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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季在巴扎罗夫身旁坐下后紧紧握了握朋友的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对方好像明白他的握手原因并尊重这份沉默。 巴扎罗夫一宿未眠,没有抽烟,几天来差不多没有吃东西,从一旁看去,他那帽子底下的脸显得那么阴森、枯瘦。“喂,老弟,”他终于开口了,“给我支烟抽……帮我看看,我的舌苔可能发黄吧?”
“黄的,”阿尔卡季答道。“是啊……连抽烟也觉得没味儿,就像是机器散了架。”
“近来一段时间你瘦了很多,”阿尔卡季说。“没什么要紧,会恢复的。 只有一件事叫我烦心:我母亲心肠太好了,如果你一天不吃十顿,顿顿吃得肚子圆圆的,她就要犯愁。不过我父亲倒还不错,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不,不应该抽烟,”他把烟卷扔进了路边的灰土里。“到你田庄有大概二十五俄里吧?”阿尔卡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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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可以问问那个无事不知的大博士。”
他指了指坐在车台上的庄稼人,费多特的雇工。那位大博士回答说“谁知道……这路又没有量过”
,接着低声骂一匹套轭的马“用头尥蹶子”
,“装疯卖傻”
,也就是说马摇头晃脑。“是啊,是啊”巴扎罗夫说道,“我年轻的朋友,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鬼知道扯那些没有的话干吗!每个人的手里只抓着一根稻草,他下面随时张着无底深渊,可是他偏偏拿些无聊之事伤神。”
“你这是指什么说的?”阿尔卡季问。“无所指。 说老实话吧,你我两人的行为实在愚蠢,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我在医院里发现,谁对自己的病深恶痛绝,谁就能战胜病魔这可是个自古不变的真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阿尔卡季说,“你并没有什么值得要埋怨的。”
“如果你真不明白,就允许我禀报吧。 依我看来,宁可在马路上敲石子儿,也绝不能让女人碰你的手指尖。 与女性交往都是……”巴扎罗夫差点儿就要说出他最喜欢的“浪漫主义”来,但及时改口为“瞎胡闹。”“你现在可能不信,可我还是要对你说,你我掉进女性世界,觉得倒还不太赖,但若抛开它,就好比大热天洗了个冷水浴那样痛快。 男人不应该让婆婆妈妈的事绊着脚,应该像西班牙俗语说的那样,男人要狠!就说你,”他转头对驾车台上的庄稼人说,“喂,聪明人,你老婆大概总是有的吧?”
庄稼人转过他那没有生气的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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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有。 怎么能没有老婆。”
“你揍她吗?”
“揍老婆?那要看情况,不是毫无理由才揍的。”
“好呀。 那么,她揍过你吗?”
庄稼汉一拉马缰。“看您说的,老爷,您真爱开玩笑……”看来,他好像是真的动怒了。“听到了吧,阿尔卡季。 尼古拉伊奇!
可你我两人挨了揍……受过教育的人得了这么个好处。“
阿尔卡季勉强笑了笑。 巴扎罗夫别过头去,一路再没有张口说话。在阿尔卡季看来,二十五俄里比之五十俄里还要长。 但是,在一个平坡上终于出现了巴扎罗夫双亲所在的小村庄,村旁,在刚冒出新芽的白桦林中,露出了茅草结顶的宅院。 进了村,见到第一个农舍附近两个戴着帽子的农夫正在对骂。一个说:“你是头猪,还不如小猪崽。”另一个反唇相讥:“你老婆是个丑陋的巫婆。”
“据那一无拘束的谈吐和戏谑看来,可以判断我父亲的农民并不很受压制,”巴扎罗夫对阿尔卡季说,“看啦,他自己从屋里跑到台阶上来了。 天哪,头发都花白了,这个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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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巴扎罗夫从马车里探出身,阿尔卡季也跟在他同伴身后探头张望,只见一个瘦长老人叉开双腿,敞着身上的旧军服,站在宅子门前的台阶上,松散着头发,长了个细小的鹰鼻子,吸着长长的旱烟管,眼睛由于日照眯了起来一脸惬意的样子。马车停下了。“终于到啦!”巴扎罗夫的父亲说的时候依旧在吸他的旱烟管,虽然烟袋儿在他手指间移动。“下车吧,下车吧,让咱们来个见面礼。”
他拥抱了儿子……“啊,我亲爱的叶夫根尼,叶夫根尼,”
传来了颤抖的女人声音。 门大开了,门洞下出现了个圆滚的矮妇人,戴着顶白色的压发帽,穿一件短短的花上衣。 她哎哟一声,身子没来得及站稳,要不是巴扎罗夫及时扶住,差点儿栽倒地上。 她那胖胖的双手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胸口,不响,不动,但听得见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老巴扎罗夫喘着粗气,把眼睛眯得更细了。“得啦,得啦,阿琳娜,放开吧,有话好好说”他说,与此同时跟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的阿尔卡季对视了一眼。 车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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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庄稼人这时故意背过脸。“这完全没必要!快放开吧。”
