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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笑道:“你呱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早习惯了,幸好明日过后,耳朵总算可以不必日日受罪了……逗你玩儿的,这个匣子你收好,是你大皇兄和我私下里给你添的妆,明面上给你的添妆下午我再给你送来,也省得与你其他几位兄嫂的差别太大,让她们心里不痛快。”
公主下降不比寻常人家,男方女方两家同时开宴,所以按照规矩都是花夜,亦即大婚的前夜在宫里设宴,款待皇室和宗室的人员即可,自然给四公主添妆的大部队也得下午才来,顾蕴是故有此一说。
四公主见她推了个黑漆描金的匣子过来,立时就打开了,见里面竟是五张一万两的银票,忙道:“我就是惟恐大皇兄和大皇嫂会送我太贵重的东西,所以才会顾不得失礼,当着大皇嫂的面儿就打开了,谁知道大皇兄与大皇嫂的礼物岂止贵重,根本就……不管怎么说,这礼物我都不能收,还请大皇嫂收回去,您与大皇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一定会永铭于心的。”一面说,一面合上匣子,给顾蕴推了回来。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顾蕴自然不可能再收回来,道:“我和你大皇兄既给了你,你就收着,你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嫁妆只是瞧着体面风光,难道不知道以后打饥荒的时候且多着呢?你也知道我是公认的财主么,区区五万两银子算什么,于我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于你来说,却能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所以你不要再与我客气了,做兄嫂的给妹妹压箱银子,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话音未落,四公主已道:“话虽如此,大皇兄与大皇嫂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只会比我更多,先前那一百万两,别人听着只会妒恨艳羡交加,只会说大皇嫂坐拥金山银山,我却知道,大皇兄与大皇嫂的家底只怕都快被掏空了,那这五万两就越发重要了,大皇嫂真的收回去罢……”
说着压低了声音,“那条路那般的艰难,人才财力缺一不可,我帮不上大皇兄大皇嫂的忙也就罢了,还要拿着你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银子去大吃大喝,只顾自己享受,我成什么人了?!”
顾蕴面对四公主清澈诚挚的目光,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告诉她,孩子,你大皇兄和我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还不至于一百万两就把我们掏空了,给你的这五万两也的确只是九牛一毛……想着财不露白,方勉强忍住了,正色道:“给你你就拿着,长者赐不可辞,我和你大皇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又是太子和太子妃,也勉强算得你的长者了,我们给你东西,你也敢拒绝,你眼里还有我们吗?快收着,再不收着,我可就生气,以后再不理你了啊!”
四公主说她还是在她嫁进皇室以后,才终于知道自己是有亲人的,她何尝不是一样,嫁进皇室这么久,才自四公主身上真正体会到了皇室也有最纯粹的亲情?
当然,并不是说她与陈淑妃五皇子妃六皇子妃等人的感情就是假的,但顾蕴知道,只有四公主才是最本真最纯粹的,所以,也更加的难能可贵!
顾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四公主不好再推辞了,只得向顾蕴道了谢,满怀感激与感动的将匣子收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这五万两银子,留待大皇兄与大皇嫂需要时,再归还与他们,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下午,其他几位皇子妃和宗室的女眷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到四公主的寝宫给她添妆了,顾蕴明面上给的是一套红宝石,一套蓝宝石的头面,还有两百两黄金压箱,不算特别贵重,也算是众女眷里前几位的了。
三皇子妃也给了两套头面,还有一千两压箱银子,满以为必定是妯娌里的头一份儿,势必可以为自己挣一个友爱小姑的好名声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想要母仪天下,必须得有一个好名声,只要能挣来好名声,多花点银子就花点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当然顾氏更有银子,可四公主不得宠是众所周知的,难道顾氏会愿意在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身上投入太多银子不成?
却没想到,顾氏竟真舍得,果然暴发户就是暴发户,除了拿银子砸人以外,再不会干别的事了!
一时看向顾蕴的目光简直能杀人。
顾蕴只当没看见,如常与五皇子妃六皇子妃说笑着,等稍后得了机会,才笑眯眯的问三皇子妃:“三弟妹不是一再的说自己多喜欢多喜欢万侧妃吗,怎么今儿不把她带进宫来开开眼界呢?”
