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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那个,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会儿。”
青木看见胡杏出门的时候掏出手机打电话,好像在和什么人说:“会不会搞错了?不会是骗子吧?”
等了二十来分钟,青木觉得实在无聊,就踱到走廊上,靠着窗户,掏出一根百乐门香烟塞进嘴里,划着火柴
火柴“呲——”的长音还未消散,火光还没来得及触及烟头,就被忽如其来的一阵小风给吹灭了。
呼——
清新如兰的齿香迎面撞过来,带着些荷尔蒙的味道,钻进青木的鼻子和衣领,让他浑身有点过敏。
“办公区不准抽烟!”胡杏叉着腰吹了口气,一把夺了烟和火柴,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还不忘嘀咕一句,“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火柴,老古董!”
“是,胡警官!”
青木摆了个立正的姿势,把长风衣往后一甩,用力蹬了一下趿拉板,单手举过头顶,在他的鸡窝头上方敬了个少先队礼。
这一身怎么看怎么不搭的行头,加上这不伦不类的动作,一下子把胡杏逗乐了。
“哎哟不行了”胡杏笑得弯下腰,连连摆手,“史队回来了,在审讯室,请你过去呢。”
青木走进审讯监控室的时候,一眼就从众多警察里认出了刑侦队长史大壮。
这个男人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笔直健硕的身材和整肃的面容上透出一股正气,无论在多么阴暗的地方,他都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这是我们史队,这是青木先生。”胡杏介绍道。
“你好,我是史大壮。”
“青木。”
史大壮的手上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练出来的。而青木的手白皙修长,像一个天生的钢琴家。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史大壮习惯性地用了用力,然后感受到了从青木手指骨骼里透出来的力量。
他本能的感觉到,如果这只手里握着一把刀,一定非常危险。
“抽烟?”史大壮从已经捏扁的软烟盒子里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烟递过去。
青木接过烟,用手指捋直了,朝胡杏撇了一眼,笑道:“有人不让抽啊!”
胡杏连忙解释:“楼上办公区有规定。”
史大壮啪一下点着打火机,双手护着火苗送到青木跟前,又瞪了胡杏一眼:“哪来的那么多规定!”
胡杏嘟囔道:“是有规定嘛!”
青木嘴里叼着烟,歪着头去凑火,脸正好对着隔断审讯室的镀膜单反玻璃。玻璃那边就是审讯疑犯的地方。
“什么案子?”
“偷盗和贩卖人体器官。”史大壮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那个,小胡,你给青木老师介绍一下案情。”
“噢。”胡杏答应一声,嫌弃地用手撩赶着眼前的烟雾,“目前发现的受害人有三个,都是男性咳咳”
“其中两个都是在去和网友开房时被人迷昏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放满了冰水的浴缸里,浴缸边上有一部手机,浴室的镜子上用口红写着很醒目的一行字:
‘你的肾早晚会亏掉,不如给更有用的人。打120,在医生来之前,别急着站起来。’
事后发现他们背上各有一道二十厘米的伤口,经过了简单缝合,医院证实是被人以非常专业的手法摘取了左肾。”
“怎么样,是不是听着耳熟?”史大壮苦笑着说。
“这种偷肾的方法出自一部美国的电影剧本,后来变成社会流言,尤其在互联网上,更是传播得煞有介事,一度引起网民恐慌,为此,美国肾脏基金会、我国红十字会和有关人员都辟谣过。”
“这里的有关人员就包括——我!”史大壮指着自己的头。
“可现在,这种事情居然就发生在我的辖区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一件我辟谣过的事情,我他妈的感觉自己像个傻哔一样!”
史大壮越说越气,把没抽完的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缸里。
“就是里面这家伙干的?”青木指着玻璃问道。
玻璃后面的审讯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带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精神萎顿但很平静。
“作案手法虽然奇特,但并不高明,又是酒店,又是冰块的,这案子应该不难破吧?”青木说。
史大壮点点头:“他叫赵鹏程,市一医院的外科医生。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可以确定是他做的案,但这小子拒不交代,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们的预审专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上面又催得急,这不才想到找吴大的梅教授帮忙了嘛。”
“不能办成零口供?”
“这么大的案子,光抓他一个有什么用?不把他的下家和贩卖器官的链条给揪出来,我这根本就不算破案!”史大壮气呼呼地说。
“好在没有发生命案!”青木感叹道。
胡杏轻轻咳嗽了一声:“咳那个,青木老师,还有第三个受害人呢。”
“那人原本是个富商,因为脑炎入院,后诊断为植物人,在医院里被人取走了器官。不过他就没那么幸运,不但被取走了双肾,还取走了肝脏和大脑。”
“由于手术做得很精巧,受害人本身又是植物人,家属刚开始都没发现异常,只以为死了,要不是后来死者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亲自为他整理仪容,这件案子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
还真是桩奇案啊!
