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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大笑着出去,准备去寻玉央辞行了,仿佛一点都没觉得,让也不过是个孩子的长琴去看顾幼弟,有哪里不对一样。
自三清重辟东昆仑洞府后,除却太清常年游历在外,玉央与通天当真是一待多年都没有挪窝的。通天跑了趟小遥峰报备此事,顺便把自家两个留在山中的弟子一并交托给了玉央。
一并应下后,玉央忽而道:“去走一趟也好,我虽可闭死关,这于你却不算好法子。”
通天挑了挑眉,他自身的境界在大罗金仙巅峰上一卡多年,前几日方有所松动,不意被玉央看了出来。但他今次出行却并不是为此云游寻觅机缘的,虽如此,他也不打算多说,玉央这样的误会自好得很,省了许多解释。
他取出了雪凤笛递给对方看,这管笛子,本为通天取昆仑千岁青灵竹、又以之为寄托斩却前世执念而成,吹雪可防身,却因着还属后天之物,先前并不被玉央算在法器里头,只当做是个顽器罢了。
而今这管白竹笛周侧灵息,清楚地昭示了,它已在不知觉之中,归返了先天。放在这里,自是即将有所突破的又一项佐证了。
通天想了想,犹觉很是不放心,便又补了一句,道:“仲兄,你得看得严一些,莫要让孔宣与四不相打起来。”
玉央睁开眼颇为无奈地看了通天,只得应了下来,挥挥手让他自去。
……
通天此行,恰是逆着当日三清回昆仑的方向,一路乘云往西方而去。劫数未远,这群山河川一眼望去,满都是疮痍痕迹,还需多年方能恢复过来,现下根本没什么好看,他干脆便乘云走了——他打算去先前罗睺划地称王的须弥山瞧瞧,顺便寻一下其间主人。
他的修为境界,此前确是有所松动,却与当日自金仙破入大罗金仙之时的情况殊异,正常像是拧松了一层瓶盖儿,只等着厚积薄发冲破了这一关,便是一个新的境界,到了他这里全然不是这个样子:他此次的感觉,就像是无形中加诸己身的桎梏松脱了几分,就连依托雪凤笛而筑,隔绝他心中障念的壁障,也薄了许多,他在这一头,几乎能模糊地窥见另一边的情状了。
在深水之下,隔绝了一些什么呢,当时通天斩念斩得干脆利落,丝毫无意探究。而今他立于水畔,漠漠地看过去,临水照影,只能见到水下有模模糊糊的红影,像是有人在另侧,也是这般漠漠地看过来。又仿佛很是亲切。
准圣一念而能推知往事,通天所历的那些过往,也不知应当算作过往抑或将来,再说被他暂且隔绝的那些无凭无据、突兀而生的障念:那些初见一气道人,乃至太清、玉央之时便无来由出现的熟稔情绪,又该归于何处呢?
通天忽然挺想找罗睺聊聊天的,既然是他立下了心魔劫,便正好来诊一诊他这是否能算的上是心魔。
心血来潮,便就这么走一趟。
西方金盛,地壤天生较为贫瘠,从漫山翠篁、满目青碧润泽的南边过来,立到须弥山上一眼看去,落差自是也大。
想来罗睺于经营此处上面,也不怎么上心。山头上除却疏落几处殿宇,光秃秃的没什么可看,人迹全无,魔息也散的差不多了,望之只觉荒颓,连唬人都不成。
果然已是人去楼空了,有些地方甚而还有着些砸烧的痕迹,不晓得是谁先前便来过趟,将此地洗劫过了一遍,也不怕罗睺睚眦必报,果然是笃定此间主人一去不回了。通天暗笑自己犹存侥幸的心思,在殿前随便寻了株菩提树,安然坐在下头望野眼,准备在此待上一晚,明日再走。这树在后世与佛门颇有渊源的,清净智慧明悟,眼下却被种在西方魔门的山头殿前,犹自婆娑摇曳。
山前的桃花瘴,还依稀存留着些,通天面不更色地便从中穿过上了山。放眼望去,只有薄薄的一层浮荡于周侧,更远的南明山色为其一遮,看不太分明,。
通天摩挲着掌中的雪凤笛,树下拢了一片婆娑,他用笛管去拨弄树影,忽而想起其时盛传的一句佛偈。会开元天宝之间,三藏法师轶事相隔不过百年,正是佛法兴盛之际。
“菩提本无树……”
刚念完第一句,便被人很是烦躁地出声打断,道:“两个小娃娃整天神叨叨的不够,你还凑什么热闹?”
通天接着的一句“明镜亦非台”就被噎了回去,他倒不在意,慢悠悠地回道:“那你要把这树干脆砍了好清静么,不是我说,菩提本无树……”
便真是砍了,也不顶什么用。
他侧过头去,果然余晖落日,穿透山前桃瘴落在殿前的一片空旷的地上。西方之地近虞渊,落日之境格外辉煌,便是这泼溅半天的血色里也拢上了一层无端的冶艳来,有人立在一地的树影之中皱着眉头看过来,单薄的影子,正是罗睺。
通天转着手中的笛管,上面缠绕的素绦碧环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他的袖子,笑道:“我还当你与一气同归于尽了。”
通天穿着惯常的墨衣,对视之间,却比同样着一身玄墨颜色的罗睺鲜明许多,后者依旧站在树影里不动,透过他的身躯,几可看到树干上的纹路,果然只是一个影子。
罗睺眉也不抬,冷冷地回了一句,道:“就凭他?”