“唉,瓦西里。 伊凡内奇,”老太婆叹道,“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宝贝儿子,我的叶夫根尼了……”说罢并不松手,只是从巴扎罗夫胸口挪开皱巴巴的泪脸,用幸福的、好笑的眼睛打量了儿子一阵子,重又把脸深深地贴到他胸口。“是呀,这是感情的流露嘛,”瓦西里。 伊凡内奇嘟噜道。“不过,还是进屋的好,还有跟叶夫根尼一块儿来的客人哩。请原谅,”他挪前步,对阿尔卡季说,“您肯定能理解女人的短处,母亲的心……”
可他自己的嘴巴眉毛都在不停地打颤……他只是竭力克制,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罢了。 阿尔卡季低下头。“真的,妈,我们进屋吧。”巴扎罗夫扶着周身无力的老太婆进了屋,张罗她坐进安乐椅,又匆匆拥抱了一下父亲,把阿尔卡季介绍给他。“能跟您相识,我打从心眼里感到快乐,”瓦西里。 伊凡内奇说道,“只是希望您多多包涵,我家一切都极简单,像是行军的打点……阿琳娜。 弗拉西耶芙娜,赶快安静下来,你这么软弱,客人先生可要轻视你了。”
“少爷,”老太婆擦着泪水说,“我还没来得及请教您的大名呢……”
“阿尔卡季。 尼古拉伊奇,”瓦西里。 伊凡内奇一脸庄重地在一旁提示道。“请原谅我这傻老婆子。”她擤过鼻涕,先擦干右眼,然后擦干左眼。“请多多原谅,我还以为死也等不到我的儿……
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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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等来了吗,老太太?”瓦西里。 伊凡内奇接着说,接着向一个在门后害怕地张望的、穿红花布裙衫的十二三岁赤脚姑娘吩咐:“快给太太端杯水来,要放在托盘里端来,听见了吗?
……“随后他改用酸酸的调门对两位年轻人说:”请允许邀请两位先生到一个退伍军医的书房里坐一会儿。“
“再让我拥抱一下,我亲爱的叶夫根尼,”阿琳娜。 弗拉西耶芙娜不停哀求,巴扎罗夫就俯身凑近她。“你现在长成美男子啦!”
“美男子也罢,不是美男子也罢,”瓦西里。 伊凡内奇说,“反正已长大成人了,成了通常所说的奥姆菲了。 可现在,阿琳娜。 弗拉西耶芙娜,希望你在满足慈母之心后满足一下贵宾吧。 由于,你也知道,夜莺只靠寓言是填不饱肚子的。”
“饭立刻就会准备好的,瓦西里。 伊凡内奇,这会儿我就亲自到厨房,还叫准备好茶炊。 一切都会有的,一切。 要知道,我有三年没见过他,没喂他,难道漫长的日子是容易熬过来的吗?”
“好了,女当家,你看着办,忙去吧,不过可别丢脸!先生们,请跟我来。 哦,叶夫根尼,你瞧,季莫菲伊奇向你请安来了。 这老管家一定很高兴。 你说呢,老管家?不是觉得高兴吗?……先生们,请跟我来。”
于是瓦西里。 伊凡内奇趿拉着磨损了的旧鞋抢走到前头。宅子共分六个小间,其中一间就是他领我们的朋友去的所谓书房。 一张积满尘垢的粗腿桌子占了窗与窗之间的整个空隙,上面放着许多熏黄了的纸片。沿墙一溜挂着土耳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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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鞭,马刀,两张地图和一些解剖图,富费朗德的肖像,发编花体字的黑框和毕业证书镜框。 一张坐破了的皮沙发挤在两个高大的桦木书橱中间,架上书籍、盒子、鸟兽标本、瓶瓶罐罐乱放在一起。 墙角里闲置着一台报废了的电机。“尊敬的来访客人,我先前提过,”瓦西里。 伊凡内奇开始絮叨,“我们这儿过的生活就象部队野营一样……”
“别说了吧!
干吗赔不是?“巴扎罗夫打断他的话。”基尔萨诺夫十分明白你我不是克廖斯,你也没有宫殿。 但安排他住在哪,这倒是个问题。“
“啊,肯定有的,叶夫根尼,侧厢有个很好的小间,他住在那儿,会感到十分意的。”
“你盖了厢房?”
“怎么没盖,少爷?它就在澡堂那边,”季莫菲伊奇插了一句说道。“也就是在浴室边上,”瓦西里。 伊凡内奇赶忙说,“现在是夏天……我这就去吩咐。 而你,季莫菲伊奇,去把他们的行李取来……叶夫根尼,当然把书房让给你了。 Sumcuique。”
“看见了吧!
一个挺讨人喜欢乐观幽默的老头儿,而且心肠好,“瓦西里。 伊凡内奇前脚刚走,巴扎罗夫便说,”也像你父亲一样古怪,不过属于另一类型;特别喜欢噜嗦个没完。“
“看上去你母亲也很善良,”阿尔卡季说。“我母亲吗?
是个实心眼儿。 回头你瞧就是了,那顿午饭一定特别丰盛。“
“今儿没想到您回来,少爷,所以没运来牛肉,”刚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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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扎罗夫的箱子进房的季莫菲伊奇解释道。“没有牛肉也行,没也只好没有,俗话说:贫者无罪。”
“你父亲手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