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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再度长揖及地,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就是忘了而已,可往大了说,那就是故意欺瞒,妄图置主子于险地,不管主子自己生不生气,底下的人当然该首先请罪。
顾玄又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固然知道了此中实情后有些不悦,但也并未生气,只是摆了摆手,语气稍稍郑重了一些,道:“先生不必挂怀,更不必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先生先前不说,自然有先生的道理,只是本王确实好奇,到底是谁送来的情报,难不成是天罗的人?”
在他看来,能有这么大本事,在敌国腹地,仍然隐藏得如此之好,并且可以从容地给自己送来情报的,也就是天罗的人才能办到了,况且这一切,其实他一直都只是看做顾苍为自己布置的考验而已,故而他只会逢山开山,逢水搭桥,绝不会退缩一步。
没想到,蓝云轩却是不答此问,反倒是一句话岔开了话题,看着远处,一边抚须,十分赞赏地道:“王爷这次留下这些人,是对的。”
顾玄没有细问下去,而是跟着点了点头,嘴角一翘,开口道:“是也,先前他们为了能够保命,拼了命地自报身份,本王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可都是卫国的官宦子弟,一个个的非富即贵,背后的家族在卫国的势力极其庞大,一旦拿捏住了他们的性命,以此作为要挟,就不怕他们不就范,若是真的一刀杀了他们,卫国人众志成城,一心死守,倒也是个麻烦。”
一国京城,那可不比顾玄在边关三箭便破开的乌山县,京城的城墙高耸,城门十分牢固,对方如果真的是铁了心地据城死守,以自己手上的军备来说,是很难一鼓作气攻下的,所以这一战之后,顾玄其实自己都有些不懂,为何敌人一定要出来拦截自己呢,难道仅仅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渡河,在卫国腹地,富饶的卫州大地上造成更大的破坏吗,难不成他们不明白,只要前线赢了,这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么?
但想不通的事,也不必多想,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足够了,他倒不会转牛角尖,只是哪怕聪慧如他,也不会想到留眼前这些人一条性命,到底能在之后产生多大的帮助。
“接下来的路,那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了,只是不知,凉州的战事又该如何。”
蓝云轩稍微感慨了一句后,却又有些忧愁,但转瞬间,一想到那个人神鬼莫测的手段,突然便放松了下来,是啊,连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事,他都能安排的如此清楚,又怎么可能对前线的战事束手无策呢?
如果有可能,倒是真想见他一面,如果能再说上几句话,那就更好了,不过以他的身份,应该是很难了,嗯,倒也有机会,只要自己能够跟好这位,将来肯定是有机会的,蓝云轩如是想着。
这一边,人上来的越多,这些二世祖们心中那点仅存的斗志就越低,这些养精蓄锐的罗刹族战士们,一看就与先前那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对手不一样,真要反抗,肯定不是对手。
绝了反抗的心思之后,他们手上的效率也加快了不少,或许都试图在那位河东郡王的面前留个好印象,好留住自己一条命吧,再加上先上来的罗刹族战士们也能帮手,故而仅仅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这一万五千人便已经成功地全部渡河登岸,只是中途因为绳子不慎断裂了,摔死了几个倒霉蛋罢了。
至此,顾玄手下的所有人马,皆已经渡过了卫河,前方大路,已是坦途,敌人另外六千人马,不过都是马路上的石头罢了,一脚便可以轻易地踢开,进军卫国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二十四章 一计足以(上)()
今天一章,因为没什么灵感,就不勉强更新了。
………
将时间重新拨回两周之前,打从顾苍交代完了所有的身后事,布置好一切,低调离开京城开始,朝廷便根据他所留下的命令,开始着手整治江州,海州,雍州三地的世家之乱。
所谓的世家之乱,其实根是早就埋下的,世家在各地的势力和影响力都过于巨大,乃至于时常将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视皇权为无物,自认为乃是国家,或者说整个人族的中坚力量,承担着传承文明的重要使命,故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推崇家学,故步自封,但凡是涉及自身利益的,便要极力反对,合纵连横,倒逼朝廷,绝不肯让一分一毫的利给平民百姓。
而引子则不过是朝廷的一纸政令,或者说顾苍想循序渐进地进行土地改革,还地于民的一个想法,而在人族的历史上,但凡是要触碰世家根本利益的国家,要么遍地狼烟,四分五裂,要么被逼放弃,交出改革者以平息世家豪阀的怒火,但顾苍没有,他所提的国策,全部都在被一丝不苟地执行,于是这彻底地激怒了被触动了根本利益的三地世家,所以三地的动乱,才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趋势,因为只要大凉一日不让步,或者说大凉一日不死,这盆火就一日不会熄灭。
这是整个人族在不断发展的路途上,所慢慢积累下的病症,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并非简简单单是因为什么前朝遗老,亦或是吴珩在背后的煽风点火,那都是虚的,其真实的矛盾,完全是来源于朝廷,世家,百姓三方从阶级上的不同。
而三地世家们其实要做的也不多,只要他们能够拖住这三地驻守的兵马,大凉就已经对卫晋联军束手无策了,不然朝廷也不至于对幽州如此依赖,哪怕直到现在,也还在尽量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不断地要求,乃至于恳请许锦棠出兵驰援燕州。
可别看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收场了,但解决的办法却很简单,这也是顾苍从未真正慌过的自信来源,他只提供了一个策略,先让朝廷发出通告,告知各地百姓,然后将其明确录入法典,使其受到朝廷的保护和悍威,这条政令就是,各家族的庶子,甚至是私生子,也能如嫡子一样,平分家财,此条政令一出,顿时让整个三地世家的人都沉默了。
想一想,原本的世家子弟里,不,应该说任何一个家庭里,妾室所生的庶子,向来都是没有地位的,更何况是完全见不得光,根本就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呢,这其实就跟皇族的情况是一样的,皇族也不过就是大一点的世家而已,那纵观历朝历代,又有几个在弟兄成功上位登基后,能得善终的王爷呢?
