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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夜,淡淡的月光,几竿青绿的竹子,被小小的窗子剪成了一幅画,画中现出一个人影来,虚无缥缈,若隐若现。鬼方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兀自轻轻抽泣起来,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
他听见了,他全部听见了,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子剜去了一块,痛苦难当。他痛恨自己太任性,一直埋怨父亲不让自己修习天工术,竟不晓得父亲心里藏着这么大的苦衷,多年的误解和隔阂霎时涣然冰释。
他认为父亲是天下最好的父亲,而自己是天下最笨的孩子。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正在抚慰着他受伤的心灵。
鬼方踱着沉重的步子,踏着银白色的月光,缓缓地走出院门,一直向东来到村东边的回雁峰上。
鬼方平躺在峰顶的问天石上,遥望天河里的万点繁星,仿佛都是为了点缀那轮巨大的银盘,由此构成一幅众星捧月的美妙画面。
鬼方静静闭上了眼睛,双手枕着脑袋,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升到了满天星斗的天河里。此时,他并不孤单,因为有无数星星的陪伴;此时,他并不哀怨,因为有玉兔嫦娥的眷恋。他不用说话,一切就十分美好。
过不多时,鬼方进入了温暖的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一个美丽的女人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双手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父亲和那女人时而慈祥地看着熟睡的婴儿,时而甜蜜地相视一眼,一股浓浓的亲情密密包裹着他们。
鬼方突然明白了一切,他冲着她大叫了一声:“妈妈!”可惜,无论他怎么喊,父母依然无法听见他的声音,宛若身处另外一个空间里。正是:看似近在咫尺,却是天人永隔。
高处不胜寒,回雁峰顶清冷的夜风吹醒了熟睡中的鬼方。
鬼方环顾四周,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玄幻空灵的空间里,那么空蒙,那么静谧,那么神秘。
正在这时,鬼方胸前的石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忽闪忽闪地放射着七彩神光,煞是夺目。
鬼方有所觉察,忙去察看石头,正诧异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鸟鸣声。他心里大吃一惊,回过头来,见有一只大鸟正从深不见底的山谷里疾冲上来。此鸟状如神雕,身体肥硕,看上去绝非平常禽鸟。
鬼方正凝神沉思,忽听得谷下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哭泣声,虽是细若蚊蝇,却似是隐藏着刀枪剑戟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过不多时,只见谷下一个赤色的亮点宛如星丸跳跃一般朝峰顶而来,似是在追赶刚才那只肥鸟。
没多少功夫,那赤色的亮点便飞上了回雁峰,只见它人面鸟身,状如鸺鹠,下身赤红,闪闪发光,明亮夺目。其飞时,两翼霍霍竟进,虎虎生风,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过不多时,人面鸟追上了肥鸟,只见它那铁一般的大爪猛地张开,引颈振翅,发出一声呼哨,好似晴天起了个霹雳,直向肥鸟疾扑而去。霎时,群山响应,密林的叶片雨点一样纷纷飘落,哗啦啦响成一片。
肥鸟见势不妙,急忙闪躲,避开了这千钧一击。
人面鸟却不肯罢休,紧追不放,只见它们时而双翅一振,疾飞冲天;时而一声长哨,疾扑而下;时而飞至云端,竞相盘旋。
隔了半晌,两只鸟竟已斗了几百个回合。渐渐的,肥鸟开始有些气力不支,而人面鸟却是愈战愈勇,竟无丝毫倦意。
过不多时,肥鸟的飞速渐渐慢了下来。
人面鸟见有机可乘,大哨一声,疾向肥鸟扑去。不料肥鸟猛一侧身,人面鸟竟扑了个空。就在这时,肥鸟猛地回头,扑到人面鸟的脖颈上狠狠啄了一下。
鬼方惊呼:“好聪明的鸟儿!”
