叫道:“她是女人啊,女人啊!”
幸好最后,祝英台许婚小九妹,梁山伯打听得她品貌与眼前人相似,大为欢喜,慨然应允。两人临别依依,祝英台珠泪抛撒,要梁山伯花桥早来。台下喝彩声如潮,欧阳霏又应付完一个欲来攀亲的女子,回头对辟邪苦笑道:“她是女人,这话倒说得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