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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来说,此物即是人皇象征。
萧煜望着头顶的玄黄色气运,若有所感,大致知道了刚才的经过,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
要说萧煜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
说到底,不管父子当初如何反目,那层与生俱来的血肉相连是割舍不开的。
如果说人生有四季,萧煜的十五岁之前都是春天。
这个春天由萧烈和方璇构建。
自萧煜记事以来,父亲萧烈始终就是他头顶的一片天,也正是他支撑起了一个家。直到他将近而立之年的岁数,才打破了这道一直横贯于头上的天幕。
平心而论,萧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萧烈功不可没,一次次铺路,终于让萧煜步步登顶,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当儿子如同新冬一般到来时,萧烈这个深秋终于是迎来了迟暮老态。
可是老了老了,萧煜却从没想过他会死了。
在自己的印象中,父亲应该是祸害遗千年啊,自己死了他都不会死,怎么就去了?
竟是连最后的遗言也未曾留下半句。
萧煜半低着头,握拳抵住嘴唇,微微颤抖。
大苦无言。
大悲无声。
傅尘平静道:“地仙境界,以气而论,御六气之辩为登楼,共有十八楼。你原本有十二气的修为,便是登上六楼,萧烈舍去性命送你一场莫大造化,又有人皇气运护佑,让你越过十二楼直登十八楼,与越过十八楼后走出楼外开始登天的上官仙尘只差一步,巧得很,我也在十八楼之上。”
傅尘指尖生出一朵白莲,“十八楼是人间极致,再往上,就是登天之途,也就是长生不朽的神仙境界,神仙不能久留于世,但能举世无敌,所以上官仙尘渡劫成功与否,便成了你我之间的胜负手。你想为天雷添上一把火,让上官仙尘彻底身死道消,在这之前,还得与我先来一场十八楼之争才行,胜了,任你施为,败了,便安心等着上官仙尘的诛仙来取人头。”
萧煜缓缓抬头,手按长剑,低沉说道:“我父萧烈死了,我该算到谁的头上?算得你的头上不冤吧?我母方璇也死了,死在那场所谓的太子谋反案中,还是与你脱不开干系,当年我妻林银屏出现在我和黑水万的战场上,险些丧命,是谁送她去的?还是你,细细算起来,你我之间的仇怨,真是倾尽青河之水都洗刷不尽。”
傅尘大笑道:“既然算不清,那就不要算了,说来说去,唯有生死而已。”
话音落下,一道金桥出现在傅尘的身下,横贯整个莲池。
傅尘盘坐于金桥之上,随着金桥缓缓上升,衣衫飘飘,状若仙人。
萧煜身形也随之上升,拔剑三寸再出三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傅尘感慨说道:“你自己废去了魔门修为,还剩佛、儒、道的修为,我也勉强算是这三家的修为,齐王殿下,请出手吧。”
傅尘屈指一弹,指尖上的白莲飞起。
朵朵白莲盛开,转瞬间在天幕之上出现一片白色的莲花海洋。
原本几乎破碎的白莲法相瞬间完美如初。
萧煜神情漠然,眼睛微微眯起,手中长剑终于完全出鞘。
我有一剑
剑首起于江都,剑尖止于中都,以东都和北都为剑锷两侧。
横贯了大半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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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气数已尽()
一剑横于人间,何其壮哉
傅尘脸上浮现出一种看破生死后的淡然和平静,轻声叹道:“孤注一掷啊。 ”
天子之剑,以天下国器为剑,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此乃道门庄祖所言,后世儒门所用。
最后经由儒门方何之口,授于萧煜。
萧煜缓缓举起手中之剑,每一个动作都万分艰难,好似以凡人之力催动山岳,缓慢无比。
但也正因如此,重生势,也有殊无量之势于剑上而生。
气机,气势,气数,气运。
前两者于当下情况而言,不过是小道,先不去说。后两者中的气数,人人皆有,而且不只是一人,就是一国一地一宗门一家一姓,也有。
一国者,大郑气数已尽,如夕阳迟暮,可就是这个已尽的气数也是庞大无比,远非人可以比拟。
一地者,西北江南,两者分去了大郑失去的气数,尤其是西北,已经由气数凝为气运,如旭日东升。
一宗门者,道宗剑宗,道宗有千年底蕴,其气数如同渊海,深不可测,如今更是有如日中天的气象,反观剑宗则是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命悬一线。
一家一姓者,同气连枝如山岳的卫国五家如今已经显现出分离崩析之势,叶家、慕容家投向西北和江南,气数渐盛,公孙家、上官家、叶家则是与江南和剑宗在一条船上,气数晦暗。当然,还有一个萧家,气数如龙,已成潜龙在渊之势,若是能赢下这最后的定鼎一战,那可就真的是龙飞九天了。
