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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脸上笑容未减:“年纪大了,偶尔也有失手手抖的时候。”
这话真是信了他个邪!谢三爷一脸的不满,总觉得这看似和颜悦色的老者不怀好意。
在驿馆吃完饭稍作休息便到了继续赶路的时候了,但今日这路并没有赶上,因为驿馆的茅厕排起了长队。
“怎么会这样?”作为此行中最重要的官员之一,卫瑶卿带上冠帽,枣糕在她身边帮着整理帽檐上的系带,理所当然的开始盘问起了缘由。
年纪不大,生的也清丽可爱的女孩子却并不代表会有颗菩萨心肠,此时正坐在屋内,语调平缓中透着几分威严:“莫不是你们谁在吃食里下了泻药吧?”
被叫到面前来的驿丞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就已面如土色,当下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卫天师,没有啊!微臣同大人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会谋害大人们?”
比起他慌张的辩解,被押到面前来的面摊主人包括煮面的年轻人与切牛肉的老人就显得从容多了,老者神色淡定自若的回道:“虽说老朽这面摊生意好,面已卖光了,但总有没吃完的剩面吧!大人们尽可查验,老朽这是小本生意,童叟无欺的!”
“好个童叟无欺!”见这两人说话底气十足毫不心虚的样子,谢三爷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出声了,“你们二人是明着宰客吧!”
“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老朽可没有求诸位大人买我二人的面啊!”那老者不急不缓的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叫宰客呢?”
那年轻人也帮着出声:“不错,大人你这是不知民间疾苦啊!你往前再走走,看这方圆十里之内还有没有第二家牛肉面摊?现在嫌弃我二人的面,再往前走走便没得吃了!”
“好了。”卫瑶卿见谢三爷脸上怒意更显,当下便开口制止了,而后将谢三爷拉到一旁,“好心”劝道:“谢三爷,你看这等顽劣的恶民,一看就是在这条道上混迹了许久的。路过的行人有权贵如谢三爷这样的,自然还有那种穷凶极恶的恶霸。你瞧他二人到如今还好端端的在这里,想想便不是好相与的。论嘴皮子功夫骂人这等事情,谢三爷这样的文雅人是说不过他们的,倒不如换个别的方法出了这口恶气的好!”
谢三爷狐疑的朝她望来,此时谢老太爷的耳提面命言犹在耳,他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什么方法?”虽是询问,却已先带了几分质疑。
卫瑶卿一摊手:“不知道。”
对方又将难题踢了回来,谢三爷抓了抓头发,尴尬的想了片刻,试探着问她:“不如将这两人弄作下泻药的人抓起来打几棍子教训教训如何?”
堂堂会稽谢氏子弟却叫两个路途上的刁民说的哑口无言,说出去想想都丢脸!
对面的女孩子怔了一怔:“这样……是否不太厚道?”骂不过别人就耍阴招好似不大好吧!
谢三爷捋着长须,心虚的不敢看她,只是干咳了一声:“对待此等恶民自然该用非常手段……”
“是该用,但泻药之说不成立啊!”一旁王栩突然插话进来,身边的崔璟正在小厮的伺候下在铜盆里洗手。
谢三爷抽了抽嘴角:“左右就是个名头,这两个恶民对我等官府之人尚且如此,对待旁人更不用说了!不给他们个教训还不知道有多少无故路人叫他们给欺了有苦说不出呢!”
“听起来谢三爷还真是拳拳之心为百姓啊!”王栩朝他挤了挤眼,“真不是挟私报复?”
谢三爷摸了摸下巴:“这个……呃还是有一点的。”
“那更不能用泻药之说了。”王栩一拍手中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折扇道,“你也道这两个恶民惯会狡辩,若真是用了泻药,那些人早弄裤子里了,哪还忍得住乖乖排队?再者说了,排队的有只吃过驿馆食物的也有只吃过牛肉面的,泻药下在牛肉面里这说法也说不通。”
“我已经查过了,这驿馆的水井旁有几株青汁草,应当是偶有一两根落在了水里,这等青汁草本就是助泄之物,又无毒,且因人而异,体虚寒之人便容易腹泻,普通人便没什么事,应当同这两个人没什么事。”崔璟走了过来,将手放在桌上的熏香炉旁,道。
谢三爷听闻有些不是滋味:“原来真不是这二人干的。”
王栩瞥了他一眼:“谢三爷真气不过想给这两人一个教训也不是没有办法,办法就是……”
“就是青汁草是谁弄进去的,在井里打水的那么多,谁知道是谁?如此便是人人皆有嫌疑。”一旁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摸了摸下巴,道,“既然打不得,那就带走好了。正好抓几个会做饭做菜的随行,此次出行,我等好似忘了带厨子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问雨()
“如此公报私仇好似不大好吧!”谢三爷摸了摸下巴,临了却是自己犹豫了,再瞥了眼对面几个神情自若的“害人”的人,心中更是笃定果然这一行也就他这一个老实人了。
“这怎么能叫公报私仇呢?这只能叫拳拳之心为百姓考虑!”女孩子笑着瞥了眼候在那里等着回话的几个人道,“正好,牛肉面太咸,驿馆的菜食太淡,让他们相互学一学,那菜必然就好吃了。”
原来还在打这个主意。谢三爷瞟了她一眼,思及此行未带厨子,除非遇到驿馆,否则只能以干馍之物度日了,一想到那味道,脸便跨了下来。压弯良心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谢三爷点了点头:“我等为官者就当为百姓考虑!”
