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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斯芬克斯难题,你做做。”
“痴情不改,就算真见了面,又怎么样?几年不见了,突然站在面前,人家会
怎么说?就算她也真的喜欢你,她也不可能马上答应你,她不了解你,她需要考验
你,她就是要对你说不,然后看你怎么办,你肯定不可能一开始就得到你想要得到
的结果。”
“但愿老天爷别在太多无谓的事情上考验我。”
“事要真成了,我给你写本书。”
“哈!你要写书!”
“浪漫题材,所谓浪漫,就是没有结果,我不相信会有结果。”
“我现在也是越来越什么都不相信了,我只相信我自己。”
“你邮电口有人吗?看我们能不能做把生意,我们的同学都做生意了,结果跟
谁做?还得里面有人。”
“有,一个女孩子,保送北邮读研究生,今年毕业,分在电信总局,快去追。”
“太好了,这就是未来的领导。”
“不过她也在为情感所困扰。”
“那还是算了。”
二月九日 星期五 晴
七点半醒来,同屋的明还要上一天班。
他想起点事,后悔昨天晚上全侃进去了:“星的老婆叫什么名?”
“一下忘了,怎么了,她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吗?”
“是,她现在还在我们厂吗?”
“在,在基建科。”
“我想向她打听一个同乡。”
“想起来了,她叫静。”
“对,她现在可能还没上班,你知道她住哪个屋吗?”
“不太清楚。”
“我去门口堵她。”
他出门正好碰到另一个人,告诉他可能在三楼的哪个房间,他跑上楼去,果然
在。“你知道伟的电话吗?”
“他好象去深圳了,我这只有他北京的电话和呼机。”
他记下来。跟他原来记的不太一样。
“你试试吧,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我前些日子给他打,他不在。”
楼梯上遇到一对小夫妻:“高高,你还没回家?”
他笑道:“回家?回哪个家?我还没有家。”
笑道:“回哪个家?回你老——姥家。”
十点来钟,他去打那个电话。
“他不在,等一下,他来了。”
互相问候了近况。“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对你们系九二的熟吗?”
“我们系的还可以。”
“颖你认识吗?”
“她?怎么,有什么事?”
“有点事,”他笑了一下,“你知道她家的住址和电话吗?”
“你等一下,我帮你查查,”过了一会儿,“我这毕业纪念册上光写着‘塘沽
区’,我再帮你打听一下。”
“今天不管有没有消息,你呼我一下好吗?拜托了。”
“好的。”
晚上,他拿出她的照片吻了一下。这是第一次,以前他从没想到过要这样做。
他想起睡美人的故事,是不是就缺少这么一下?他对自己说:“但愿我所爱的不要
如同这照片一样,只是一场虚幻。”
他看《苔丝》。他愿意他心爱的女人为了她心爱的人而把他杀死。他觉得自己
漂泊而无所依盼,漂泊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漂到一个她身旁,如果她是茜茜公主,
他定要做奥地利国王,如果她是艾斯米拉尔达,他就做一个乞丐诗人,如果她死了,
他定会因痛苦,锤炼出一颗不朽的灵魂。
他想他的作品感人致深,很多女孩子看了会彻夜难眠,但他并不想,象有些歌
星,毫无选择地骗取所有女孩的眼泪和她们的钱。只有优秀的女孩才有勇气在心里
向他表白。
“这下问题可大了,向谁表白?”“向他。”“他是谁?”“当然是主人公了。”
“算了吧,脸上的鼻涕还没擦干净,就在这放开了勾引人,干脆把呼机号写上去得
了,卑鄙。”
二月十日 星期六 晴
他一夜展转,难以安睡,晨起仿诗三百作《美女》一首。“
野兽美女,虽远何惧,路漫以徐,弯弯曲曲。
野兽美人,虽远可陈,系梦牵魂,情令智昏。
野兽美娘,虽远何伤,汝即近旁,慌慌张张。
野兽美俪,虽远何缔,生死相依,永世传奇。
”他开始写完了还觉得挺满意,可越看越不象诗,顶多算顺口溜。这种东西好
作极了,就象一堆现成的砖头,和点水、泥巴,往上垒就是了。
他在“美女”、“美娘”两段上画上圈。这两段用词最朴,已经定稿。他翻字
典,把所有压韵和有可能入选的字都写在上面。他看着有些开始破烂的纸,心想,
不知它将来值多少钱。
他又呼伟。半天,伟回电话说正在陪朋友买东西:“我帮你问了,没问着,我
知道她们同寝室的一个人的电话,她也不知道,另一个没找着,打电话她不在,呼
她也没回,就是蓉,你认识吧?她也分北京了。”
“是不是就是艺术团那个?”