一人者,萧煜、秋叶、蓝玉、陆谦、傅尘、上官仙尘、天尘、青尘、萧烈、萧慎、微尘、徐鸿儒、刁殷、牧观、四长老、三大士、慕容燕等等,凡是能在这场定鼎之战中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有不小的气数在身,或明或暗,或盛或衰,或气数如火,或气数将尽。
萧烈将自身气数全部转嫁于萧煜,是第一个气数已尽之人。
上官仙尘的气数已经与剑宗的气数紧密连成一体,真正的生死一线。
天尘飞升有望,又有都天印和玲珑塔镇压自身气数,算是最为超然一人,就算是此次定鼎之战大败,他也无伤大碍,仍旧可以返回道宗,固守山门,虽然没有千年大计的功德在身,能如紫尘那般大开天门,但以自身修为硬抗四五道天雷后飞升天门,那也在情理之中。
在天尘飞升之后,秋叶无疑会获得一笔极为可观的“遗赠”,他本人更是能与道宗的气数连在一起,大受裨益。
每逢改朝换代,世上都会有一批从龙之人,蓝玉无疑是如今从龙之人中的佼佼者,在这方面唯一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就是那个辅佐了陆谦,同时也是他老师的傅尘。
师徒两人,因为所选之路,因为家族,因为宗门,走到了对立之面,注定要有一人会随着他所从之龙,彻底消亡。
青尘、萧慎、微尘、徐鸿儒等人,皆是气数晦暗,尚不明朗。
在所有人中,以萧煜气数最盛
已经达到了一人堪比一家一地的超凡境地。
一名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股腐朽气息的年老儒生,缓缓走到此地,仰头望着那片莲池,以及横贯于莲池之上的一剑,缓缓说道:“当真是天子之剑啊,举之无上,案之无下的天子剑,此剑面前,任凭你仙人降世,又能如何?天子天子,苍天之子,天下之共主也。”
这个乍一看有些不起眼的老儒生,正是儒门硕果仅存的圣人守仁先生王云。
王云微微拔高了声音,对着傅尘道:“傅家小子,大郑之所以会有今日之景象,盖因江南党人士族之功也自正明二十年以来,可谓是众正盈朝,于是这泱泱大郑啊,就要亡了”
王云半是自言自语道:“既然众正盈朝,大郑还怎么会亡了呢?是郑帝秦功之过错?是萧氏父子之过错?还是这满朝文武之过错?在老夫看来,这朝廷看起来是皇帝的朝廷,说到底还是这十余万官宦大臣的朝廷,大郑亡了,不是一句皇帝好大喜功就能说得过去,这些权贵公卿们是难辞其咎的。”
“这些年,老夫不在朝堂,兴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反倒是看得比以往更透彻些,朝堂之上,人人争利,满口百姓黎民和江山社稷,背地里却是党同伐异,凡是于我不利的事情,不管有益于国,还是有益于民,都要反对,难得有几个能做事的人,都要排挤。于他人,立于道德之上指摘,于自己,以不拘小节为掩饰。”
“结党一事,美其名曰,君子朋而不党,可无论如何粉饰,说到底就是结党二字而已,结党必然营私,营私必然伐异,非我同党,即我死敌,只知藏富,不知为国,长于内斗,短于治国,这便是江南党人士族。”
“所谓众正盈朝,不过是一群腐儒坐于朝堂之上,夸夸而言,空谈误国罢了。当徐林兵败之后,武将们已经看出大郑倾颓之势,开始摩拳擦掌准备逐鹿天下,文臣们在做什们?在骂萧煜,指望用唾沫淹死萧煜。郑帝秦功死后,天下大乱,武人们跃马扬鞭,他们又在做什么?这次大约是真的沦为戏子伶人了。”
“这个天下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必须用一记猛药才能起死回生,这记猛药是铁骑刀兵,不是道德文章,病好之后,自然会有新文人来代替这些旧文人,这是大势所趋,傅家小子你联合江南士族扶持陆谦,其根本还是逆势而为,这些祸国殃民的党人士族,早该随着大郑一起去死了。”
最后老人沉声说道:“此间道理已经说尽,老夫已经看够了这些所谓的众正盈朝,所谓的君子文人,这世间实在是太污浊了,就让老夫为这世间尽最后一分绵薄之力。”
这位曾经的儒门魁首将目光转向萧煜。
这位也许是世间年龄最大的老儒生仰天大笑,“老夫在这世上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先辈有言,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萧煜,你曾经在檄文中说要一扫天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今天老夫就将这一身所谓的圣人修为交付于你,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敢接下?可能做到?”
天上传来萧煜的声音,“有何不敢?萧煜在此谢过守仁先生,定不负先生所托”
下一刻,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雪白瀑布,起点是王云,而终点正是萧煜。
天地为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