人面鸟长哨一声,又转身向肥鸟扑去。
肥鸟自知不敌,忙向一旁飞逃。
第二章 鬼方聆秘 四()
人面鸟气冲斗牛,狰狞可怖地随后紧追。
此时,肥鸟已气力难支,速度比之刚才要慢了许多。眼看人面鸟将要追上肥鸟,鬼方心道:“不好!”失声喊道:“小心!”肥鸟惊恐万分,一心逃命,竟是没有听见。
鬼方情急之下,突然捡起一颗石子猛地向人面鸟丢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连鬼方自己也不知这粒小石子由何神力奇劲激发,形体虽小,破空之声却响亮异常,对准人面鸟面门疾射而去,“啪”的一声,打在了它的面门上,霎时石子粉碎,四下飞溅。
人面鸟登感面门上似是被狠狠凿了一下,霎时眼前发黑,金星乱冒,渐渐丧失知觉,**坠入了万丈深谷。
肥鸟利用最后一丝气力强撑着飞到了回雁峰上,落在了问天石的旁边,昏死过去。
鬼方飞身跳下问天石,来到肥鸟旁边,只见它浑身是血,双翼上伤口处的鲜血还在汨汨直流个不住,且气息微弱,细若游丝,若不及时诊治,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鬼方心急如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便飞似地跑入了不远处的丛林中。
过不多时,鬼方又从丛林里跳了出来,右手抱了一些细软的干草,左手拿着一些青草,绿油油的,上面还沾有一些晶莹的露珠,想必是刚刚采来的。
只见鬼方忙将手里的干草铺在地上,然后让那肥鸟躺在了上面,又将左手里的青草送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然后吐出嘴里的青草汁沫,将之涂在了肥鸟双翼上的伤口处,手掌轻抚伤口,片刻之后,鲜血便已止住。
隔了半晌,肥鸟渐渐苏醒了过来,看见鬼方坐在自己的旁边,眼珠咕噜一转,不由地鸣叫了一声。它嗓音清脆悦耳,如银铃一般。
鬼方见肥鸟已无大碍,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喜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放心吧,我已用清风草给你的伤口止了血,只要好好休息一晚,便会好了。”肥鸟似是听懂了鬼方的话,只见它凝视着鬼方,又鸣叫了一声。鬼方心道:“莫非这鸟儿能听懂我说的话,不如我试它一试。”
鬼方道:“小鸟,你要是能听懂我说的话就连叫两声,好不好?”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肥鸟的一举一动,只见它的长喙微微抖动了两下,发出了两声鸣叫。虽然它的声音细若蚊蝇,但足以让鬼方惊喜到发狂。
遥望天际,斗转星移。
鬼方知道,即使再晚,若自己不回去,父亲是绝不会睡下的。由于怕父亲担心,鬼方恋恋不舍道:“小鸟儿,我要回家了,你自己好好在这里休息吧。”说着正欲要走,突然那只肥鸟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扑闪扑闪地拍打着双翼,竟飞了起来,围着鬼方盘旋打转。
鬼方奇道:“小鸟儿,莫非你是在送我吗?”
肥鸟飞到鬼方面前,鸣叫了一声。
鬼方见这肥鸟竟通人性,心里甚是欢喜,笑道:“小鸟儿,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就住在这回雁峰山脚下,若以后你没吃的了,便去找我!”
肥鸟快速扑闪了几下双翼,又鸣叫了一声,响亮异常,似是十分欢乐的样子。
鬼方正欲要走,突然双眉一轩,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喜道:“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在我眼里,你不再是一般的小鸟,当有自己的名号,不如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肥鸟鸣叫了一声。
鬼方沉吟片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笑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只名叫阿吉的神鸟,神通广大,降妖除魔,无所不能,不如你就叫阿吉吧!”
肥鸟连连鸣叫几声,围着鬼方盘旋飞舞起来。
过了一会儿,鬼方告别阿吉,便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但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欢喜与轻松。
鬼方还未到家,就听见“铮铮铮”的捶打声从屋里飘来,显得分外清脆响亮。
“吱喽”一声,门被推开了。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样晚啊?赶紧去睡吧!”鬼公放下铁锤,转身瞥了他一眼,兀自“铮铮铮”捶打起来。
“爸……”鬼方欲说又止。
“还有事吗?”鬼公停下手中的活,身体侧过来打量着他。
“您,您也早点歇息……不要太辛苦了!”鬼方神情恍惚,显得怯怯懦懦的。
鬼公惊得怔了一下,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因为儿子从未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好……好好!忙完这点,我就歇息,你快去睡吧!”鬼公注视着他,一脸的喜悦与欣慰。
鬼方缓缓的向里屋走去,就着父亲“铮铮铮”的捶打声进入梦乡。
今夜的捶打声不再是噪音,反而变成了温暖美妙的摇篮曲。
这是他近十年来睡得最甜的一次。
翌日清晨,一轮朝阳掠过回雁峰,冉冉升起。正是:
如盘宝镜起峰巅,喷薄良辰景色妍。燕剪莺棱欢胜日,光明状物乐新天。
鬼方与郭盛墩、黄星虎、凌采儿三个小伙伴早读后从私塾里回来,走过田间地头,跨过小桥流水,登上高耸入云的回雁峰,眺望四周,迷失于大自然的大造化中。
此时,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注进整个星罗巴尔村,使原本单调而平静的村庄变得金碧辉煌,仿佛蒙着一层金黄色的轻纱!身边鲜花满地,含苞待放的蓓蕾上,晶莹明亮的露珠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显得生机勃勃。凝神吸气,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芬芳,让人全身舒畅。
鬼方和小伙伴们平躺在嵌满露珠的草地上,闭目养神,全身心投入这精妙绝伦的大自然景色中。
“鬼方哥哥,陶先生昨天给我们讲的‘一日之计在于晨’,就是说今天这样的早晨吧?”明眸皓齿、长相甜美的凌采儿斜视着鬼方。
“嗯,应该是吧!”鬼方神游天外,若有所思。
身板厚实、脸蛋浑圆的郭盛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不对,陶先生说,它还表示人生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