顾苍这条毒计,就是明摆着要分裂各大世家,试想一下,一个传承了数百年,底蕴深厚,人才辈出的大家族,比如说江州的何家,当他们全族上下都聚在一起,众志成城,不惜鱼死网破的时候,那尚且可以让朝廷都忌惮三分,不敢轻易动他们,甚至会主动妥协安抚,但假使家主有一个孩子,便要分出去一部分家业,那整个家族一下子便会由靠着血脉关系而显得密不可分的一团,变成一盘各自敲着自家小算盘的散沙,一开始可能还是能站到一起,毕竟感情还是在的,但这一代代分家下去,他们还能成为朝廷的威胁么?
况且每个世家的中坚力量,可不光是享受着最好资源的嫡子,甚至保不齐嫡子就是个庸庸无为的废物,天生的傻子都有可能,这种事谁能预计得到,那很多时候,庶子,或者是家族的旁系们,才是真正在外为整个家族打拼,出力的人,他们一旦要是叛变,那要靠谁来对抗朝廷呢?
………
作为三地中,暴乱得最彻底的雍州,因为打从前朝灭国起,便已经开始了谋划,导致现在雍州军里大多都已经叛变,而从一州核心的州城,再到郡城,然后再到县城,要么已经被起义的世家军队们所占领,要么就被分割开来,重重包围,出入不得,看情况的确已经是岌岌可危,可此令一出之后,原本还如火如荼进行着的造反行动,几乎是立马就哑火了。
先都别说这些庶子们自己是怎么想的了,那各世家的家主们,还能放心,任由他们掌握军权,在外面为家族打拼么,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先起了疑心。
雍州版图上,一处从位置上而言,更为靠近凉州的县城外面,整整四千兵马,扎营以待,而他们已经与里面固守的人僵持了整整三天了,按照计划,原本是要在明天展开总攻,誓要一举破城的。
这四千兵马的领头人,也就是所谓的主帅,出身于雍州的大世家,司家,他们同时也是前朝皇族的残余分子,这些年一直低调地潜伏在雍州,这次抓住了机会,联络各方,第一个带头起兵反抗朝廷的,就是他们。
司怀德,已经是而立之年,可他出身旁系,况且自身的能力在司家这年轻一代里,不算特别显眼,不然也不至于只能领四千人,还被派来攻击这种相对有些偏远的县城,但他同时也不算是混得最差的那一批,不然他也不至于能带掌四千人的军队。
而朝廷发出的这一纸政令,和他们司家那位老太爷的信件,几乎是前后脚到了他的手上。
作为司家的家主,他老人家的命令传递的这么快也就罢了,毕竟大凉本来就一直注重这个方面,所以这些年将驿站修得四通八达,哪怕是在雍州这种众多崇山峻岭,很是不好修路的地方,传递信息的速度依然很快,而他们在雍州起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立即占领各地的驿站,打掉朝廷的眼睛,断了这些被包围的城池之间联系的可能性,可朝廷在这种情况下,又是凭什么可以准确地将这一道政令恰好传到他的手里呢?
司怀德坐在中军大帐里,看着左右手上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不断扭头,心中百感交集。
朝廷送过来的那封信,内容简简单单,篇幅不长,就只是非常详细地向他解释了一下新出的政令,庶子与嫡子地位等同,将来也可以均分家财,这虽然是一下子挑战了人族数千年来的长幼嫡庶的礼法规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