通天微微笑了笑,眼前罗睺的身形极淡,几乎便要融化在树影之中,这并非是他的错觉,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罗睺本人,而只是不知寄托在何物之上、呈现他成年样貌的一个虚影罢了。
通天便问道:“那说说看,你身在何处?”这法门的关窍,他也清楚,显然现下罗睺的本体与西方须弥山相隔极远,是以出现在此的这道影子才会这么淡,被风一吹就要散了——这么想着,眼前的罗睺便当真在拂过的晚风中被吹散了形体,花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凝聚起来。
通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重聚起身形的罗睺口气很是恶劣道:“我与一气老儿均处三十三天之外。忘了说,他现在改名叫鸿钧了。”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通天淡淡地哦了一声,罗睺眼见自己又将要被风吹散,端坐一旁的通天又全然是袖手看好戏的神情。
一时间揍又揍不了,罗睺气得匆匆扔下几句话便自行匿去了身形,省得再丢人。
第35章 花镜第三卷()
“有物相赠,便在须弥山中,你自去寻。”
“我于三十三天外待你。”
罗睺匆匆留下的话犹在耳边,菩提树后,除却婆娑的树影,已然空无一人。
太阳星缓缓没入虞渊,天色已暗了下来。夜晚的空中云幕遮挡,从地上看,并找不到初升的太阴星所在何处。
通天依旧趺坐于树下,叹了口气,缓缓将雪凤笛就到唇边。
“雪凤笛之名,概笛成之日,初声出则引九天雪落,三日不止,如百禽而朝凤皇。”
更多的就是个念想,通天其实很少去吹它。
山顶上空层云乍破,引落天光,浩雪纷纷而下,未及沾地便即消失。整座须弥山都笼于这样虚幻美丽的景致之中,通天能感到置于身侧的青萍剑微微振鸣,似与旁物相生感应,他并未抑制,很快随一声清越的剑鸣,腾空而去,唯留下一个空空的剑鞘。
他拾起剑鞘,起身随之而去,果然便见到了罗睺所留之物——正是先前一气道人作为玉碟回报赠予通天,他转手又交予罗睺的诛仙剑阵。
四口宝剑并阵图置于殿中,罗睺留下的印记已被抹去,无物相持,自有冲霄剑意。这处后殿他先前也曾途径,然而宝物自晦其光,若非先前为青萍剑意所引动,便是与其本有缘法的通天,没有刻意去寻,也断然无法察觉。
因是第二次认主,动静便小得多了,也不见出世之时的天现异象之类。罗睺取得诛仙剑阵后,既未曾将其用作镇压魔门气运之物,也没怎么用它造过杀孽,以血开锋祭剑,几乎就这样原封不动地,转呈于通天了。兜兜转转,还是得承下这份情,无以推辞。通天叹了口气,望着殿中剑阵,神色莫测,指尖竟而微微颤动。
后世诗曰: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戮仙、陷仙、绝仙,诛仙阵中,大罗神仙血染裳。
洪荒不纪年,上清通天得于须弥山中。
通天还是没能成功请动罗睺帮他诊断一下,倒是神念之中隔水的那道红影,在诛仙四剑认主过后,望去越发清晰了一些,是个红衣少年人。他叹了一声,改了主意,再不愿多留,便踏着夜雾离去了。
他离山过后许久,殿前那株枝叶婆娑的菩提树,方微微地颤了颤。
无风,明月中天。
……
盘古身化万物之时,左眼化为太阳星,右眼化作太阴星,亘古经行于中天。仿佛是日月代替了这开天辟地、立于洪荒中央顶天立地的巨人,如故地俯瞰洪荒大地。
今夜月圆,海上潮生。
原本逢值这样的夜晚,会有群龙踏着浪潮嬉游其上,直至天明方散。它们于夜间吞吐的气息,在空中聚作海市蜃楼,常常数天不散。经此量劫,龙族皆躲藏于七海水下的宫宇中不出,这样的奇景,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木之巫神句芒立于高崖之上,湿冷的海风吹来,身着白衣青带皆丝毫不动。这是在虞渊之乱中被巨浪毁去的木巫部落旧地,大水退去后,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当时恐怖的灾难,亦或是之前部族于此地长久的汲营,都了无痕迹,唯剩孤崖高峙大海。
后来在东海之滨重建部族的时候,也没有将地方择选在原处,只有句芒偶尔心中犹疑不决的时候,会回到这里,静一静心神。
这也是镇元子离开之后,句芒方养出的习惯。在局势稍定之后,镇元子便打算外出游历;而族中日渐繁盛,东海之滨渐渐有了人烟鼎盛之状,又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