一句话就将三皇子妃噎得半死,却是三皇子这些日子都歇在万侧妃屋里,三皇子妃虽知道个中情由,架不住旁人不知道啊,暗地里都是同情笑话儿她的,甚至还有人说以三皇子对万侧妃的宠爱,假以时日,待万侧妃生下儿子后,三皇子府便越发没有他们母子站的地儿了,让她气得半死,却还无从分辨,偏她的娘家人也劝她不必在乎那些虚名。
顾蕴这话,恰正戳中了三皇子妃的心头伤,叫她怎能不气到内伤,总算之后再没惹过顾蕴。
喝过四公主的回门酒后,奉旨去辽东总兵府,调查永嘉侯克扣军饷的钦差快马加鞭送了调查结果回盛京。
结果却是永嘉侯不仅仅克扣了军饷,还吃了一万兵士的空饷,辽东总兵府和甘肃总兵府合起来该有十万兵士的,但实际上却只有九万人,明显永嘉侯吃了一万兵士的空饷,且一吃就是五年,少说也吃了五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军饷,请皇上定夺。
皇上自是龙颜大怒,本来永嘉侯克扣军饷已够让他愤怒了,大邺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祖训便有云不许苛待兵士,谁知道永嘉侯不但克扣了军饷,他竟还吃了那么多的空饷,简直可恶至极!
皇上当场下旨,让钦差摘了永嘉侯的花翎顶戴,夺了他的总兵大印,总兵府一应事宜由四名副总兵暂代,即日押解回京。
第一百八六回 破财消灾()
京中发生巨变,二皇子岂有会不第一时间传讯给永嘉侯的,所以永嘉侯虽在千里之外,盛京城发生的一切,他仍很快知道了,心知此番自己麻烦大了,自然要提前做好应对之策,以期能侥幸逃过这一劫。
奈何皇上极重视此事,此番派的钦差不独有兵部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还特意派了个御史铁黎生一道前往,那铁黎生在督察院虽排不上号,却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盖因他嫉恶如仇,铁面无私,连亲王首辅有了不妥之处,尚且敢参,甚至皇上偶尔有些出格儿的地方,他也要参上一参,关键他参人从不无的放矢,从来都是一参一个准,每每弄得被他参了的人轻则被申饬罚月俸,重则丢官降爵身败名裂,他自己也得不着好儿,被他参倒的人就算自己倒了,连秦桧还能有两三个死党呢,那些人自然也有,岂能少得了给他下绊子?
以致他在督察院二十年,至今仍只得从六品,再就是得了个“铁阎王”的称号,却犹不改初衷,永嘉侯能收买得其他钦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个硬骨头,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啃不下来的。
果然事情就坏在了这铁御史身上。
一众钦差抵达辽东总兵府后,永嘉侯先是好酒好菜的款带了一番,夜间又俱各送了美人儿暖床,糖衣炮弹之下,众钦差便都有些动摇了,不管怎么说,永嘉侯也算是皇上的大舅子,贵妃娘娘又几十年盛宠不衰,关键二皇子文韬武略,如今太子殿下虽大胜往昔了,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将来二皇子就有大前程呢?如今他们给永嘉侯留一线,日后彼此也好相见。
何况说来说去,永嘉侯也不过就是克扣了手下部分兵士的部分军饷而已,皇上能治他多重的罪?至多也就是免了他的总兵职务而已,可他镇守辽东甘肃多年,战功赫赫,一旦战事再起,他必定是还要起复的,如今他是奈何不得他们,但将来他起复后,要整治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于是众钦差似模似样的调查了一回,得出永嘉侯的确克扣了一部分军饷,但那完全在各大总兵府都约定俗成的范围以内,那几个进宫告御状的兵士则是受人蒙蔽指使的结论后,便打算具本上奏皇上,待皇上有了裁定后,便打马返京了。
偏就在这时,铁御史站了出来,说自己这些日子将辽东总兵府十个卫都跑遍了,查探到的结果却是永嘉侯克扣的军饷根本远远超出了朝廷默许的范围以外,斥责另几个钦差尸位素餐,对不起江山社稷,对不起辽东总兵府五万余名拿命保家卫国的将士,还说要即刻具本进京,弹劾几人的不法行为,让皇上另派钦差来。
说得永嘉侯与几位钦差都是又气又急,永嘉侯若不是顾忌着铁御史的钦差身份,知道杀了他反倒给自家的敌人以可乘之机,都要忍不住取铁御史的项上人头了,惟今却只能再拖延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找到铁御史的什么把柄或是软肋了。
然而祸不单行,当天夜里,兵营里就开始乱了起来。
却是有兵士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钦差大人们判定永嘉侯无罪,不日即将返京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以后,群情激奋之下,都开始闹腾起来,他们也没有别的奢望,只求钦差大人们能禀了朝廷禀了皇上,将欠他们的军饷都补上,以后也别再克扣他们,让他们及他们的家人都能有一碗饭吃而已,这很过分吗?
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来当兵,说穿了为的就是让自己和家人能有一碗饭吃而已,他们又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拿回拿到他们份内的粮饷而已,这很过分吗?!
眼见闹腾的兵士越来越多,他们各自的百户千户渐渐都压制不住了,永嘉侯与众钦差哪里还坐得住?永嘉侯是担心事情闹大了,他连日来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前功尽弃,又得从头来过了;众钦差则担心的是,事情闹得这么大,说到底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回头皇上问起责来,他们岂不是只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