青木轻轻拍了拍史大壮的肩膀,对他表示同情。这案子现在是没公布案情,一旦公布出去,社会影响绝对可以称得上恶劣。
这么恶性的案件,如果没有立功表现,肯定会判死刑,为什么不肯招出下家?
卖几个器官又能赚多少钱?一个高学历的外科医生,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青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忽然扭头问胡杏:“你刚才说什么?大脑?他取走人的大脑干什么?”
第3章 浮冰刺骨冷,腰间一刀裁()
现代医疗技术已经可以实现大部分人体器官的移植,所以黑市的器官贩卖屡禁不绝,但再无知的人也知道,人的大脑是不可能移植的,目前连理论上的可能性都还不存在。
那这家伙取走人的大脑干什么?要知道取脑的手术比起偷肾可复杂多了,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什么特殊癖好?”胡杏好奇地问。
“比如他喜欢吃豆腐脑,又觉得外面卖的不够劲。”青木随口说。
胡杏想起早上刚吃过豆腐脑,喉咙口泛起一股酸水,差点没吐出来。
史大壮说:“好了,青木老师,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好办法,赶紧说。”
“审了多久了?”青木看着史大壮的黑眼圈问。
史大壮支支吾吾:“十几二三十个小时了吧。”
青木心头了然,戏谑道:“就差上刑了吧?”。
史大壮吓了一跳:“兄弟你可不能乱说,我们有纪律,谁敢上刑!再说吧,咱们办案也看不同对象,讲究人性化,是不,小胡?”
胡杏会意道:“就是就是,这人是外科大夫,经常手术台一站站一天,这点时间不算疲劳审讯。”
青木差点想笑,摇了摇头说:“我去看看吧。”
史大壮说:“行,我陪你去。”
青木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那里面有空调的吧?”
然后对胡杏说:“胡警官,一会儿看我的手势,把里面空调的温度调到最低。另外,帮我准备一个冰袋。”
“冰袋?”胡杏莫名其妙,不过脑子转得很快,“冰棍行不行?”
“别化了就行。”
胡杏皱着眉,猜测着青木的用意。她总觉得梅教授介绍来的这位“专家”不怎么靠谱。
“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赵鹏程坐在冰凉的审讯椅上,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
又要换班了吗?
这种不间断审讯确实让他很难受,要不是在手术台上练出来的本领,还真坚持不住。
他听见皮鞋踩着地面吧嗒吧嗒的响声,还有踢踏踢踏的声音。
趿拉板?
赵鹏程勉力抬起疲劳的眼皮,看见那个已经审讯过他三次的刑侦队长走进来,还带着一个穿风衣的家伙。
因为逆光的关系,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人的确是穿了一双拖鞋的。
什么时候警局的纪律已经变得这么松懈了?
还是想用这样的套路引起我的注意,好让我开口说话?
赵鹏程似乎一下子看透了警察的用心,冷笑着垂下了眼睑,不再看他们。
史大壮示意正在审讯的警员离开,然后把椅子拉开,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来,大咧咧一坐,正要把对着嫌犯的灯光打到最亮,却被青木阻止了。
青木说:“把灯关了。”
“什么?”史大壮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木又说了一遍:“把灯关了。”
史大壮只好照做。
灯灭了,审讯室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这让一直被强光照着脸的赵鹏程有点不适应,但身体倒是轻松了不少。
一阵倦意袭来,他困了。但他依然紧绷着神经,揣测着对方将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他弄醒,不让他睡。
敲桌子吗?还是大声说话?或者用更大功率的灯来照我?
他静静地等着,然后,他听到了趿拉板的声音。
踢踏,踢踏,
声音到了他身前,开始绕着他转。
踢踏,踢踏,
一圈又一圈。
就这样吗?这样就想拖垮我?
啊,眼皮好沉啊,好想睡啊!你们有什么招快使出来吧,再不使出来我可就真的睡着了!
赵鹏程暗笑,这人就是个棒槌吧。
总不会是个巫师,来催眠我的吧?
嗯,催眠?
赵鹏程心里有那么一丝清明闪过,恐惧油然而生。
啊,不能睡!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怎么那么重?
踢踏,踢踏,
这个该死的声音怎么还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