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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钻律法的空档,陛下在律法认可的范围内反制,从法理上来说没错。
没错是没错,但也只有陛下才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胡献从报馆的杂物间翻出喇叭,冲着门外的百姓高喊,“翻翻《大明律》好好瞧瞧。你们找仆人为什么不签卖身契,你们心里就没点数!”
“庶民不得蓄奴!”胡献气沉丹田,拿出在朝廷上喷皇帝的架势,大吼一声。
费宏苦笑。少詹事嘴巴上对陛下骂骂咧咧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陛下。
吵吵闹闹的示威人群鸦雀无声。
胡献大吐一口气:“爽快!难怪陛下喜欢怼人。”
费宏提醒:“少詹事,有个词叫恼羞成怒。没有陛下的权势,还是不要随便怼人的好。”
话音刚落,石头、板砖、木头、烂叶子、臭鸡蛋纷纷砸向报馆。虽然有盾牌挡下大部分,可报社的门窗还是被砸烂了。
胡献长叹一声。
陛下消停些吧!如果说取消免税权涉及官员、权贵、宗室,那么收养契约涉及范围更广。民间蓄奴风潮蔚然成风。一旦朝廷确定了养子也有继承权,天下有的乱了。
胖舍友怀着忐忑的心,敲响了登州府衙前的登闻鼓。
坐在公堂之上的不是登州知府,而是山东布政使雍泰。汪鋐、刘鈗、王守仁、花当等不少的人在后堂看戏。
这出戏他们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要不是雍大人烧了陛下的收养契约,此刻在堂下击鼓鸣冤的一定会是陛下。那时,太上皇就不是打电话来骂陛下,而是会被气吐血。
雍泰重重拍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
他心里则在郑重思考阿儿脱歹都督联姻的建议。蒙古人享有一定范围内的军权,好儿趁部被陛下安置在白城,是一个很好的退路。万一将来他倒台了,孩子们能躲到白城生活。
陛下打算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人啊!跟着陛下,需要大无畏的精神。
雍泰漫不经心地走了一个过场,很快宣判胖舍友拥有潘府一成的继承权。
陛下在后堂看着,收养契约白纸黑字,状若疯癫的主家潘举人也签字画押了。此次过堂无任何争议。
朱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把潘府和五十亩田转到胖子名下吧。其余的……抄家。”
“陛下!”潘举人痛哭流涕。
“您老也当了朕一些时日的‘养父’。我们之间也算有缘。”朱寿笑道:“朕答应放过你的孩儿,一定不会食言。科举规则改了,就算你认罪伏法,不影响你的儿孙参加科举。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学,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潘举人面如菜色。
他的儿孙若真有出息,他也不会参与走私,把女儿、孙女们嫁到高门做妾。并让儿孙在京师置办产业。
他从寒门一路爬上来,无法接受后代重新成为泥腿子。举人有免税权、免兵役徭役,有的是人争相投靠。颗一旦他故去,在科举上一事无成的儿孙们,只能吃老本。
没有官面上的势力,家产越多越容易招惹祸害。地方官员若有害人之心,光凭徭役一项,就能破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哟~”朱寿啧啧有声,背着手给远在京师的便宜老爹打电话。
便宜老爹让他别瞎折腾。
“父皇,连水都要保持流动才能活,何况人?祖制放在国朝初期是好的,不代表在一百年后也是好的。就像天下间很多事没有对错,只看是否符合当权者的利益。”
朱寿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对弘治帝说:“大道理孩儿能给父皇讲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能让阁老们挑不出错。”
“可儿子想对父皇说句心里话:天下人都要求皇帝公正严明,他们自己做到了吗!”
“孩儿都依法治国了,天下人凭什么要视律法如无物!”
“认为有钱买个奴仆伺候没错。为什么不让朝廷先把‘庶民不可蓄奴’这条改了?!想要钻空子,就得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弘治帝气得扔了话筒。
“诸位爱卿教的好,把这臭小子教得能说会道。朕说不过他!诸位爱卿看着办吧!”弘治帝撒手不管了。
……
众人死死盯着杨廷和。
杨廷和一肚子的冤屈无处可说。
“让各地停了收养契约,官府暂不受理与之相关的家产分割。召集各部商议修改对应的律法。”杨廷和苦着脸说。
刚升迁的刑部尚书洪忠掐着手指盘算了一会:“陛下给我等看了一场‘依法治国’的例子。陛下是在暗示‘取消免税权’也依照此法吗?”
所有人若有所思。
刘健不动声色。陛下又不是傻。会让官员们制定攸关他们自身利益的律法?