在驿馆吃了一餐饭食,装好足够的草料与水之后,一行人还带走了那两个牛肉面摊的主人与驿馆的厨子。
驿臣苦着脸趴在地上送他们一行人离去,他这里离长安城太近,本就不是什么大驿馆,不少人咬一咬牙,赶一赶也能在天黑前赶到长安城的,是以,这个驿馆配的人手一向不多,连厨子也就这么一个而已。而眼下,就这唯一的一个厨子,还被以“有下泻药暗害大人们”的嫌疑带走了。
这……他们能怎么办?驿臣无奈的摊手目送车队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远去,直至再也看不到。
几个有“暗害朝中官员”嫌疑的厨子被赶到后头的马车上帮忙赶车了,谢三爷神情舒畅的松了口气,经过卫瑶卿他们一行人的身边时还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卫瑶卿招了招手算是回应,而后笑看着四周忽地出声道:“方才在驿馆里崔璟洗手的那个铜盆去哪儿了?”
谢三爷愣了一愣,想了会儿便指着后头的马车道:“应当在后面的厨子那里吧,他带了不少这样的铜盆,原是洗菜揉面之流用的。”
卫瑶卿沉默了片刻,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谢三爷见她神情微妙,心里也咯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女孩子这才支支吾吾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瞧着崔璟洗完手特地还在熏香炉那里烤了许久便问了问他的小厮,听说先前大家上茅房时,为了弄明白是不是因为泻药的关系,是他去查探的……”
“你是说用手?”谢三爷只觉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巴落到后头去了。
被谢三爷的神情取悦到了,卫瑶卿笑着放下车帘,就见裴宗之回过头来,看她,似是不悦:“你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欺负老实人啊!”卫瑶卿叹道,斜睨了他一眼,“这里统共几个老实人,不欺负他欺负你么?”
裴宗之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也好么?卫瑶卿怔了怔,而后便察觉到手被人抓住了。
有人觉得拉手使人愉悦。
那就拉着吧!
马车微微晃着向前,一摇一晃很快便引起了人的困意。卫瑶卿瞥了眼已经斜躺在马车里,张着嘴巴流着口水睡着了的枣糕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干脆隔着车帘靠在了正端坐着拉着缰绳的裴宗之身上,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这一睡,待到再次醒来时,已到快落日时分了。
“醒了?”被她靠着的裴宗之突然出声。
卫瑶卿点了点头,见他似乎有些不适的揉了几下肩膀,不由愧疚自检道:“最近好似越来越放肆了。”话虽如此,却并没有多少羞愧之色。女孩子掀开车帘爬出马车,上午激动手抖的车夫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裴宗之赶到后头去了。
如此正好,她在裴宗之身边坐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同一旁的人说话:“大概有恃无恐吧!”
“你恃的是什么?”恃他不会因此发怒么?生气不生气这种东西好似他自己都不能把握吧!
恃的自然是你喜欢我,卫瑶卿心道,抬眼对上他明亮干净的双目又突然有些说不出口,而后话题一转,语气霸道而得意,“我清楚就好了。”
裴宗之默然了许久,才木木的“哦”了一声,而后再次开口了:“你刚才睡着,我算了一卦。”
“哦?算什么了?”卫瑶卿笑着问他。
裴宗之道:“去济南府的路上很顺利。”
“到了济南府也不用担心。”卫瑶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前方骑马并行的崔璟、王栩和谢三爷道:“叶修远是世族的人,这种时候,我们同世族也算半个自己人,所以不必担忧!”
裴宗之转过头来看了他片刻,思索了半日正要说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忽地移向了她的身后。
“路上顺利是没有人祸,但不代表没有天灾。”一辆马车已与他们并驾齐驱,容易老先生说着递了件蓑衣过来,“瞧着要下雨了。”他指了指天。
卫瑶卿抬眼望天,狂风乌云带着湿气迎面扑来,确实是将下雨的前兆。不是什么人看天气都要观风测雨一番的,因为那委实太麻烦。大多数人只是凭着经验感觉是不是风雨欲来,这种经验很多时候都是对的。
她接过蓑衣却没有穿上,而是看了片刻两畔悠悠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