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锦落总不好说:因为我为我自己的事烦得要死,没空管别人的事。于是就虚伪地说:“你不想说,我又怎么好强求?”
江日照深受感动,他抖动着嘴唇几乎无法言语。他 踟躇了一会儿,说:“要不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不会来的。”
这个瞬间发生在夜晚,夜晚黑暗的中央,小偷最喜欢破门而入的时刻。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对江日照说:“晚上到看电视的房间睡吧!”江日照点点头,看电视的房间就是主卧室,妈妈睡觉的地方。床上有两个大红色的枕头,很硬,而且枕上去就会听到枕头发出的噪音。江日照总是带着自己的枕头和妈妈睡,一是因为舒服,更是因为他一看到并排的两个大红枕头,就觉得是新婚夫妇的床,而他不想和妈妈当夫妇。
那天晚上,江日照直接把作业带到“看电视的房间”,在妈妈简陋的梳妆台上写作业。妈妈把江日照的枕头拿到床上,拍了又拍,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拿针线包把破洞的地方缝了一缝。
第21节:会合(2)
9点50分左右,妈妈躺在床上,对着不远处江日照的背影喊道:“江日照!睡觉吧!”江日照想了一想,觉得自己成绩也不好,没有必要什么作业都自己写,又暗自考虑了一下早上早点到校,找组长要一本作业抄一下的具体事宜。在江日照考虑的当儿,妈妈一声不停地朝他喊道:“过来和我睡觉嘛!过来和我睡觉嘛!”
江日照觉得妈妈的叫声不妥,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想到该说什么,就上床睡觉了。在妈妈旁边按照老姿势躺下,可以感到妈妈在他的身后露出微笑。
在夜晚的中央,那一瞬间忽然发生了,江日照在睡觉的时候——也许他根本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却没有闭着脑子——忽然烦躁起来,觉得有蚊子在叮自己的脚踝,他翻身认真打量着脚踝才发现那不是蚊子,而是妈妈角质了的大脚趾。
他烦闷地倒在枕头上,感到自己的脑袋被一把小刀分割成几千块。刀是折叠式的扁平生锈小刀。切开的一块块脑子形状就像夫妻肺片一样,向江日照叫嚣着:“起来,到你自己的房间去睡!”“躺着吧,要不然你就睡不着了。”
江日照是那一类能睡就要尽可能睡的人,但是他却坐起身来呆坐着——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但是他却再也无法获得平静。他只好摇醒妈妈,对她说了那句他刚才没有想起来的话:
“你怎么这么恶心呢?
江日照对夏锦落说:“你说我跟我妈说了这样的话,以后我们还怎么样共同生活下去。别说生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老实说,今天中午我压根就没有回家,饭也没吃,饿到现在。今天下午我也是家都没回,后来想起来你们今天要走,本来只是送送行的,结果……”
夏锦落不想让江日照难堪,因为他毕竟是她喜欢的男生。就抢在他前面说:“你的钱包怪好玩的,在哪里买的?”
她说完,江日照才发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用大拇指用力摩擦着这个大钱包,手指都摩出了血丝。他说:“是我妈的……我从她那儿抢来的。”
那是一个橘红色的大钱包,大概是皮质的,但已经半旧了,上面还别了一朵玫红色的玫瑰花胸针,是江日照送给妈妈的母亲节礼物,三块钱——别在胸前似乎太丢人了。
夏锦落说:“啊,幸亏不是你的。”
说完,就笑了。
江日照对夏锦落全部讲开了,心里也就舒服了。他讲完了,说:“不要和占乃钞讲啊。”
夏锦落把下巴搁在架起的胳膊上,问:“你还和谁说过啊?”
江日照不想显得太暧昧,就撒了谎:“好多人呢,我最喜欢给别人讲我家里的故事了。不过,你不要和占乃钞讲吧,他原本就看不起我。”
占乃钞这时把脸在胳膊肘里磨蹭了几下,打着呵欠不清楚地说:“不告诉我什么呀?”
两人都笑着摇手,心里却都嘀咕着,不知他醒了多久。占乃钞看着他们的样子,冷笑道:“不告诉我算了。”
说完,站起身把旅行包从行李架上取下来。那包很是丁零当啷地响了一气,江日照问:“你这包里都装的什么呢?”
占乃钞问:“真的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你刚刚和夏锦落说了什么?”
