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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道理很简单:高价买进原料,产品仍被国家以牌价收购,生产怎么维持得下去?于是,就出现了国营大企业和乡镇企业争夺原料的局面。乡镇企业机制灵活,甚至采取回扣等不正当的手段搞到原料,使国营大企业蒙受巨大损失。有的国营企业被逼急了也动歪脑筋,把国家下达的生产指标批给乡镇企业做,互相得益,结果吃亏的还是国家,工人中流传的一句顺口溜就反映了这种状况:“书记谈理想,厂长搞横向,工人白相相,干活找阿乡。”
老大依然是老大,可是,老大,你还背得起中国么?
第三部分 上海的悲哀
目前,新技术革命正在全球蓬勃兴起,上海面临着国内外两方面的挑战:国际上,东亚地区继日本之后,“亚洲四小龙”以及泰、马等地都以较高的速度实现了社会经济的腾飞,这对于素有“东方明珠”之称的上海来说,是一个强烈的冲击;在国内,南面的珠江三角洲凭借毗邻港澳的地理优势和特殊政策,改革开放迈出了较大的步子,成为引起国际瞩目的又一颗明星;而邻近的江、浙地区,由于集体经济比重大,企业经营机制灵活,地方经济和对外贸易发展快,已成为上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此外,北面的大连、天津、青岛等城市大面积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已成雏型,沈阳、哈尔滨等地的改革也取得了一定进展。这些,都向上海提出了挑战。
过河卒与保帅的车
几乎所有的上海人都在抱怨上海改革的步子太慢,抱怨中央不给优惠政策。中央怎么了?只偏心广东老弟,上海老大失宠了?不,正因为上海太重要,牵上海一发,动中国全身,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上海的经济体制是全国经济体制的一个缩影,经过1956年对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上海已成为全民所有制的典型,成为计划经济的典型,上海改革的成败,关系到全国改革的成败。
上海输不起。
如果说广东是过河卒,允许试验,允许失败的话,那么上海就是保老帅的车,失了车,老帅殆矣!这是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在改革中,上海必须大步起飞,唯有上海的起步才可以带动全中国;可是,上海又背上了“不能失败”的大包袱,难免举步维艰。上海的改革,不免有些悲壮的成分。
坛坛罐罐太多
上海的改革不易,除了输不起以外,家里的坛坛罐罐太多也是一个原因。由于几十年来无力进行工厂设备的更新改造,上海的大部分工厂厂房破旧、设备落后。据1987年统计,上海的工业企业中,三四十年代的陈旧设备占50%左右,五十年代的占34%,绝大部分都有30年以上的历史。
改造旧城区,解决居民的住房条件亦是上海一大包袱。我们每到一地总喜欢窜进普通人的家里看看。东北人豪爽,初次见面就拍肩膀称老兄,领进家中,没有客厅,直进里屋,坐上炕,大碗酒大块肉。广东人好客,也喜欢把客人领到家里,且无论大小家庭总要把最好的地方做客厅。宁愿不买席梦思,也要买套真皮沙发,像是爱护客人,其实是爱护自己的面子。上海人也爱面子,西装革履衣着考究,可极少把客人领到家里,不是因为不好客,而是因为家里太狭小。
我们来到了南市学院路,这里是居住条件最差的棚户区之一。用碎砖、木板、杉皮搭起的临时建筑物,一“临”就是几十年,东斜西歪,一片狼藉。主人们是在屋里一层又一层地躺着的,一见有生人来,“呼”地从四面八方伸出十几个脑袋。听说是记者,“哗”地在石子街口围了几圈人,都拉着扯着往自家屋里拽,好像我们是分房的救星。“请看看阿拉这房子,8口人住14平米,每人不到2平米。”“全国都进入现代化了,家家冰箱彩电洗衣机,可我们还是中世纪!阿拉不是买不起,连人都没地方蹲,你叫这些东西往哪蹲?”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忿忿地说。难怪朱容基任市长时,来这里视察也难过得落泪。
