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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彩虹者(16岁作品)-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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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午,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困作斗争,但是已经有一块白布把他的头脑盖住了,他脑袋里只是一片空白而已。在房东家时,别人都在说话和讨论,只有他深深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把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他趁人不注意时用手指蘸了一点茶叶水,抹在自己的眼皮上,但他后来才想起来,这是去除肿眼泡的方法,不能去除困意。
  占乃钞的动作终于吹走了江日照体内那一团床单大的卵形白气。占乃钞不以为意地对他说:
  “草上的粉笔灰好吃一些,我小时候也被老师处罚吃过一次粉笔灰,那是黑板上的,不如草上的粉笔灰好吃。”
  江日照忽然觉得无论自己的将来怎样,占乃钞给他带来的这个五分钟的记忆将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记忆,最恶心的——哦,恶心,他又唤醒了这个词——他要忘记这感觉,忘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闭起眼睛,开始在记忆中进行删除,最初他删除得很好,忘得很顺利,但是他知道最后还是会留下痕迹,即使是空气,那也是痕迹。
  占乃钞以为他是痛苦地闭上眼睛,问道:“你终于开始有点儿反应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戒恨戒情戒嗔戒痴了呢。你难过吗?”
  江日照“唉”了一声,却又笑了:“鱼婉走了,我不能参加比赛赢奖金,我们被警察扣押,专家回来了我们却不能去找他们,你告诉我,我应该先难过哪一个?”
  占乃钞说:“那就是我的缘故了。你觉得我是个怪物吧?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正派人接近坏人那样厌恶。”
  江日照诚挚地摇头,说:“我真的没有这样看待过你。”
  占乃钞久久地看着江日照,直到他的脖子因为过久的悬空而累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天空说:“想来你是不怕了。你虽然没什么危险,不像我,有着一样没日没夜担心警惕着的东西。但是这几天来,好歹你经历的事情也不比我少,没想到你已经完全不害怕,不恐惧了。”
  江日照嗤笑道:“我独具慧根……根骨绝佳嘛。”
  占乃钞没有理会他,又挪了挪身子,全身的骨头都跟着牵连作响。他继续说:“我一直听人说有个叫做‘临死之眼’的东西,说是人临死前的一刻才能了悟过来,那时就会……操,那时就会怎样呢?我忘记了,不过我能用我自己的语言翻译,如果你和我是同一挂的人,你就会明白。有过临终之眼的人,也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人。你今天一觉醒来,算是死过了一回。”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说:“我从这死人形中爬起来,也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夏锦落对警官说:“房东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 夏锦落一听到自己说:“昨天晚上我和房东在一起。”心里有点放心了:原来我真的说出口了。她从不认为有人会因为自己亲口说的话而吃惊,自己说的话不都是自己所想嘛。她看到房东脸色几乎同灰蒙蒙的早晨一样灰白,下巴上尽是胡子茬儿,枣红色的睡衣被烟味和浓茶的香气熏得真的像老年枣子一样,替房东做一个举手之劳的不在场证明是很自然的做法。

  第69节:撒谎

  女便衣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终于可以回家见孩子”的笑容,夏锦落很确定。
  警官对夏锦落的证词却不持乐观的态度,他认真地问:“昨天晚上,三点到四点之间,你和被讯人在一起?”
  夏锦落并没有被他的专业词语、专业语句、专业口气所吓倒,她点点头,说:“是啊,我俩在一起。”
  警官并没有立即叫女便衣记录她的证词,而是向女便衣使了一个奇怪的眼色,意思是让她把夏锦落带到卧室去。夏锦落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和房东有一腿,所以叫女便衣和她单独相处,套出她的眼泪和委屈,然后再对她进行心理建设。
  夏锦落红了脸,说:“你们不要乱想。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昨天我过生日,我和另外两个男孩儿在隔壁的房间过生日,闹得有点儿吵,房东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们就邀他和我们一起过生日。我们闹了一晚上,一直到早上五点半,房东才回他自己的家的。”夏锦落想,自己的房间里现在还满地酒瓶和菜碟,房东屋子的厨房里也应该放着没吃完的蛋糕,自己的证词有了证据。
  夏锦落预料到女便衣将要问的问题,就说:“房东和我的关系很简单,也很单纯,他是我干爹。”她自然地做着不自然的动作,她一手捋了一下头发,一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状似真相大白后等待人们的恍然大悟,实则在编下面的戏该怎样演。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这层干爹干女儿的关系也很明朗,没什么杂七杂八在里边。”这话也全是在为她的思考拖时间。
  “其实房东本来是我爸的战友,是看着我长大的。这几天,学校要期末考试了,放我们几天假回家复习。我爸恰巧要出差,照顾不了我,就说房东这个地方倒清静,适合复习功课,所以我就来了。至于占乃钞和江日照,他们本不是住这儿的,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只是跑来和我一起复习功课。可能经常跑上跑下的就被邻居误认为也是房客。”
  她这样一番回答,不仅合情合理,而且也顺带解决了警察看穿他们是离家出走少年的问题。得意是难免的,但她得意的不是自己聪明伶俐,她得意自己撒起谎来犹如恶魔附体一样,性格中尚苟且存在的腼腆和羞于言词全部被吞噬光。她撒起谎来全无普通人撒谎时的失误,她没有任何被人看出端倪的小动作;她指责怀疑她的人时,每一次脸红,每一次因生气导致的结巴和每一个“啐”都流露得自然,让人觉得她是天下第一大正经黄花闺女;她撒起谎来脑袋像高级剃须刀一样敏锐,思考时间很短,至少在外人看来很短。在她自己看来,她说起谎来比她说实话时要流畅太多了。
  她看着两名警察还在犹豫,就颤声说:“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女便衣小心翼翼地望向警官说:“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她的证词记一下吧。若是真的,案子就可以了结了。若不是真的,我们就当是小孩子乱说。你说呢?你说呢?”
  警察双手握住茶杯,把脸埋在茶杯里,迟迟没有点头。女便衣对夏锦落说:“你从头说一遍吧,我当做证言记下来。”忽然,她刚把笔尖放下去的讯问记录被抽走。
  抽走的人是警官,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前面的三四十页讯问记录,那全是房东说的,警察好像在寻找什么。夏锦落本不怎么担心,但是看到房东的鼻翼更加剧烈地抖动,也有些害怕起来。

