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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头顶明媚的月光,已经卸去铠甲,只穿着单衣的顾玄,与披着一层保暖大氅的蓝云轩待在一处,还在进行着密谈。
两人找来了两个最普通的草绳软垫,对坐在树下,四周自然有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守卫,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打扰。
蓝云轩首先向其汇报情况道“今日城内搜刮了不少大族的密库,再加上王爷白天带人弄回的那些粮草,应该够后面三日的口粮了。”
整整两万人,一天要吃下的东西之多,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果说是要顿顿吃到饱,那来再多的东西也不够吃,但若只是满足最基本的需求,那其实需要的东西并不多,一般而言,若非大战在即,在正常行军的情况下,平日里一天也就吃上两顿,一顿清汤米粥,一顿带点肉腥,也就足够了,所以哪怕是在被自家朝廷收割过多次,变得如此贫瘠的乌山县境内,挤一挤,竟然也能挤出油水满足这支大军。
而顾玄之所以会留蓝云轩在城内搜刮,不光是因为野外环境难测,他一个文官不适合在野外巡游,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蓝云轩对于这种事,不能说是老手,毕竟大凉可从未克扣过对幽州的补给,但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这些地方大族都喜欢修建一些隐蔽的仓库储存物资,以期待在未来能够安然地渡过一些不可知的劫难,他们具体会把仓库建在那,藏上什么东西,蓝云轩都有个大概的了解,这才能够把他们抓得出来,所谓狡兔三窟,莫过于此,哪怕是大卫朝廷,搜刮了两次也没能收割干净,这次却是便宜了他们。
顾玄轻轻地点了点头
,声音也放松了不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眼见此地如此凄凉的景况,他也不愿再在这里搜刮下去了,那些田间妇人的眼神,简直看得他都害怕,况且他们要做的事情也耽搁不得,当然是越快启程越好。
蓝云轩闻言,也点头道“是这个理,属下闲暇时又研究了一番地图,此去卫国京城,途中的问题不大,唯一需要担忧的,是该如何横渡卫河,卫国若有阻截,也该在此处。”
卫河乃是卫国境内的第一大河,源远流长,贯穿全境,而且支流众多,包括燕州与晋国中间的燕然湖,其实也是卫河的一个分支,卫河主干就拦在他们前去卫国京城的途中,若要绕路的话,那耽搁的时间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可若是就这样直行过去,因为渡河区域的两边皆有山岭密林,非常方便敌人隐蔽,无法事先防范对方的埋伏,若是行至途中,被人偷袭,导致首尾不得兼顾,恐会大败,若是卫国人等他们到卫河之前都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他们会在那里结阵等待。
顾玄自从得到了鲛人族的圣药,开了灵智之后,记忆力便一直超乎常人,学习能力极其出众,不管是东大陆通用的语言,还是罗刹语,很快便能学会,这一份简简单单的地图,自然也早已牢记在脑海之中,现在蓝云轩一提起,他根本就不用再特意持灯查看,便已经是了然于胸了。
“蓝先生说的很对,但既然不可绕路,就唯有迎难而上罢了,料想以卫国的底子,也没那精力在其他地方堵截,此举,乃是毕其功于一役,此去京城,也就唯此一难,相比而言,已经是很轻松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卫国人不可能不管他们,任由他们横冲直撞,这就跟他们这群人不可能绕路是一个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唯有一战罢了,都到了敌国腹地,那总不至于一路高歌猛进,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没有,那才是真的不合理。
只是罗刹族士兵们都不识水性,这倒是个大问题。
蓝云轩这时候却是跟着感叹道“是啊,却不知前线战事,又当如何?”
他担忧的,不无道理,且不说这边的消息传到前线去要多久,就算传过去了,难不成卫晋两国就能撤兵?
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孤注一掷,把底子都掏空了,不成功,便成仁,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只能一鼓作气攻破凉州防线,再稍作停歇,便会直取大凉京城,换句话说,顾玄等人现在做的,不过就是跟对方互破彼此的京城中枢而已。
按照蓝云轩的推算,如果局势真的发展成了那样,南地便会彻底地大乱,届时群雄并起,各国的野心家,将会全部投身其中,到时候还当有经年累月的恶战,甚至具体结果如何,他连猜都不知道从哪里猜,只是觉得,他身边这位英武的河东郡王,只怕到时候会是大凉唯一的中流砥柱
,毕竟许锦棠既然已经举旗造反,就不可能让顾氏皇族得到喘息的机会,一旦前线大败,卫晋联军冲进来之后,许锦棠大概率会截住京城皇族们南下的退路,也只有黄沙县是他暂时不会顾及的,届时以卫国为基,河东郡王可以再收拢残军,那才真是得靠无中生有的手段,总之,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然而,顾玄却不这么想。
“前线之事,我们担心也无用,唯有祈祷将士们能够奋勇作战,祖宗能够保佑大凉渡过难关,横扫。”
说罢,他又突然问道“不知先生看了那本《黄天教教义》了么?”
