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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元春说正事时向来有的放矢,他好奇道,“最近又看了什么书”
圣上书房里的藏书,元春已经能随意翻看。几年下来,不仅书房中兵书读了个差不多,如今甚至能染指军中兵器的图纸了。
元春道:“到时候,南边海战时,没准儿火器挺好用。”
赵之桢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瞧了她半晌,忽然抚掌而笑,“妙”
他重视骑兵,也关心步军,但海军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划拨了一笔银子,也派了能人修缮港口和船坞而已。
说穿了,在他眼里,原本海军也暂且只有“将来封堵粤州港,阻断温家逃跑后路”这一条用途,上得了台面。
但元春却直接点醒了他:能满载四船兵器安然回到粤州,商船恐怕早就成了兵舰南边海盗猖獗,也不是一天两天,关键是这群海盗多是大齐那些不守规矩的商人与沿岸驻军勾结,以及监守自盗。
仔细想想,温家见势不妙,跟他二哥和费家似的,带上财物和族人心腹,一起乘船出海商队改舰队,压根就是现成的,一点儿不费事儿就凭如今南海海军的本事,追都未必追得上啊。
到时候人家在海外寻个大岛,就此扎根,再反过来侵袭粤州港这打蛇不死的滋味,肯定比现在更让他憋屈
元春偏偏在此时又道:“南海大都督为人靠得住吗”
广大文官对这位新君还在观望之中,但武官却大多觉得圣上很对脾气,这位南海海军亦在此列:军人想升官发财,还是得靠打仗,不然光靠资历慢慢熬,那得什么时候
显而易见,跟着赵之桢不会没仗可打,自然也不会缺了军功。大齐海军虽然多年来都是“后娘养的”,但总归在赵之桢这里,还有点盼头。
至于在北海大都督的牵线之下就是当初发现了废太子动向,一路追踪,最后还把功劳送给贾蓉的那位,可是在赵之桢登基之前就投靠过来了。之后他更是为同僚南海大都督打包票,于是南海这位海军大统领也暗中归于圣上麾下。
听了这段渊源,元春也来了精神,“原来如此您看能在他们那边都试一试”大齐只有东面临海,金陵以北称作北海,南面自然叫南海了。
赵之桢好奇道:“这个都是怎么说”
元春笑道:“托您的福,我手下这些年添了许多能人。赚不赚银子倒还在其次。万一赔了,您也会给我偷偷补上不是”
这话自是“事出有因”。
元春手下的大管事南下采买的时候,买了个难得的方子,又添置了相应的药材,于是银子有些不趁手,答应旁人的货款略晚了一天,就听相熟的卖家一脸谄媚地表示说银子已经到了元春手下的管事们就没有谁敢行事嚣张的,他们看起来只是有些靠山,买卖公道的平常商人。
元春接着道:“我那个管事回京来就跟我念叨,那卖家都像白送了。”
话说元春手里的产业也就两类,其一是京郊十多个大庄子,其二就是药材。不管是种粮还是贩药,她都没打算赚什么银子,只要不亏损就成:因为价廉物品童叟无欺,赶上天灾,她的管事们还会主动施粥施药,于是元春的几个铺子和庄子名声都很好。
她越说越直白,“舍财求名,我觉着值当。”随即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赵之桢的问话上,“我让人跟着蓉哥儿他大舅子,雇了两艘船离了京城,往东边转了转。”
赵之桢哑然失笑,“你是技痒,想去练练手吧真是雇船”
一语中的元春只得嘀咕道,“甭管是手持的火器,还是船上的大炮,也是要耗银子的,咱们边上那些岛上盘踞的海盗,不打白不打嘛。我知道那些人背后弯弯绕绕,没个简单的,但有您给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呢。”
赵之桢大笑,“看来你练手练得不赖,这便来和我说了,分明是先斩后奏。”
元春如今是真不怕他,闻言反而振振有词,“我可是以多赚零花,给咱们闺女攒嫁妆为名,哪个会多嘴”
史书上,肯插手政事的妃嫔多了去,但真正能在兵事上说得上话的女子却寥寥无几。满朝文武真并没几人知道元春几乎能在所有事项上给赵之桢出主意。
赵之桢笑得越发灿烂:他最是欣赏元春的“本真”。如今但凡有点见识,有点身份的,无论男女总是不屑于直言银钱,可实际上这些人中有几个并不贪婪爱财像元春这样一点都不避讳的,最起码也是心中坦荡,求名不求利。
言毕,她起身从枕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个上锁的小匣子,元春把里面的小册子郑重交到了赵之桢手上,“正经花了些心思呢。”
册子很薄,上面关于海战的内容对赵之桢这种打仗的行家来说,一点都不艰难,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彻底看完,随之便是同样一盏茶之久的沉默。
