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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壮这才拱了拱手,把两个女人让到身前说:“人家也是有爹妈的人,你们自己想想,要是你们的女儿和姐妹被人拐了去,卖到穷山沟里,你们是什么心情?”
罕赖子知道自己本来就不占理,气势再一弱,保准儿大伙就作鸟兽散了。他想招呼自家兄弟几个动手,但想到史大壮是警察,还是个不小的官,不敢莽撞地上前。但史大壮这句话一下子让他抓住了毛病。
“你就是想说我们这里穷呗!”罕赖子抓住这个穷字不放,激起了坝里人同仇敌忾,“老子就是穷咋咯?你们那边人有钱就可以欺负我们?就可以抢我们的女人?”
人们就闹哄哄的叫喊起来:“就是就是,你们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侉子坝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姓史的,你敢抢我们的女人,你以为侉子坝的男人好欺负!”
大伙儿越说越激动,围着的圈子就小了起来。
史大壮百口莫辩,一边安抚大家的情绪,一边把两个女人护在身后。
罕赖子准备再煽一把火,对人群中的勒托烈喊:“勒托烈,你媳妇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也不出来说句话,孬气!”
勒托烈脸一红,从人群中出来,对杨丽娟说:“你跟我回家!”
杨丽娟豁出去了,说:“不!这里不是我家!我家在申州!”
罕赖子就激他:“勒托烈你看,你媳妇铁了心要和男人跑了,人家是城里的大官,有钱人哩!”
勒托烈脸气得铁青,把怀里的孩子往地上一丢,说:“你走!你走!你狠得下心就走!”
孩子在地上哇哇地哭。
杨丽娟心一揪,就想跑过去抱孩子,跑到一半又退回来,流着泪说:“我死也不会回去了。”
旁边有个女人上前一把抱起孩子,朝杨丽娟啐了一口唾沫:“呸!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见了有钱男人连自己娃都不要了?臭不要脸!”
“我不是!”
杨丽娟的辩解在众人的唾骂声中显得那么无力。
人又比刚才多了一些,而人群也终于被煽着了火,侉子坝的男男女女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面容。
罕赖子大吼一声,挥舞着铁锹冲了上去。
在他的带头下,几个带家伙的人都冲了上来,棍子、铁锹、锄头都往史大壮身上招呼。还有一些没带家伙的,也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捡起旁边的树枝来打人。
史大壮的头脑很清醒。他不能还手。如果一还手,就酿成了警民冲突,这个事件的性质就变了
罕赖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胆大包天。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打人的还算有分寸,铁锹和锄头也只用把杆儿,顶多是铁器的钝部击打。但打到后来,竟有人开始用锋锐的那一面朝史大壮身上招呼了。
史大壮凭着当兵练就的铁板样的身体硬生生地挨着、躲着,但在不还手的情况下,还要护着两个身后的女人就实在有点艰难。一不小心,手臂就被铁锹削到,鲜血溅出去老远,正好溅到虞美人的身前,有几滴还沾到了她衣服上,把她吓得“啊”一声大叫。
罕赖子冷眼偷笑,正打算抽冷子再给史大壮来一下子,忽然啪一声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拖鞋,正打在他的脸上,又飞了起来。
他被打得头一歪,看见拖鞋飞到半空一滞,又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一只翘起来的脚上。
那个和史大壮一起来的,一直站在旁边懒洋洋看热闹的家伙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罕赖子忽然有点心虚。
他敢打史大壮,是因为他吃准了史大壮不会还手。至于和史大壮一起来的这个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像警察,加上那副懒散的样子,罕赖子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前,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半提在空中,接住了天上掉下来的拖鞋。
“我想踢你。”
那人只说了四个字,那只脚就忽然往前踢了出去,正踢在罕赖子的小肚子上。
罕赖子哎哟一声叫,被踢出去大老远,丢了铁锹趴在地上哼哼起来。
刚才还凶巴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都被青木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弄得不知所措了。
罕赖子反应挺快,马上躺在地上哀嚎起来:“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人们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大叫着“警察打人啦!”
好像喊着这样的口号,他们就变成了正义的一方,对面的警察就成了有罪的人,就会乖乖地站在那里挨他们的打了一样。
跟着罕赖子一起来的,带着家伙的几个人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就要对青木动手。
可是他们的铁锹和锄头刚举起来,就被青木连续几脚砰砰砰踢翻在地,一个个捂着自己的肚子哇哇叫。
青木摇了摇头说:
“你们这些人呐!毒贩来的时候,像个龟孙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却吃准了警察不会打老百姓,就敢用铁锹打警察!”
