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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老,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从落满松针的小路上走来了清癯的金道长。
金道长住在喇嘛庙里,终日倾心钻研白教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王重阳的全真教与其融会贯通。
耶老赶紧摇摇头,不过仍旧是面带喜色。
“耶老,你千年前就在这里的喇嘛庙内修行过,贫道想向你请教一下你所知道的‘无污大手印’如何来证悟的问题。”金道长诚恳的求教道。
“无污大手印?”耶老挠了挠头皮茫然道,他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早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关东家那些黄色的哨嗑满脑子都是。
“你说的是手污么?其实更污的是‘四大脏’呢。”耶老首先记起来的是关东土嗑。
“四大藏?快说来听听。”金道长急切的催促说道。
“一碗血,一碗浓,一碗鼻涕,一碗淞。”耶老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出。
金道长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蹙,他虽是爱新觉罗氏满族人,但年幼时便入全真教修行,对关东乡下的那些土嗑所知甚少,以为耶老说的是某种经文,于是便深入探究下去。
“四藏,是为四象也,血为精神,浓意带病修行,涕为感受真谛,淞为……何为淞?”金道长自言自语道。
耶老心里暗自乐得屁颠颠的转身溜走了。
金道长连日来刻苦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已近痴迷,一路沿着林间小道信步走去,口中不住的叨咕着:“何为淞?何为淞……”
前面已是吴楚山人搭建的茅屋了,他于兰儿和寒生居于此。
“淞,即为男子精液,乃关东土话。”吴楚山人负手立于屋前道。
“啊!”金道长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修行高深的‘无污大手印’则必须是真童子!无污即是没有污点啊……”
“道长又在研究什么神秘的武功了么?”吴楚山人笑着说道。
金道长点头叹道:“贫道自幼出家全真教,亏得不近女色,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否则如何得窥‘无污大手印’至高无上的佛经啊。”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283章
阴雨绵绵,香港岛坟场,明月默默地矗立在古仙的墓前。
两名墓地工人重新封好穴后便离开了,明月已遵王婆婆的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她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的将一束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放在了墓龛上,冷雨潇潇,悲从中来,心中竟是无比的凄凉与惆怅。
师父,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明月孤伶伶的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
明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儿,任凭冷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裳,雨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许久,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明月姑娘,斯人已去,当节哀顺变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月慢慢转过头去……
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后,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黑衣保镖,警觉的眼睛分别望向四方。
明月一愣,然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
“明月姑娘,还认得我么?上次在文华酒店。”卢太官慈祥的微笑着。
明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你是血尸卢太官。”
“姑娘好记性,嘘……”卢太官扭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保镖,那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尽职警戒着,遂叹息着,小声哼起了那首苍凉的曲子,“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明月耳边听着那苍凉悲壮的歌声,眼中望见了卢太官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刻骨的痛苦,就如同自己此刻心境般,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香港中环干诺道中,英国传统式的香港文华酒店,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景色,明月和卢太官坐在桌子旁,卢太官在默默地饮着酒,听着明月述说着此行香港的缘由。
“你是说,何五行和髯翁道长他们都死了。”卢太官沉重的目光盯着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继续叙述道:“所有的人,我师太师父、吴道明还有台湾的人,都死了,婆婆亲手将他们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
“那你现在是中原祝由科唯一传人了?”卢太官呷了一口红酒说道。
“嗯。”明月应了一声。
卢太官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长叹一声道:“天灭我辈,又奈若何?可叹将军一生铁血丹心,竟付之东流,还有那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啊。”
明月望着极度愁楚的卢太官,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卢太官看到明月疑惑不解的面孔,便解释说道:“将军魂系梦牵着重返野人山,祭奠远征军将士的亡灵,可惜被一直软禁在台中,离岛半步而不得,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更加对将军不利。”
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
“明月姑娘,你可否愿意随我前往湖南益阳桃花江一趟?”卢太官突然说道。
明月一愣,想起王婆婆曾经说过的话来,于是问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卢太官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不仅模样俊俏,而且聪明伶俐之极,“是的,那秃头老妇是我的婶娘,也是王婆婆的师妹,算下来也是你祝由门的长辈了。当年我答应婶娘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那时为了躲避全国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我连夜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诺言终未兑现,至今为憾。”他说道。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卢先生,明月准备香港事了,便折返云南了。”
“哦,此去云南其实正好可以经过湖南的,卢某用汽车载你一路同行,还可送你赴滇如何?”卢太官诚恳的说道。
明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钱已基本花完,囊中羞涩,有便车搭当然是好了,于是点头应允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卢太官大喜,忙道:“听明月姑娘的。”
“明天行么?”明月说道。
“没问题。”卢太官回答。
这是一辆簇新的蓝灰色越野车,正沿着桃花江边崎岖的山路行驶着。
桃花江发源于宁乡的龙塘,过桃江县境内的子良岩后,称之为桃花江,蜿蜒50多里入资江。桃花江上游遍布奇峰怪石,其间瀑布连连,两岸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竹乡,连绵不绝,碧海无垠。
“记得小时候,每当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两岸山水相映,一片火红,烂漫芳菲,其色甚媚。”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从车窗里望出去,青山起伏,古木迭翠,林间偶见鹿兔时有出没,远处有一座翠绿酷似女人形体的山峰,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桃花江水中。
“那是羞女峰,据说就是《史记》中所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卢太官解释道。
山路的尽头,是一块红褐色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好像是人的秃顶一般,在夕阳中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我们得下车步行了。”卢太官说道。
明月好奇的望着巨石,说道:“此石好似人的秃头。”
卢太官微笑道:“我的婶娘‘秃头老妇’因此而得名,她就住在秃石后面江边的那片竹林里,大山深处里面还有更像人脑袋秃顶的一座大山呢。”
“你们留下。”卢太官吩咐车上的保镖道,然后带着明月沿着翠竹林中间的小道走去。
小路看似已经荒芜很久了,两侧修竹丛生,溪水潺潺,十分的幽静。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明月问道。
“嗯,但她曾告诉过我,死后就葬在这竹林之中。”卢太官答道。
茂密的毛竹林中,座落着一间几乎颓败坍塌的竹屋,近前一看,房前蓬蒿丛生,檐下蛛网密布,室内竹桌竹椅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明月推测道。
卢太官站在屋前,唏嘘道:“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赫赫有名的秃头老妇可能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了。”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么?”明月问道。
“没有,婶娘嫁来桃花江吴家不久后便守寡了,并无香火子嗣,听闻坊间说与练什么鬼功有关,后来婶娘便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竹林里。”卢太官瞟了明月一眼。
两人绕到了屋后面,果然在竹林间看到了一座土坟,墓前立有碑石一块,上面布满绿色的青苔。
卢太官蹲下身来,轻轻蹭掉斑驳的青苔,露出了一行字迹:秃头老妇之墓一九五一年二月十四日。
“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明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明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把锄头来。”
明月默默地站立在土坟前,心中寻思着卢太官的那番话,莫非练祝由神功定要单身不可么?婆婆也是一个人,秃头老妇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