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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人难免一死,早晚的问题罢了。我想对我来说,这未必是件不好的事情。”四夫人安抚着她,边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替她戴在手腕上。
“这是我及笄的时候爹娘送给我的成年礼,这些年一直戴着它。现在我把它送与你,不枉你我缘分一场,。”看着哭成泪人的丫头,她叹了一口气,眼角又是一串泪水流下来。
这镯子是由大颗的翡翠珠子串成的,颗颗圆润饱满,晶莹透绿,是价格不菲之物。入画看着它,伤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西玉山回来后,虽然对四夫人的病情大为焦急,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他意气风发的脸显得萎靡多了。
与此同时,西府的喜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入画担忧着四夫人的病情,所以过了几天也不清楚,直到那天外面的园子里传来热闹的声响,才知道西子翼的大喜之日到了。
入画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种锥心的痛苦深埋在心底,若无其事的继续喂夫人吃药。还是用以前那种方法,用竹管喂着她吃。
扮了一天的聋子,尽管园外的喜庆乐音不断,但也充耳不闻了。入画拖着疲惫的身体往自己的小屋走去。她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刚要推开房门,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地朝自己走来。入画手放在门上,全身僵住了,不敢回头看,害怕又是一个梦。
熟悉的感觉包围着她,她的手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瞬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的人一声不吭,提步跃了开来,直奔到一处静谧的地方才把她轻轻放开。
摇曳的烛光下,西子翼一身红袍,头上是插着花翎的新郎帽,长长的红带子随着墨发在夜风中翻飞。他清俊的脸带着一丝动人的微笑,双眸灿若星辰,红衣翩翩如火。多么俊朗的一个人啊,入画痴痴地看着他,可惜不属于自己,他是别人的郎君了。
入画也在微笑着,眼里却是痛楚和绝望,最后的一点隐约的希望也破灭了!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今时今日,你与别人成了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君与我此生再无纠葛,从今以后我们形同陌路!她的心在微凉的夜风吹袭中裂成碎片。
揽她入怀,西子翼紧紧地拥着她,那美丽的眼眸流露出来的伤心绝望让他心慌,令他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爱你了,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但是没想到还是不可避免得把你伤得更深,画儿,画儿……他心底悲叹着,嘴唇在她脸上深印着,似乎要把她的轮廓深深印下来。找到她无色的嘴唇,他更用力的辗转研磨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那心底那份不安驱逐出去。
入画定定地在他怀里,不愿挣扎,也挣扎不开,甚至连他的舌尖如毒蛇般的在口中游走也不去阻止。她知道今晚就是他们的诀别,她承认自己深爱过他,她也贪恋这最后的缠绵。
分开的这段日子,相思已经入骨,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去见她,因为他怕自己心软就会前功尽弃。看到她消瘦憔悴的脸,西子翼心如刀绞,她果真不再相信自己了吗,我那满腔的情意难道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痛苦难,道她一点都体会不出?!我以为老天待我不薄让自己遇到她,但是为何又让我们受此折磨。西子翼满腹酸楚的想着,却不肯把她放开一点。
热烈霸道的吻让入画差点窒息,她恍惚感觉到西子翼的舌尖把什么东西送到自己喉咙,她混着口水咽了下去,神迷意乱中并没有做它想。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脖子,好让自己更贴近他,也热烈的回应他的吻。
半残的月亮被一片云彩藏在后边,似乎不忍看见这让人心碎的吻别一幕。
该离开了!入画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红色,她狠心一咬,西子翼僵了一下,并没有放开她。入画再度用力,直到嘴里的腥味与眼泪一起溢出来。西子翼终于默默地放开她。
入画看着他那有些红肿渗出鲜血的唇,她举起袖子在他唇上抹干净血迹,凄然一笑说:“你走吧,别让新人孤守空房。”西子翼捉住她欲抽回去的手,紧紧握在冰冷的手中,眼里的痛楚让人心碎。既然你心有我为何要娶她?入画苦笑一下,用力抽回手,扭开头不再看他,再度冷冷地说:“请二公子回去吧。”
西子翼没再说什么,只是近前把她横抱在胸前,好像抱着珍宝,没有用轻功,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回她的小屋。
入画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依恋与不舍,她要让自己完全放开他。
离开他怀抱,入画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屋,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了。
西子翼失神地看着那紧闭的门,呆了好久才不舍的离开。门后,听着脚步声渐远,入画终于控制不住,软坐在地上,捂着嘴痛哭失声。
红烛冷照
豪华富丽的新房内,红烛摇曳,红幔轻垂。正中堂上一个大大的烫金喜字伴着烛火闪着微光,孔青玉再次不耐烦地打开喜帕,看着门口的方向。红色的喜帕衬着她那精心装扮的脸,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终于听到那期待的脚步声,她不由得一喜,把喜帕放下,端端正正的坐好。
西子翼黑色镶金丝绣的靴子出现了,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一身红装的新娘子坐在床边上。他嘲笑着说了一声:“还在扮呢,我以为你早就换下了这番演戏的行头,孔护卫真能入戏,西某佩服之!”