蓬莱路一字儿排开的“石库门”,是上海人普遍居住的一种房子,也称“过街楼”——昔日小康们一家一幢的小楼,解放后政府给户主几十两黄金赎买了,分配给十几户人家。砖木结构,咿咿呀呀的木头地板诉说着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楼道陡窄,暗无天日,一个急拐弯跟着一个急拐弯。一个拐弯就是一户人家。行走要侧着身子,但依然磕磕碰碰。热烘烘的煤饼炉——盖也盖不严实的马桶,一户一个煤饼炉,一户一个马桶,一股股刺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诉说着主人们的窘迫。据统计,整个大上海还有100万只马桶,100万只煤饼炉,几百万人的吃喝拉撒全在这咫尺天地。呵,陈旧的大上海!窘迫的大上海!想直冲晒台透透空气,可是失望了,封顶了。3平方米的晒台已改做住房,结结实实地充塞着一个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还没有结婚,说是找房子比找老婆还难,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怪得很,坐在这3平方米的空间你没有想到要赶紧逃开,那一尘不染的绸缎窗帘悠悠地飘着,挂在墙上的吉它、壁画、摆在床头的书刊、咖啡、咖啡伴侣、高脚玻璃杯……一切都那么精致,那么有情调。叫人想起一句话:“螺丝壳里做道场。”
精明不精明
走在大街上,有一种景观很令我们惊讶:青年人都在大街白炽灯下,公共汽车里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比西洋人还西洋人。我们笑说上海人特别多情缠绵。可陪同采访的Q君充满同情地说,都是因为家里几代同堂,市区里公园又少,青年人被驱赶到大街上搂搂抱抱了。外滩是年轻人谈恋爱的圣地,密密麻麻一步一对情侣,各顾各亲热,互不干扰。去晚了还占不到地儿。于是有“经纪人”早早吃完晚饭赶到那儿,占一个好位子,见姗姗来迟的情侣到了,伸出两个指头:“两元钱一个座位,阿拉饭没吃好,坐了一个钟点,要算劳务费也是挺便宜的哦。”要钱的振振有词,给钱的心甘情愿。
进商场,这是一间有名的副食品商店。橱窗陈设很考究。买琥珀桃仁——“人见仁爱”。“要几包?”精精瘦瘦的男服务员远远地吊过来一句问话。“要两包。”我们举起两根手指,否则他听不见。“6元。要不要找钱?”他依然没有挪动,又吊过来一句话。“要找1元钱。”我们扬扬手中的7元钱。好了,他满意了,提着两袋“人见仁爱”和1元钱过来,收款,交货,末了解释一句:“否则,我要走三次。”愣了一会儿,我们才回过神来:连自己走路的步子都数清楚的人真是绝了!精明不精明呢?小家子气不小家子气呢?应该说,他是绝顶聪明的,可似乎用得不是地方。说句公道话,在这大锅饭的环境里,他的聪明又能用到什么地方呢?
1991年5月19日的《新民晚报》上有一则消息说:近日,虹桥机场安检站屡屡查获乘机旅客私窃飞机上的救生衣。这些贪小者一是为了“留个纪念”,二是为了“夏天做游泳救生衣”。
当我们谈起这个笑话的时候,Q君的笑是苦笑。末了,他用不再轻松的语调说了一句:“上海同胞们,这是怎么了?将我们的聪明才智用到大事业上去!”
第四部分 希望之光
打开中国地图,我们可以看到,上海正处于我国海岸线的中点、长江的入海口,这个地理位置极具象征意义。如果把我们弧形的海岸线看成是一张满弓,那么长江就是搭在弓上欲射的箭,而上海,则是这支利箭的箭头。更有意思的是,这支利箭直指浩瀚的太平洋。这种弯弓直射太平洋的宏伟态势,是不是中华民族开放进取的一种象征呢?
上海外与大洋相通,内和富庶的长江三角洲相连,北有苏常锡,南有杭嘉湖,沿长江航道远可上溯到四川盆地,流域面积广大,像这样优越的地理条件确实是上帝情有独钟。上海应该是开放进取的箭头。广东改革10年,成就有目共睹。但广东毕竟地处华南一隅,只有上海的振兴才能带动中华腹地的震荡。
1986年,新组建的全国性综合银行交通银行的总行没有按惯例设在北京,而是设在上海。这一意味深长的举动暗示了中央的一个部署:恢复昔日上海作为远东金融中心的地位,把上海推上改革的前台!
中央的决心下了,慎重而坚定地举起了一颗棋子:开发浦东,带动浦西!
浦东——黄浦江以东至大海的一片350平方公里的土地,由于滔滔黄浦江的阻隔,浦东在历史上一直未能和浦西一样获得充分发展。以前一谈到上海的改革,就是摊子很大,很旧,不好动手;现在,一大片未开垦的土地隔江相望,正所谓一张白纸好画画。只要解决了过江问题,上海人就可以过来大展拳脚了。
1990年5月3日,上海市政府浦东开发办公室正式挂牌办公,标志着跨世纪的宏伟工程——开发浦东拉开了帷幕!
中央给予浦东多达10项的优惠政策,主要有:允许外商在区内投资能源、交通项目;在区内实行土地使用权有偿转让的政策,允许外商在70年内承包开发土地;对现行规定不准或限制外商投资经营的金融和商品零售等行业,经批准,可在浦东新区内试办;允许外商在上海,包括浦东新区增设外资银行,开设证券交易所以及其他一系列的减免税优惠等等。这些政策是令人垂涎的,比广东特区还“特”!
浦东一上来就不同凡响,它不像我国以往的经济特区和开发区那样以加工工业为跑道起飞,而是立足于考虑整个上海的产业结构的调整,强调金融、贸易、基础设施“三个先行”。
上海的动作是快的,不到两年时间,雄伟的南浦大桥已腾空架起,另一座跨江大桥杨浦大桥正在兴建,加上原有的两条过江隧道,浦江两岸的沟通大为改善。按规划,最终将形成3座大桥、6条隧道、5个车渡、16个客渡的越江交通系统。浦东开发,炙手可热,中资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