江日照嘴里骂着占乃钞狡猾,心里却还是很庆幸的:看来他真的没有听去多少。
第22节:刀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却错过了一个异常壮观的场面:开启占乃钞的旅行袋,就会发现他的旅行袋里全部是刀。刀不仅是他选择的道具,更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
这生活方式一定是占乃钞从家里带来的,他家里在各个角落都藏着刀——这大概是因为妈妈很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她为了在小偷从各个地方袭击的时候,都能随手找到武器——哎呀,也没有那么恐怖啦,每个刀基本上都没有超过十五公分(只有一把折叠刀,打开后刚好十五公分),外面都有刀鞘,大多数刀也是美观为主,或者只是伪装美观的样子。
他像玩寻宝游戏一样,兴奋地弯着腰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找刀,把找到的刀都放到旅行包里,在二十多把刀里,他最喜欢的是最长的那一把。那把刀只用布条缠着,质朴得可怕,占乃钞总觉得打开布条出现的不是刀,而是一张瘦长的男人的脸,他把它压在旅行包的最底部。但还是觉得不安,要找点东西把刀盖起来,用刀盖刀?不行!钱吧!钱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占乃钞在找钱的时候,忽然找到了爸爸的照片。他爸爸长得很气派,大眼长须,喜欢穿一件咖啡色的皮夹克。
在那张照片里,爸爸站在火车头面前,笑得开怀,却有一半的脸在阴影里。占乃钞想到在照完这张照片的半年之后,爸爸就死了。这个认知吓了他一大跳,他松开手,准确地说是甩开手,几乎快把手从胳膊上甩出去的甩法。
父亲是火车司机,比普通要特殊一点、比特种要普通一点的职业。
占乃钞小时候知道爸爸操纵庞大的东西还挺高兴的。看到火车扭动的时候,就想象爸爸是钻进怪兽内部的勇士,童话里经常有这种故事,怪兽过于庞大,在海面掀起巨大的风浪,勇士吊着钢丝在空中舞来舞去,却没有办法战胜,后来钻进怪兽的肚子里,咕噜咕噜,从内部刺一剑,或者摧毁了一个发光的珠子之类的重要东西。然后,风平浪静,万物复苏,百花盛开,公主奔来,拥抱旋转。
但事实上并没有这样纯粹的好事,因为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相互阻止,例如光和影,希望和死心,欢笑和哀伤,乐观和悲观。这一点占乃钞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更准确地说,是爸爸死后领到保险金的那一天。
保险员是爸爸的同事的老婆,一个干瘦至极的中年女人,不给人好的印象。爸爸不是开火车的时候出车祸死的,而是喝了点酒在车站睡午觉时被人杀死的。占乃钞是听到家属区的老太太的唏嘘后才知道爸爸的死因的。家属区的老太太唏嘘道:“真是可怜,XXX就喝酒这一个癖好……就是这个癖好把他害死了。”占乃钞第一个念头是爸爸酒精中毒而死,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不禁有些埋怨老太太语意不清。
保险员是在葬礼过后一个多月时来的,她一进占乃钞黑暗的家里,就被占乃钞的妈妈抱住,妈妈的脸埋在她的肩窝说:“谁知道我苦啊?他们还说是我雇人杀了他爸的——”保险员却极不自然地笑了。
在破旧的红色的坐垫尽失的沙发上,保险员不断地告诉妈妈:本来你们买了两份,永保安康和平安自由险,但是你看他是意外死亡,本来应该……但是考虑到……
占乃钞听不明白,但至少能明白她是讲自己对这个破碎的家庭有很大的恩惠,帮他们多争取了九十多块钱的保险金和一个汽车女郎的挂历。
第23节:B市
B市比他们安居乐业的A市要繁华得多,因为B市是A省的首府,而A市号称“A省第二大市”,但这仅仅是因为A省其他的市更加落后而已。
这一点认识,在下火车的一刻就不断在夏锦落脑海里回放。下了火车满眼看到的都是穿着背心和紧身牛仔裤的年轻女人——夏锦落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每个女人细细的腿和小小的屁股——拖着红色俏皮的旅行箱。每次偷窥和比较都会给夏锦落带来新的痛苦。整个站台上熙熙攘攘,旅馆招徕顾客的呼叫声和迎接客人的寒暄问好声响成一片。
夏锦落无助地望向其余二人,他俩倒是一副心安理得踌躇满志的模样。夏锦落不由得从他俩那里借来了勇气。她把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扎了一个独辫,看起来清爽多了。
占乃钞却是太困了,夏锦落和江日照往前走着而没有发现他落在后面,他在候车厅的地上给自己打了一个地铺,已经躺下了。
另二人走了好一气才发现,赶紧折回来找他,在一个人的脚底下找到了睡在报纸上的占乃钞。
夏锦落花了好长时间和那人解释,为什么踩着人是不对的。
江日照好不容易把占乃钞移开了一点,移到了一个相对清静的角落。
江日照带着笑意对夏锦落轻声说:“天还黑着吧?”
夏锦落说:“是啊,天还没亮。”
“那我们也睡一会儿吧,来,给你两张报纸。”
两人在占乃钞的两侧睡下了。天虽然是黑的,但候车厅里灯火通明,并没有给他们的屈辱提供什么隔离的屏障。夏锦落果然没有睡着,听她在那里辗转反侧,报纸肯定都被揉得皱皱的。过了一会儿,江日照听到她愠怒的声音:“我们是不是一直得住在候车大厅里呀?”
江日照环顾了下候车大厅,睡在座位上的男人,躺在旅行箱上的小孩,抱着小孩儿不敢睡着的女人,乞讨的妇女。本来准备立刻施舍的却也迟疑了,说:“我们没有带多少钱。”
听着夏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