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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他说道,声音几乎是与门外之人推门的动作同时而起,等到他话音落地,人也已经推门而入,白衣短发,提着一柄足有两米长的大剑,英姿飒爽的走了进来,也没说其他,开门见山,“舅舅。小牧出事了,我要去救他。”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简薇,你先不要着急。坐。”
他对她的性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倒也不在意她语气中的生硬冷漠,带着有些被女儿顶撞的无奈宠溺,指了指面前的沙发。
“不必了。星球卫队那边已经准备好,但还需要你的手令。“
林简薇冷冰冰道,语气不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开放权限。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
他笑着摇摇头,也不避讳林简薇,伸手再次在墙上一点,星图闪烁,一片赤红,“你来看。能够看明白吗?”
林简薇的目光顿时一凝,扫了一眼,眉毛顿时倒竖而起,“所以,这一次的劫持事件是早有预谋的?”
“早有预谋?或许吧。”
他不知可否,“只不过所有人都想着这件事情发生,所以它才会发生。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立即开放权限了吗?”
“大家都需要这起事件的出现,所以一艘狼巢级战舰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军方逃出,可以横跨三十万光年不被人发现,可以躲过数百次管制检查,可以就这么出现在这里。”
他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淡漠与安静,好为人师,谆谆教诲。
“这起事件需要被发生,也需要得不到完美的解救。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各取所需。你不要急,听我说完,你想要重组第三舰队,也需要这件事情。军方在那位手中被经营得太久了。现在战争也结束了,我们不需要他了。”
他苦口婆心的说着,掏心置腹。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拿小牧做棋子,哪怕那个人是你!”
“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情会得到解决,但不是现在。放心,小牧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淡淡说道,有些不悦。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允许。”
她坚持,他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像是个对任性儿女无奈的父亲,“好吧。听你的。”
她沉默一下,然后提着剑,转身走,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他看着她离开,面无表情,然后重新摊开书,细细读着。
150。戎马倥惚,大势已烈!【下】()
白塔又变得安静下来,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细细读着书,似乎看到了喜爱的句子,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念了出来,一个句子琢磨了好几遍,忽然似乎来了兴致,提起笔,在纸上就墨挥毫,一句写完,抬起头来,看着那墙上渐渐隐去的星图,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桌上那张墨痕未干的纸就再次折叠如鹤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他也不管,只是背着手看着墙上的那片星图,目光凝视着那一点杂色,“现在,你又会怎么做呢?”
低喃声中那一片刺目的鲜红里,一点黄色的光晕顽固的盘踞在星图的最中心,光晕流转,落在一颗星球上,那星球上方有米粒大小的字迹标注着,炎黄星,匹夫城。
占据着整个银河系的联邦有着很多的生命星球,各有各的精彩,但有一颗星球绝对不能错过,它叫炎黄星。
这颗星球有名不是因为它有着悠久的历史,或者有着重要的战略位置,也不是有着什么珍贵的物产,而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有一座城,一座因为一个人而建立起来的城。
那座城,叫做匹夫城。城里有一匹夫。
此刻,匹夫城里匹夫府,四四方方的院子,像一个军营,多过于像一个家。院子里种着一排笔直的白桦树,光秃秃的,落完了叶子,树干笔直冲天,如同长枪,有着肃杀的味道。
一个老人,就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扫帚,独自扫着满地枯黄的落叶。他已经很老了,脸上皱纹很深,褐色的老人斑在眼角凸显,眼睛也有着浑浊,手掌很粗,很枯,满头的银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他就这么弯着腰,拿着扫帚,似乎跟那些到了这时候还不愿意放手儿女的老人没有什么两样,浑浊的眼睛里总有着太多的担心,牵挂。
但他终究是跟其他老人不一样的,因为他的脊梁,哪怕是弯着腰,也依然如同旁边的白桦树一样笔直,哪怕生命已经如面前满地枯黄,却还是不肯认输。
这是一个顽固的老家伙。
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但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因为他是匹夫,匹夫一怒,血溅百步的匹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匹夫。