蓝云轩点了点头,拱手道“翻看了些许。”
顾玄沉声问道“那先生以为如何?”
蓝云轩不假思索地赞道“实在是叹为观止,让属下大开眼界!”
可话锋一转,他又突然皱眉道“只是若真有此教存于世,实非百姓之福,亦非国家之福。”
顾玄这下倒是来了兴趣,眉毛一挑,追问道“哦?先生做何解?”
蓝云轩直白地道“按照书中所言,凡是不信的,皆是异端邪魔,凡是入教者,便是兄弟姐妹,文中多煽动百姓,对抗朝廷,灭绝人性,追求天理,杜撰神圣,迷惑世人,阻碍进步,愚昧苍生,可怕之处,绝非简单几个字可以概括形容,若是流传世间,恐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啊!”
蓝云轩说完,连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以他的聪慧,与顾玄一样,也都猜到了这应该是朝廷暗中埋下的手笔。
在敌国扶持起一股势力,让敌人陷入内斗消耗,这这本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不是么?
只是此书实在是太过可怕,若真有一个完全立基于这本教义的教会存在于世间,其破坏力简直难以想象,甚至说是会荼毒千年也不为过,朝廷这次,似乎是打开了一个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的可怕魔盒,虽然在短时间内可能会对不利的战事有很大的帮助,但长此以往,或许会毒害了整个人族也说不定,这才是蓝云轩真正恐惧的东西。
人族从无永远的帝朝,哪怕是大周朝,国祚千年,也将殆尽,蓝云轩也没想过大凉可以成为那万世不灭的帝国,但大凉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制造出来的这个可怕魔物,或许会真的流毒万世,那时候,他们就是整个人族的罪人了,他对于还未见面的黄天教的恐惧,完全是来源于他一个头脑清新的人族的本能而已。
顾玄也扬起头,厉声道“是啊,世人若只敬拜先人,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继往开来,前仆后继,如此才会是后人之榜样,是族群之福星,若是将一切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仙神身上,追求那无根所在的天国来世,又何谈进步呢,又何谈未来呢,此次过后,本王必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彻底铲灭此教!”
。
第八章 不战而胜()
再说回这一头,陆登云主动向顾玄请缨,带齐兵马离开黄沙县后,没有耽搁分毫,心急如焚的他,便直接前往幽州,准备亲自动手,烧毁位于河东郡的十个粮仓,迫使许锦棠退兵,这途中,也自然而然地遇到了原本幽州军的人。
这一次领队的不是别人,还是那长了个鹰钩鼻的高貉,此人虽然本事一般,但胜在极为忠心,尤其是在眼下的幽州,尤其是对他许锦棠而言,这就是一把最适合自己用的刀,因为其他人的忠心,忠的可未必是他,故而此人在许锦棠的手下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哪怕嘱咐他的任务根本就没成功过几次,但一直都未失宠。
以许锦棠的安排,其他几路他完全顾及不到的人马,也都是用十分忠心之人率领,料想只要主帅忠诚,那底下的人不管如何,哪怕都是原幽州军的人,无人带领,也很难翻起什么大风浪来。
事实上,任何朝廷的衙门机构也好,还是什么军队也好,最重要的,往往不是最顶上发号施令的那一批人,也不是最底下那一批跟从的人,而是中间这批传令指挥之人,没有他们,整个队伍就会变得松散,失去了原有的灵性,换句话说,只要中间这批人不倒,被他控制在手中,那整个队伍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观两军对峙的场景,却是陆登云这边的精气神明显要更足一些,毕竟很多事,哪怕不说,但挡不住人私下里去想,许锦棠要做的事都已经如此明显了,难道真的就没人想到么,非也,这底下的士兵们,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暗中也会扪心自问,到底是忠于何人,所做何事,只不过因为是军人,所以习惯了服从罢了,但纠结在这种是忠君爱国还是忠于幽州大将军之间,摇摆不定,没了坚定的战意与决心,那精神自然就会萎靡,所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暗含这个道理在其中。
“叛贼,你还有脸回来?”
高貉穿着一身显眼的亮银甲,气质不凡,手持长枪,抢先大声呵斥,想要先声夺人。
陆登云一身黑衣,骑马在其对面,针锋相对,板着一张脸,看着对方所领的军队,心中悲苦,暗道这都是往日里胆气最壮,气势最盛的幽州军啊,这可是大凉最自傲,内心最坚定的一批人啊,今日一见,怎么会成了这么个窝囊样子,而且还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呢?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态后,这才再度睁开,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