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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林银屏缓缓开口问道:“萨仁,你从草原跟着我来到中都,也算是我身边的老人了,现在你让我屏退左右,就是为了交给我一封信?”
说着,林银屏将手中还封着火漆的信封扔到跪着的侍女的面前。
名叫萨仁的侍女低头道:“殿下,这是黄台吉给您的信。”
林银屏的脸上仍是看不出半分异样神情,平静道:“黄汉吉也好,申东赞也罢,再加上一个禄时行,不管是谁的信,都没什么太大分别。”
萨仁猛地叩了一个头,哀声道:“公主殿下,您身上可是流着草原的血。”
林银屏缓缓低下头俯视着她,平淡道:“可是我已经嫁人,都说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不单单是草原的公主,还是西北的王妃。”
萨仁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林银屏,“可王爷他是怎么对殿下的?殿下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放肆!”林银屏的神色骤然凌厉起来,“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萨仁摇头道:“没人教奴婢,这都是奴婢看在眼里的。殿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王爷可曾有过半分担忧?就算这些日子王爷有些回心转意,可他到底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那些女人,恐怕都在等着殿下撑不住了好取而代之吧,难道殿下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
“够了!”林银屏猛然尖声打断她的话语,然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靠在软榻上,以手扶额,虚弱道:“够了,这些话,本宫不想听。”
萨仁缓缓起身,重新拾起信封,走上前双手递出,轻声道:“这封信,殿下总要看一看吧。”
林银屏抬起头,略微犹豫之后,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轻轻颤抖。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萨仁静静地站着,没有开口催促。
过了不知多久,林银屏将手中的信封扔到脚边的火盆中。
萨仁悚然一惊,“殿下!”
林银屏静静地看着信被引燃、燃烧,等到完全化为灰烬后,才淡淡开口道:“有些事不说破,还能装作不知道,可如果说破……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萨仁刚要说话,一名侍女在外面轻轻叩门。
林银屏略微抬高声音,“什么事?”
门外的侍女道:“殿下,王爷马上就要过来了。”
林银屏平静道:“我知道了。”
林银屏将目光转向萨仁,萨仁额头微微见汗,重新跪倒在地。
林银屏垂下眼帘,道:“正好禄时行在中都,你明日就去他那边服侍吧,然后跟着他一起回草原去。”
萨仁艰难道:“谢……谢公主殿下。”
林银屏从榻上起身,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去吧,日后好自为之。”
第八十五章 夫妻夜话()
明园算是王府的正院正房,可作为王府主人的萧煜在这儿的过夜次数却不算很多,若是夫妻两人冷战,他便一人独居守心斋中,更多时候他还是出门在外,并不在王府。ㄨ
萧煜走进明园后,两旁的侍女纷纷对他屈膝行礼,萨仁匆匆忙忙地从屋内走出,低眉敛目道:“见过王爷。”
萧煜看了她一眼,问道:“王妃睡了?”
萨仁摇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还没睡。”
萧煜嗯了一声,大步走进屋内。
卧房里,林银屏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煜脱下沾染了寒气的外袍,走近前看了,发现林银屏不是在对镜自揽,而是在对着镜子看缀在眉心位置的额饰,这还是当年他与林银屏大婚时黄汉吉送上的贺礼。
额饰以整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雕琢而成,以细珍珠链相连,左右两头还分别缀着一个以红宝石雕刻的火凤,与耳环、发簪、步摇、手镯、项圈等是一整套,看上去即喜庆也华贵。
只是林银屏偏好素淡,这套大红的头面只是在成亲当日全套佩戴过一次,以后就将它拆分开来,今日她便只戴了这件额饰。
萧煜往炕上坐了,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天色也不早了,夜间寒意又重,早些睡吧。”
林银屏没有转身,摩挲了下额饰,犹豫了一下,道:“萧煜,我想回草原看看。”
炕上已经早已铺好锦被,萧煜脱了靴子,只穿着中衣躺在上面。炕下面通火道,被烧得火热,即便是隔了一层锦被也觉得背后暖洋洋的,倒是比守心斋的床舒服多了。
听了林银屏的话,萧煜没放在心上,随口应道:“今年秋天不是刚回去过吗,而且草原上正在闹白灾,天寒地冻,你身子不好,瞎跑什么。”
“萧煜,就是因为草原上在闹白灾,我才回想看看。”林银屏顿了顿,道:“白灾过后,牛羊肯定死伤严重,没了牛羊的牧民们就要饿死,我是草原上的公主,我理应回去。”
本来已经闭上眼开始假寐的萧煜猛地睁开了眼,问道:“银屏……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林银屏平静道:“我又不是聋子瞎子,哪还用别人对我说什么。”