他是陈匹夫。有人叫他元帅,有人叫他军神,但他只是陈匹夫。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可以亲手将自己三个儿子送上最危险的战场,冷酷的看着他们陷落,也可以按兵不动,任凭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只是顽固的说一句,男儿流血不流泪,为家国而死,死得其所,然后在葬礼上大醉一场。
也可以为了一个小兵而不惜派出一整支舰队,大动干戈,只为了将一个母亲最后的儿子送回家。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银河联邦存在了三百年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可以从小兵一步步成为元帅的男人。
一个可以让桀骜不驯的黄金泰坦听命顺从,可以让高傲冷漠的高等精灵俯首低头,可以让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贵族政客听话得如同绵羊。
有人恨他,有人爱他。但这世界上爱他的人永远比恨他的人多,而就算是那些恨他的人也不能不佩服他,因为他是陈匹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那个匹夫。
匹夫不死,联邦永存。
或许便是他这一生,最好的陈述。
但此刻,他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静静扫着满院的枯黄,将那些黄叶捡起,他捏在手上,看着自己同样枯黄的手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黄叶放进嘴中,一点点的咀嚼着,有苦涩的味道弥漫。
他也不在意,直到那苦涩滋味过后的淡淡回甘,才忽然开口道:“你也参与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力量,一如当年的模样,猛然回过头,不怒自威,眼中浑浊尽去,目光如刀,像一头狮子般,冷冷的看着守在他不远处的一个高大身影。
那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有着明显的黄金泰坦一族血统,身高足有六米,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矗立在那里,渊渟岳峙,阴影洒落下来,给人以恐怖的感觉,远远不是枯老的陈匹夫可以媲美的。
但那道身影却在他的面前显得谦卑,弯着腰,低着头,不敢去看陈匹夫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大人,战争已经结束了。”
“回答我,你参与了吗?!”
他冷冷喝问着,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足有六米高的身影只是一个孩子一般,就好像这个在黄金泰坦一族已然为传奇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
而已然成为了传奇,甚至差一点就触摸到半神之位的黄金泰坦却不敢有任何的违逆,只是低着头,惶恐得像个孩子一般,嗫嚅道:“是的。战舰离开的时候,是我下的命令。”
陈匹夫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的模样,面无表情,没有情绪泄露,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图伦,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三十年。”
图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三十年了啊。我记得那时候我好像还是个营长,你这家伙还是个新兵。”
他的目光变得柔软,图伦却更觉不安,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传奇,忐忑道:“是的。大人还记得啊。”
“我怎么会记不得。都在这里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战争已经结束了。可是,别忘了,我们还是军人。军人不谈政治!”
“大人,我都记得。”
图伦更加不安,轰的一下,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来,“大人,我错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已经不再配当一个军人了。所以,你走吧。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你背后的那些人,我,还没有死!”
说完,他丢了扫帚,转身向着房间走去,只剩下那个图伦跪在地上,沉默不动。
他回到屋里,站在书房里,看着房间里的巨大星图,静静站了很久,才有人敲门进来,“图伦少将已经离开。临走的时候,让我告诉大人,他永远都是大人的兵。”
陈匹夫不说话,只是继续站在那里看着星图。
“另外,大人。已经确定了。那些人去了太阳系,目前劫持了大批地球新生……”
那人继续说着,“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大人?”
见陈匹夫没有回答,那人大着胆子再次问道。
“有一句话我很不喜欢。”
他说着,也没有回头,“太悲观了。但现在,用到这里倒是挺好。你知道是什么话吗?”
“属下不知。”
“是清代一个叫百一居士写的壶天录,书里有句话:然戎马倥惚,大势已烈,只手难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那人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见陈匹夫再不说话,就默默退了出去,走出院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跟踪,才快速将消息发出来,短短四字,匹夫老矣!
发送完,那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长长叹了口气,似轻松,似可惜,一时间那人竟是痴了。
151。匹夫老矣,尚能饭否?!()
首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