“对,要不我告诉你她的呼机号,你再呼呼她,她也许回家了,她家也是天津
的。”
他让伟把蓉家里的电话告诉他。马上就骑车上街上打长途。接电话的是一位女
士,很可能就是蓉的母亲。蓉的母亲告诉他,蓉还没回来,可能要到年三十才能回
家。他心里猜蓉是不是瞒着家里跑到外地玩去了。蓉的母亲问他是谁。他说是蓉的
同学,来北京出差,不知怎么跟蓉联系,所以才打到家里来。对方问他贵姓,他说
姓高,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不一骗到底。他想可能是来不及考虑。对方告诉了他蓉
单位的电话。他又跑回宿舍的收发室,往蓉的单位打。公休日,自然没人接。他问
总机能不能转单身宿舍。“什么单身宿舍?你要哪个号我给你转,我们这没单身宿
舍。”他又呼伟,让伟告诉他蓉的呼机号,然后他又呼蓉,什么“老同学找你”,
什么“救命”,连呼好几遍没回音,他放弃了。
回到屋内,他沙哑地吼叫,觉得手脚麻木,浑身瘫软,他根本动不了笔。在学
校的经历有几段至今还空着,他早已不能按日详记了。他认定人永远无法描写痛苦,
只要能写下来便是假的。在一个人觉得自己血液已经干枯,骨肉也要化作飞灰飘散
的时候,他是否还有能力遣词酌句。据说有位几十年前的大作家,几十年后把和爱
人初次见面时对方鞋子上绣的什么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短文的作者也慨叹没有
福分与其终身厮守,只好夜夜拜读其作品了。他第一次在舞会上见到她时,她穿的
是红是黑,他是永远也想不起来了,他除了心脏狂跳外,哪还有精力看她穿的什么
鞋,什么裙子。倒是有位几百年前的大诗人面对着琵琶发愁:“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反正这世界是既有矛,又有盾的。
他一动也不想动。天快要黑下来了,他对自己说:“也别太在世人面前没面子
了,还是先去洗个澡吧。”在澡堂里他的手臂还是没有力气搓身体,也许是因为一
天没吃多少东西,或者汗出得太多了,他的心跳得厉害。他对自己说他倒没什么,
只要他的心脏不会不堪重负。要不是纸上写着,他都不会相信自己曾经会打篮球,
还跑过一万米。
二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上午,姨妈呼他,告诉他,他母亲刚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还没
定,姨妈让他到家里来。
“我渴,我饿。”他一进门就撒娇地说,连灌了两杯水,然后吃了一大碗面条。
一下午都在看电视,一个很好看的故事片,讲一位女作家竭力撮合自己的弟弟
和自己的同事,她把弟弟打扮成一个很酷的飞车侠,当然结尾肯定不是以这种形象
告终。漂亮的姐姐对弟弟说:“你懂写爱情小说的诀窍吗?就是要让男主人公和女
主人公若即若离, 不到故事的结尾, 不要让他们在一起。”他砰然心动,心说:
“这是上帝的诀窍,可不是我的。”
影片的名字叫《 Don't Tell Her It's Me 》,当然也可以用中文把它写下来,
但他觉得英文总共就五个音节,发音比较简单,如果翻译成中文,一般要六七个音
节。他觉得越简单就越能蕴含一层深意在里面。
有篇短文抱怨现在越来越多的奇形怪状的字母掺杂到中文里来,也想象法国人
一样妄图保持语言的纯洁。可他偏喜欢这么写。至于谁看不懂,那就活该了,谁不
愿意看,那也活该了。
他想再试一次,又呼了蓉。蓉回了。
“找你可真难哪。”
“您是——”
“你记不记得有个电子系的小子,快毕业了还跑到你们艺术团呆过,可没过几
天就被你们赶走了。”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演什么的?”
“跳舞,当时我自己跑上门来,你们正在排练一个演出,有什么歌伴舞,后来
这个节目也被取消了,就在九三年的三月底和四月初的时候。”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一点没有印象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笑着说,“时间太长了,那名字你肯定也不记得了,
我叫高,你母亲是不是到学校去过?”
“是去过。”
“她是不是看过你演出?”
“对,她是看过我排练。”
“我还跟她说过话呢。”
“是吗?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认识颖吗?”
“认识,我跟她是老乡嘛。”
“那你知道她家的住址和电话吗?”
“我不知道,每年放假我们也不一起走。”
“老乡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你找我就为这事儿?”
“实在不好意思,”他又笑了,“你也分在北京了?挺不错的。”
“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