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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大概扫一眼,在口供的末尾看到了邹嬷嬷的画押。口供如何她根本没心情细看,只草草一瞥,看见口供上提到自己,江宾璋,还有相国寺药师殿……
钱氏在脑中快速整理这一切。药师殿捅破的窗纸,突然失踪的邹嬷嬷祖孙……再思及江清月其中的可疑之处。从江清月探访崔嬷嬷,到挑拨蓉儿去相国寺……这一切难道都是她计划好的?
“这是为什么?”钱氏终于想通一切,惊讶的看着江清月。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娇美的绣娘竟会谋划出这些事。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她到底要图谋什么,地位?钱财?
钱氏转念想想,江清月该是贪图钱财。“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把邹嬷嬷和这份口供交给我。”
“钱能买你的命么,如果能,便给我能要你命的钱数。”江清月一字一句清晰的回答。她等这一天等了三年,这三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今天。
钱氏自己犯下苟且事,却总要去牵连别人。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为了以后继续便宜地使唤崔嬷嬷,她就把崔嬷嬷犯下所有的过错推给无辜的巫嬷嬷身上。
十几年了,巫嬷嬷为她鞍前马后,殚精竭虑地为她管理家业,她甚至放弃教养自己的亲生儿女,她长年累月的住在理国公府。就为伺候报答钱氏。可她的忠心诚意换来的却是陷害、强辱、身死。
一个好好的五口家转眼间崩塌了。
若非苍天眷顾,江清月得以重活一次,他们三姐弟恐怕早已屈辱丧命于某些淫郎的胯下。那种求死也难保清白活生生受辱的感觉,钱氏怎会明白。
到今天这地步了,钱氏不去反思自己的龌蹉作为,反而还是满脑子怪罪别人。提钱,论尊卑下贱,有用么?
“你想要我的命?”钱氏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清月,问她,“为什么?”
江清月对上钱氏疑惑的双眸,毫不吝啬的告知她真相,“我是巫嬷嬷的女儿。”
江绣娘竟然是巫嬷嬷的女儿!
钱氏脑子里恍若劈了炸雷,耳不能听,眼不能见,满脑子嗡嗡声,不能做任何思考。她缓了半天劲儿,才迟钝的恢复神智。
若是巫嬷嬷的女儿,肯定来者不善,她是来跟她报仇的!难怪江清月想要她的命。可是对方又怎会知道巫嬷嬷身死的真相,难道是崔嬷嬷说得?应该是这样,不然江清月怎么会知道她与江宾璋之间的事。
十六年来,钱氏与江宾璋偷情的事一直瞒的很好。她也曾害怕被抓包过,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就慢慢地放下了警惕。把那件事当作了一般平常事,反而乐在其中。钱氏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纰漏,万万没想到在今天……
钱氏真的慌神了,怕得要命。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好应对办法。江清月今日绝不能她出这扇门半步,否则换来的将是自己的万劫不复。
钱氏彻底回神儿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江清月,冷笑,“你真以为邹嬷嬷一份口供就能吓着我?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就是送到官府那里去,也未必能治我的罪。你若现在跟我赔礼,我或许心软饶你一命。不然,呵呵,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
江清月暗自咬住下唇,红了眼眶。“二太太,你还真敢提我爹。也好,刺激我下狠手。”江清月说罢,向前一步。
钱氏作势往床里躲,高喊:“来人啊!”
“好心提醒你,这口供有两份。如果你盼着另一份送到老太太眼跟前,劳烦您拼命的喊,往死里喊。”江清月压低声音道。
钱氏打了个寒颤。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嬷嬷和丫鬟冲了进来,慌张的打量钱氏和江清月俩人,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江清月端着手中的茶杯,笑着对她们道:“没事的,才刚我喝茶险些烫了手,太太心善紧张我,帮我叫人,这会子没事了。”
众人松口气,又看向钱氏,江清月也看着她。
钱氏抿了抿嘴角,冲嬷嬷们点点头。
江清月笑着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众人都以为二太太和往常一样要拉着江姑娘说私房话,毫无异议地退下了。
钱氏见状气得憋火,却又碍于被江清月挟制住,无法出言阻止。
“你想怎么样?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无法逃出去。”钱氏快速思考后,决定反击江清月。她虽不够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好歹以前在理国公府后宅掌权十年。
“二太太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江清月移了移凳子,对着床榻坐下。“二太太有没有想过这份口供递到老太太跟前会是什么后果?或许这证据不足以害死你,却足以折磨死你。姜还是老的辣,凭着邱老太君智慧会参不透这件事是真是假?她就算在明面上无法将你直接置于死地,暗地里也得让你死了的。我不信如此精明的老太君会容得下你这个有瑕疵的儿媳妇儿,特别是给他儿子戴绿帽子的媳妇儿。”
“你!”钱氏气得咬破了唇,恨不能当场把江清月这张嘴撕烂。江清月所说的确是事实,就是因为这是事实,才叫人怕的要命。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贪恋江郎的温存。可是她怎么舍得对江郎放手,她肯和江郎维持了近十六年的关系,皆因为他才是自己这一生的挚爱啊!