孔青玉身子一僵,伸手刷的扯下喜帕,满脸怒意的看着他。西子翼一把抓起头上的帽子扔在墙角,然后坐在桌子前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嘴边挂着笑,看也不看她一眼。
孔青玉忍住怒火,走到他身旁的凳子坐了下来。柔声问道:“你去哪里了?”说完这句话她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西子翼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不说话,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脸抽了抽,冷笑了一声:“她离死还有几天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送解药过去了。西二公子真是情深意重,只不过人家不知道领不领情罢了?”
西子翼眼神一暗,幽幽开口道:“你又如何知道她会不会领情,你又如何晓得她会不会了解我的一片苦衷!”
孔青玉神色一变:“莫非你把我们的交易透露给她?别忘了,这件事要是有第四人知道,你我都保不了她!门主要杀人谁也阻止不了!”这番恫吓之辞,西子翼听了毫无反应,只是闷闷地喝着酒。孔青玉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下了然,于是转颜一笑,有些讥讽地说:“我险些忘了,西二哥哥是重情之人,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会让她有事!可惜了,今日拜堂的人是我,对于伤透心的人,西二哥哥此后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呵呵……”
西子翼眼里燃起危险的火焰,但是他却冷笑一声道:“哦,拜堂的人是你?你在说明什么?”他眼里的鄙夷让孔青玉无法忍受,她索性说道:“今日西府上上下下,包括我孔府与前来祝贺的人都看到了,我孔青玉与你西子翼结为夫妻,我是西府二少夫人,是你的娘子!”
西子翼听了这番愤慨的话,神色不惊的挑了挑眉:“娘子?恐怕我喊沁碧园看守库房的胖丫头为娘子也比喊你较之顺口。孔护卫千万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惹人笑话。”
“你!”孔青玉被他这番恶毒的话语气得七窍生烟,自己早就钟情与他,却没想到他的心早就被一文不名的婢女勾走了。在他心中自己连看守库房那个又胖又丑的丫环都不如。对他的满腔柔情却换来一瓢冷水,令她由头冷到脚。
西子翼站了起来,扯开身上的喜服,露出身上早已换好的夜行衣。他继续说道:“还有,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西府做你想做的事,并无给你任何承诺,因此不要当真以二少夫人自居。三个月后,自己想个完美的借口离开西府,否则休怪我无情。”
孔青玉听着他的话字字锥心,虽然她狠毒阴戾,但也是怀春少女,心上人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不由得心痛莫名,她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哭着朝西子翼说道:“我有那点比不上她?身份比她高贵,容貌不比她逊色!她是伺候人的粗俗之流,哪有我过人的蕙兰之质,只有我才配的上你,你想清楚点!”
西子翼猛地回过身对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她的心干净纯洁,眼里永远都是明媚的春天,了解她的人都会喜欢她!在她面前我都自惭形秽,你又何必与她相比!”他不管孔青玉的表情有多惊诧,在转身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又回过头说了一句:“孔小姐为我府贵客,请早点安歇,西某不打扰了。”说完悄然消失。
悲愤交加的孔青玉茫然坐回凳子,满脑都是他的话。她脑海中显出入画那清丽可人的笑容,心中的怨恨加深,恨不得立刻去把她掐死才能泄愤。但是自己必须忍耐,大事还未成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孔青玉想起一张阴森可怔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翌日,梅园内的一间屋内,传出一位婢女撕心裂肺的一句喊声:“四夫人……”。行在走廊上,双手端着一碗药的入画听叫彩荷的喊声,霎时愣住了,手中的药碗“磅”地摔得粉碎,她快速向四夫人房中奔去。不多时,那房内传来一片哭声。
四夫人在西子翼成婚后的第二天悄然逝世,据说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入画心里很清楚,四夫人是为自己终于在这个金牢笼里解脱而高兴。她哭得很伤心,为四夫人,也为自己。她非常痛恨自己会来到这样的一个时空,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西玉山在四夫人逝世当天,把所有的人都轰出屋外,就他一个人呆在屋内,不断的跟她说着什么,一直待到第二天的早上。等他终于走出屋外时,把入画等人吓了一跳。眼前的西玉山竟似老了十岁,头发也白了将近一半,眼角垂了下来,面色苍老了很多。他只对等在外面的人说了两个字“厚葬”,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