话说温家之所以花大笔银子去购买大弩机,纯是因为现在的大炮虽然在海战以及攻城时伤害惊人,但它又沉又贵要命的是射程忒短
但元春的这本册子里的东西若是经过验证,真地跟文里说得一样好的话,赵之桢心道:贵死也值了
元春等赵之桢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她才问道,“您看可还妥当”
赵之桢直白道:“挺好。一会儿我就召他们来议一议,回头北海的舰船修理完了,也拉到海上去打几炮试试。”
元春赶忙拉住赵之桢的胳膊,“我那些手下在海上练手,不会谁都不知晓。不过一众海商之间也勾心斗角,甚至直接刀兵相向他们说话也不易传到有些人的耳朵里。”
这番意有所指,赵之桢“照单全收”,听完还道,“你好像还话里有话啊。”
元春也不含糊:写就小册子之人,正是前朝负责军械官员的后人,改进火器火炮全是家传的手艺。
话说连前朝皇族都能做官了,一个前朝官员的后人身份当然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阻碍。关键是这一家子得罪了赵之桢他大哥。
这家人的本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但凡知道了就连大皇子都要眼红。因此大皇子便吩咐手下好生拉拢这一家子,可惜手下们跋扈惯了,所谓的拉拢就成了巧取豪夺。
这家人当然不肯了,又躲又藏地好不容易熬到了“变天”。
怎料昔日的大皇子赵之棣在宫变之后果断服软,并带着自己的心腹归于赵之桢麾下。又因为赵之桢在文臣之中声望手段都略显不足,赵之棣在新君登基后依旧风光不减,且握有想当的实权。
于是这家人万般无奈之下,透过方愈寻到了元春这根粗壮的大腿元春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气度:只要你有真本事,得罪谁我都能替你兜着。
而这家人的仇家是大皇子妃的亲戚,元春听说直接把这位妯娌拎进宫来说道了一回前世她得小心应对的人物,如今连打带敲也是轻描淡写,而且压根不怕人家怀恨在心。横竖你恨我倒也罢了,若是露了行迹,我正好顺理成章地收拾你。
自此之后,这一家子终于安然回京居住了。
于是这家人兴奋之下小试牛刀,把船上的火器和大炮略略改进了一番,元春得了心腹的报告,转过头便跟赵之桢照实说了。
果不其然,这点事儿在赵之桢看来压根什么也不算:手里没兵也没什么威望的兄弟们,他又真正在意哪一个
就在赵之桢吩咐下去,召几位心腹入宫之际,特地把大皇子也叫了出来,这会儿可都已经掌灯了。
如今的大皇子赵晗最近多了桩烦恼:他妹妹已经有喜了,他这边还没动静。
其实他还算绷得住,但他那个活泼聪慧,行事又有分寸的媳妇终归是个没经过太多风浪的年轻姑娘,却未必能像他那般淡定。
换做平常人家,新婚两年没动静也不稀奇,姑娘出身好的话,婆家也不好太焦急。
但嫁入皇家,尤其还是嫁给了圣上的嫡长子,一年没有动静赵晗他媳妇心有点乱:好在岳母常进宫宽慰,太后和贵妃也都很和气。
小两口正相依偎着,你侬我侬呢,赵之桢的大太监忽然到来传达圣上的口谕。赵晗让妻子等他回来,便换了身衣裳,匆匆出门。
到了他父皇的书房,压根没费什么唇舌,赵晗便得了件要紧的差事。平素他大多数时间都跟父亲理政,边学边做的那种。
这回他父亲让他跟着北海大都督,看看新火器和新舰船:主要是多看多学。
赵之桢也是吸取了他二哥的教训,一个在兵事上一无所知,且还任人唯亲的太子,要么被废,要么登基之后也得把国运玩光。
话虽如此,可在场的北海大都督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若是没看好这位爷,我全族就再也好不了了啊
赵晗却很兴奋,他受父亲的影响极深,颇有几分重武轻文的意思,好在他一直都没表露出来。
把北海海军暂且交给了儿子,赵之桢继续整顿军务,而元春也开始为明年的大选和小选正经忙碌去了。
转眼到了年底,贾琏也回了京城,凤姐儿则头回单独应诏进宫探望小姑子贾琏明年要升六品,还不是闲职,以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挺不得了。
凤姐儿纵然得意,也不会在元春面前得意忘形。见礼后,她先为姑母王夫人解释了一下:王夫人前几天出门不小心受了寒,身子无甚大恙却也不敢硬撑着进宫。
这事儿元春自然知道,如今她在娘家可不止陪嫁的亲朋这些耳目了,即便是哥哥一家子到了金陵,宝玉、环儿甚至探春都能给她传话,更别提宁府的蓉哥儿也贴心无比在元春心里,这个侄儿也只比哥哥略差了那么一点儿。
母亲无碍,元春并不很担心,打发人送了些药材,又从凤姐儿口中得知正逢年底,母亲也有托病躲清闲之意,便笑着问起其他亲戚的近况。
二位老爷是彻底赋闲在家,甭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这兄弟里都斗不过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