他往前走了一步。
“像你们这样的人,还不如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他说完一脚踩在刚才拿锄头打得最凶的那人的腿上,就听见“嘎嘣”一声脆响,那人的小腿骨就被直接踩断了。
“青木老师!”史大壮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青木左一脚、右一脚,一会儿就踩断了四个人的腿,站到了罕赖子的跟前。
罕赖子看着几个本家兄弟躺在地上哀嚎,吓出了一头冷汗。
周围的人也仿佛受了惊吓,安静得像一群泥塑的木偶。
“你要干什么?”罕赖子强作镇定,“你是警察,警察不能随便打人!”
青木弯着腰看着罕赖子,双手依然插在裤兜里,缓缓提起右脚,脚上的拖鞋晃晃悠悠,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惜你错了,我不是警察!”
他提着的那只脚落了下去,正好踩在罕赖子的裆部。
毕生花正在做早餐,把一个鸡蛋打在碗里。
乌鸦听见蛋壳碎裂的声音兴奋地叫了一声:“哇哦双黄蛋!”
毕生花看了看碗里的蛋,果然有两个黄,但都已经碎了,就把蛋倒进了垃圾桶说:“算了,这蛋已经坏透了。”
第99章 唯愿老死在此乡()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有人报警。
芒甸派出所的出警效率还是很快的,尤其是听说有上头来的警官被村民给困住了以后,接警的警员马上报告了所长。所长孟岩就亲自带队,开着所里仅有的一辆车来了。
孟岩一见到史大壮就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立正、敬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史队”,激动得身子发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史大壮也看了很久才认出来,用力抓住所长的肩膀,说:“你是孟岩!”
孟岩说:“报告老大,我是孟岩!”
史大壮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居然没死!”
这一拳捶下去,居然飚出了血,孟岩吓了一跳,才发现史大壮手臂上受了伤,伤口还在流血。
他赶紧让人从警车上拿来急救包,一边给史大壮止血包扎,一边问发生什么事情。
史大壮把事情的经过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孟岩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无法无天了!”
他把旁边一个协警喊过来:“罕波,侉子坝是你的片儿!你给我搞搞清楚,搞不清楚,我扒了你这身皮!”
那个穿着协警制服的中年男人哈着腰点头应着,走过去询问情况。
孟岩跟史大壮解释:“我们这个小所,能出勤的在编警员才五个人,还要帮着缉毒大队盯人,实在管不过来,就招了些本地人来协防治安,这都是上面批准了的。”
罕赖子和其他几个躺在地上受伤的人一直在哼哼。
罕赖子喊得尤其大声:“哎呀我的屌呀!哎呀我的蛋呀!警察杀人哩!”
名叫罕波的协警上去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哼哼个几吧!给我起来!”
罕赖子看见罕波,哼哼地更厉害了,哀叫道:“哎呀罕波大哥呀!你可得给我做主哇!那个警察他,哦不是,是他——”他指着青木,“他不是警察!他打人哩!他把我几个兄弟的腿都给打折啦!把我的蛋也给蹬碎啦!哎呀我的蛋呀——”
罕波瞅了青木一眼,心中疑惑,就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年轻人,就能把这些汉子打成这样?他走到断了腿的几个汉子跟前,蹲下身,摸了摸他们的腿:“哪儿折了?”
躺地上的汉子哭哭啼啼,指着自己的小腿说:“你看你看,就这条,都弯霍霍喽,骨头都露出来啦!”
罕波气得鼻子都歪了,站起来一人腿上踹了一脚:“还弯霍霍!还露骨头!叫你断腿!叫你假哭!”
他又蹲下身,在罕赖子裆里摸了一把,问道:“你蛋碎啦?”
罕赖子说:“嗯啊,碎啦!”
罕波骂道:“碎你个头!碎你个几吧!日侬个蛋碎了还能在这儿哔哔?你娘哔的当我傻!”
他一边骂一边踹,“一天哔哔哔涅娘个几吧不会,就摆一漫漫的给老子惹事!”
罕赖子被他这么一捏一骂,忽然觉得好像不怎么疼了。他傻愣愣地看着罕波问:“我蛋没事?”
罕波气道:“你脑壳有事!”
那几个断腿的也恍恍惚惚地站起来了。
罕赖子确定自己没事,就对罕波说:“罕波大哥,你可是我本家,可得给我做主!他们把我的婆娘”
没等他的话说完,罕波一个嘴巴子抽过去,把他的话抽了回去:“可别跟我攀亲戚!我没你这么日浓拔翘的本家亲戚!”
他说完使了个眼色,罕赖子也明白过来,自己今天做得有点过了。而且他也看见刚才派出所的孟所长给史大壮敬礼了,知道今天讨不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