“这还不是紧要的,最最可怕的是那些被二太太连累的人。”江清月接着道。
钱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惊恐地瞪着江清月:“你什么意思?”
“怎么,太太想不起来了。您以前不就爱用这招逼迫别人么,你逼迫过我娘巫嬷嬷,同样也逼迫过崔嬷嬷,而今你身边的邹嬷嬷也是被你这般要挟的。二太太还真爱拿人家的子女逼破别人就范。”
“你要干什么!”钱氏怕极了,如果江清月真把口供交给了邱老太君,必定会引起老太君的怀疑。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连带着蓉儿和开远的身份也会受到怀疑。老太君一旦质疑她所生的嫡出血脉,蓉儿和开远又怎会过得好。怕只怕她俩以后的日子,都比不过那些懦弱卑贱的庶子庶女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钱氏吓得慌神儿,无奈地哭起来,她一边流泪一边撕扯自己的头发。发髻上的钗花有被拨掉的,也有和头发缠绞在一起的,滑稽的挂在钱氏两鬓披散的头发上。
钱氏披头散发的俯首痛苦,她本就因病脸色不大好,这幅模样像极了失魂落魄的女鬼。
江清月却不怕,要说鬼她早就成鬼了,而且比钱氏冤枉得多。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钱氏而今满心挂念的全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做母亲的哪有不爱孩子的,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儿子和女儿的大好前程。
“你好像有点体会到我娘死前的痛苦了。”江清月淡然陈述,冷冷的盯着钱氏而今落魄的模样。
“你以为你报复了我,你就会有好下场?就算我不说,你以为你可以做得到不露任何蛛丝马迹?不要忘了,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你自己,小小年纪,花容月貌,又有一手了得的绣技,只要你有心过好日子,你日后的路必然荣华富贵。你知不知道这般报复我,便是得罪了整个卿侯府,你自己的将来也毁了。”
“劳烦二太太好心提醒我,不过不必了。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里清楚。”江清月冷冷地回答她,面色未有半点动容。
复仇本就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一个人从决定复仇开始,便说明她活得有多沉重多悲痛。江清月看见钱氏如此落魄悲惨的场景,除了仇恨得报时感受到的瞬间爽快,她知道之后自己并不会获得什么,还可能招惹麻烦。
可她就是看不开,也放不下。
她心有不甘,不甘心爹娘枉死,不甘心坏人过好日子,不甘心官官相护,不甘心穷苦百姓没权享受公道……如果对恶人施以恶报,会变成恶魔。江清月也愿意成为这个恶魔。仇不报心不快,哪怕日后有危险,她也要这么做。
钱氏见江清月一副铁打的样子,怎么都说不过,她彻底绝望了。她整个人无骨般的瘫在了榻上,俩眼空洞地望着前面。
“你说吧,我做什么你才能放过我,放过我的蓉儿和开远。”
“这要看你表现了”江清月估摸了下时辰,决定再等一等,顺便问钱氏其它的事情。“你和江大老爷从何时开始的?”江清月想弄清楚宁开远的身份。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恐怕只有钱氏一人清楚。
钱氏本来像没了魂儿一样,忽听江清月提起他,眼睛顿然瞪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怨念冲我来,是我叫人强上了你母亲,是我让崔嬷嬷逼死她的!”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名奸夫,看来你很爱他。”江清月判断道。
钱氏像发了疯的狗一样,朝江清月扑去,却因头重脚轻从踏上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钱氏努力让自己的脸不贴着地面,使劲儿抬眼看江清月,“关你什么事!”
“我听说靖侯府和卿侯府两家是世交,经常互相走动。你二人青梅竹马,倒也算堪堪相配。不过传言说,那会子江大老爷钟情于先刑部尚书之女,也求亲得成了,二太太自然被晾在一边儿了。后来你二人各自成亲,就此罢了多好。已为人妇人母,你怎能还去惦记人家?江大老爷更是个厉害的,熬到原配死了,娶了继室,却还是一直跟你保持这种苟且关系。”
“你懂个屁!我和他的事又岂是你一个恶毒女娃能看懂的。江郎当初是被那个姓柳的狐狸精的美貌所迷惑,时间一久,他自然会明白她最爱的人是我。这么多年来,对他最好的也只有我!”钱氏指责自己,疯狂的辩驳道。
“所以宁五爷该是你和他的儿子了。”江清月突然发问。
钱氏的眼底闪过慌乱,她转即爬起来坐在地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