阁老们并不知道,登州酒醋面局的掌事太监田逵被东厂的人抓了。
保国公不关注‘养子争家产’,只关心潘府的现状。联系不上田公公时,他整个人虚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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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热心肠的赵先生()
京官们忙成狗,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两半当两个用。
修改律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修改‘庶民不得蓄奴’,首先要确立民籍和奴籍。先不说良家卖身的‘养子’,就说家中的奴仆,还有一大部分是没有户籍的。
户部昭示各地官府:想要动户籍,必须重订黄册。
百姓们盼了很久,等着朝廷重新统计鱼鳞册让他们安心。
没有鱼鳞册的一年里,民间停了田地交易。他们生怕付了买地钱,最后拿不到地。也只有权贵们,敢在没有全套鱼鳞册的情况下,买卖土地。
听到官府要重修黄册,闹着让把鱼鳞册一起修好。
登记户籍信息的黄册、登记土地的鱼鳞册一式三份。玄武湖的黄册库留一份,各地州府留一份青册,百姓手里留一份。黄册库被淹了,东厂收走了地方的青册。地方官员哪里敢依据百姓手里的修订!
尤其是靠近京师的河北清河县官员。
“大人,清河县有一万多亩的官田,都是崔家在租种。可每年官田的租税分摊到附近几个村的民田中。这若是据实编制鱼鳞册,到时收夏粮的时候,没法子动手脚了!”县令的师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县令愁得揪掉几根胡子:“崔老的三个儿子官职都比本官高。大儿子还是吏部负责考核的主官!衙役敢去崔家要官田的租子,崔老会给。但本官三年一次的考评一定是下等!”
官田实为朝廷的土地,来自收没的田地、或各种原因无主的地。律法上禁止自由买卖,交无地的流民租种。民田是百姓的私田。
官田的租粮高,私田的税少。因为收田赋涉及到收粮食等实物的,有折色一说。根据各地方的情况不一样,分摊的折色银不一。总之,每家每户上缴的田赋会比朝廷制定的高。
这也是一旦天灾,朝廷免税或者少征,百姓们仍会交不起税的原因。
小鬼难缠!从紫禁城发出的政令到地方,执行过程中总会有不一样。
朱寿想让皇权下乡,也是这个原因。他想政通人和,政令落地的最后一步尤为重要。
朱寿正在寿山祭拜泾王的时候,刘六已经带着赵秀才,不现在是赵先生,来到了清河县。
“你们为什么不用银币缴纳田赋?朝廷有过政令,用银币交税无折色一说!”儒雅的赵先生一脸诧异。
他好似对京畿附近的百姓生活艰难很是想不通。
当地村民苦笑道:“我等当然知道。报纸上登着呢。可官府里的老爷们不收银币,我等小民有什么办法?”
“你们田赋为何如此之高?”赵先生大惊。
“清河,多权贵之地。”
“为何不去官府示威游行?京师百姓一有不满就走上街示威!”
“衙役们会打的!”
“士子们砸了陛下的产业,也没见锦衣卫、东厂打人!清河县令竟敢如此行事?!”
赵先生义愤填膺:“贪官污吏害人,御史何在?尔等不出声,如何争取自己的权益?!鱼鳞册重订在即,一旦尔等田地被登记成官田,尔等就成了流民!”
“先生吓唬小民了。”村民们不信。
赵先生心痛地捶胸顿足:“江南何来流民迁徙琼州?原先都和尔等一样是有产者。江南多官宦之家,官官相护,稍微改自己字,尔等的田产都是他人的。”
村民们仍不信。
热心肠的赵先生留在此地。
清河县的书办、衙役下乡重订黄册、鱼鳞册。
“这明明是私田,为何登记成了官田?”赵先生找来一帮人抢了登记册。
村民们哗然。一群人闹上了县衙,争执中,赵先生被衙役打伤。相帮的人义愤填膺,打死了为虎作伥的衙役。
赵先生一不做二不休,带人冲进县衙,把重新修订的鱼鳞册、黄册搬了出来。
因为简化字学校的普及,百姓中也有识字的人。
“我家的田亩数量不对!”
“为何我家成了官田!”
“我家明明是上等的好田,怎么换成了荒田!”
“哪个天杀的给我家少登了一亩!”
“……”
在赵先生的鼓动下,清河县民意沸腾。
“韩尚书,修改律法和黄册、鱼鳞册有何干系?”有都察院的在殿试时询问韩文。
户部尚书韩文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陛下说,户部若年内搞不定黄册和鱼鳞册,陛下也不会认同将要修订的律法。”
当初定下修改律法的章程,和内阁票拟相类似。新律法需要内阁、军机处、陛下共同通过。陛下有一票否定权。内阁、军机处不同意,陛下不能强制推行。
陛下用一票否定权耍无赖,他有什么办法!
杨廷和做和事佬:“连户籍都无法确定,谈何确定民籍和奴籍?黄册是一定要重修的。”
“陛下步步为营。会试的策论题大家都知道了。估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