  第70节:房东死去的女儿

  警官看了半晌,抬起头来大声对夏锦落说:“不对,昨天不是你的生日。”
  房东也抬起头来,对着夏锦落冷笑道:“对,昨天不是你的生日。你倒还真敢蹬鼻子上脸。我赏你两件衣服,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我的女儿啦。”
  夏锦落对房东的那一抹劝慰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听到他的话,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气得浑身发冷,冲过去就想把房东的脸压碎挤瘪。
  警官拉住她,怒喝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夏锦落极其无助地抓住警官的胳膊,问:“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警官抿了一口茶,作出长谈的打算。他说:“被讯人原本有个女儿。”这一点夏锦落是有点猜到的,她早就怀疑房东给她的那些衣服和化妆品都是他女儿的。
  房东摸摸脖子,说:“我来说吧。我有个女儿,今年算起来应该十八岁了。昨天是她的生日。”
  夏锦落想问:“那她为什么不在呢?”但随即又想明白了,说,“她到外地上大学去了吧,但是你这个变态还在家里给她过生日。”
  房东把自己面前一杯茶喝得干干净净说:“她是个聪明小孩儿。我和我老婆都不是漂亮人,我性格阴沉,我老婆脾气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得这样好。从小就聪明,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头天教了两句英语,到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忘记了,只有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老师还叫她领着这些小孩儿读书。长大后也是一样的聪明,她的老师曾经对我们说:‘只要她想干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能达成的。’
  “我和我老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宠她好。我老婆贪心,又想让她以后进演艺圈。她就开始存钱,自己买了化妆品和衣服。她老师说得真对,她下定决心让自己漂亮,她就能漂亮起来。”他用手指戳戳茶杯里的剩茶,又说,“她虽然是半路出家的,却比那些天生的美人 子还要好看几分。呵,是个小美人。”
  夏锦落身上简直奇痒无比,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还是因为听到一个爸爸叫自己的女儿“小美人”。
  房东从茶杯里面抓了一把茶叶放在手里,又把茶叶倒到嘴里慢慢地嚼,说:“她死的那天我不在。”他吞了一次茶叶,继续说:
  “那天是她十五岁生日,我给她买了个生日礼物,是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她第一次骑自行车上学。她只用了一天就学会了,而且骑得比我还好,连后座带了个人都带得极其稳当。所以我就让她一个人去上学,没有跟着她。
  “我晚上下班回来,我老婆才告诉我,女儿被车撞死了。”
  房东欲言又止,夏锦落明白他是想描述一下他女儿死后他的反应,但是又觉得这一群听众不值得他这样掏心挖肺地重温苦难。
  女便衣语重心长地对夏锦落下了一个重大的结语:“所以他把她女儿的衣服、化妆品都给你用,是把你误认成了他死去的女儿。”
  警官把审讯记录“啪”地拍在茶几上,目视远方,表情深刻,语气沉痛地叹道:“是啊。”
  夏锦落却和房东同时说:“不是的。”
  夏锦落否认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像是自己年幼时编过的故事,又像是一个做过又忘记的梦。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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