萧煜狐疑地看着林银屏的背影许久,一时间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不由得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林银屏见丈夫久久不说话,心里明白自己的身子不好是事实,而且还有了身孕,他是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在这时候去草原的,自己若是再强求却是有些不妥当。
她将额饰取下,放入妆台上的匣子中,道:“你说的也是。”
萧煜已经脱去中衣钻进被窝,道:“都快子时了,赶紧睡吧。”
林银屏点点头,对着铜镜去了首饰,放下头发,然后脱了夹袄和中衣躺到萧煜身边。
萧煜将妻子搂在怀中,轻声道:“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银屏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萧煜笑道:“出嫁的女子回娘家看看,那是人之常情,说到底我还是担心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从中都到王庭,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我实在不敢让你冒险,万一在路上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办?所以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你别怪我。”
这几天,夫妻关系渐渐转暖,林银屏蹭了蹭萧煜的胸膛,微嗔道:“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倒是惹得你这么一通唠叨,难道你还怕我自己偷偷跑去草原不成?放心,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咱们孩子考虑吧。”
萧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银屏终究是身子虚弱,没过多久就困意上涌,拥着萧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萧煜修为有成后,睡眠极浅,只是睡了大概两个时辰,他便清醒过来。虽然已经加盖了两床锦被,屋内炉火更是彻夜不息,可林银屏还是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双手将他紧紧环住,一条腿更是不安分地横跨过来,就像一个大号的树袋熊挂在他的身上。
萧煜怕吵醒她,不好乱动,只能是躺在炕上愣愣出神。
草原并不是第一次遭遇白灾,只是以往遭遇白灾之后还能南下入关劫掠,可如今却是行不通了,现在的中原也在闹粮荒,三大军阀又混战不休,早已是刮地三尺,根本没有半点多余的粮食,而其他未遭战乱的临近几州,都是萧煜的属地,实在不好下手,所以禄时行才会问萧煜要不要草原军入关助战。
要不要放草原军入关?这的确是个大难题。西北军中多半是持否定态度,萧瑾的答复便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思,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西北军与草原军之间的仇怨也绝非一日两日就能忘却。可偏偏萧煜是靠着草原军起家,凡事不好做的太过,更何况在这中间还夹着一个林银屏。
想到林银屏,萧煜低头看了眼正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女子,神色稍稍柔和下来,现在月份尚轻,所以林银屏的小腹还看不出什么迹象。兴许是抱着萧煜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原本微蹙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此时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正用草原语含混地念叨着什么,边说边笑。
林银屏一觉睡到了辰时,当她睁开眼时,萧煜正闭目假寐,她自己则是不害臊地挂在萧煜身上。
已经快要为人母的女子脸色微红,悄悄地变回正常睡姿,重新闭上眼睛,意图蒙混过关。
萧煜没有睁眼,轻笑道:“夫人呐,昨夜可还睡得舒服?却是要累死为夫了。”
正所谓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林银屏算是要死扛到底了,紧紧闭起眼睛,就是装作没听见。
萧煜不再逗她,披衣下炕,来到外间。两名侍女捧着外袍来给萧煜更衣,而萧煜的随身小厮张百岁则候在门外,通禀道:“王爷,曲都督和紫老过来了,正在前厅。”
萧煜张开双手,任由着两名侍女给自己拢发、系带,问道:“他们有什么事?”
张百岁答道:“小的没问,不过瞧着也不像是太过紧急的事情。”
萧煜嗯了一声,道:“我马上过去。”
张百岁应诺离去。
盏茶功夫后,萧煜换上一身玄色常服来到前厅,原本坐在厅内饮茶的两人纷纷起座见礼。
萧煜看了他们一眼,笑问道:“你们这是一宿未睡?”
紫水阳笑道:“老朽修行多年,睡不睡的还不打紧,就是曲都督被那位唐姑娘半夜里搅闹起来,吃了一点苦头。”
曲苍苦笑一声,“启禀王爷,属下已经与唐悦榕交接清楚,特来向王爷复命。”
萧煜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紫水阳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王爷,后建那边有消息了,上官仙尘最终还是出手了。”
萧煜来了兴致,问道:“结果如何?”
紫水阳道:“上官仙尘只出了一剑,这一剑悬停于大白山青冥宫门前已有数日,接下来就要看魔教中人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