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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傻,居然和人类生气……”
“蠢毙了,和连自己是什么都闹不清楚的家伙吵嘴……”
各自暗藏讥刺反讽的自嘲瞬间将气氛重新加热,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却可以用想象绘出布满青筋的不善面孔是怎样一副样子。
缄默至快要爆炸的空气里只能听见灼热憋闷的呼吸,勉强控制住情绪,不至于因为爆激烈言语冲突招来一顿毒打的寂静中。罗兰和混血儿都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世间有些家伙怎么也合不来,不分国家、种族皆会存在这样的家伙,躺在自己身边的就是。
连说话、呼吸都受到限制的时间和空间里,男孩们睁大了眼睛无从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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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沙利文从事人口买卖这一行业的时间跨度长达14年,这个足以把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小孩变成思春少年的岁月当中。奴隶贩子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户,其中兼具形象和气质的客户总是少之又少。
大商人、教士、贵族、王室……这些出手阔绰的大人物明明有着对金钱、劳动力和肉欲的激烈渴求,购买所需【货物】时,却往往莫名其妙的顾忌法律和别人的目光。为了他们的【体面】,绝不会屈尊降贵来到奴隶贸易市场这种下等人聚集的场所。派来一些或者头脑灵活的业务精熟者、或者盛气凌人的蠢货来洽淡业务是常有的事情,贯穿谈判过程的总是杀价和被杀价。
这一次找上门来的依然不是买家本尊。不过从这位风度翩翩、音不疾不徐、优雅谈吐中透着游刃有余的代理人身上,沙利文感受这一次和以往的买卖可能会截然不同。
“【沙利文先生是这一行的席】,初次进入维伊普里交易的我们经常能听见这一类的赞美。”
以商人而言极为自然的赞美,看不出虚假作伪的痕迹。足以拿去当商人学习参照标准的业务微笑被沙利文打上最高满分——1o分。清楚人性有多么虚伪凶恶的奴隶商不可察的弯了弯脖颈。
“想买上等男孩的话,就去找沙利文先生——每一家商家都如此说,我们也就慕名找到府上了。”
“那是同行对我的抬爱和夸大,可惜,现在要买男孩的话,恐怕我爱莫能助,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存货了,非常抱歉,让您失望了。”
将恭维抬举接过来之后轻轻放下,熟稔商业往来中【对手和交易对象的话只能听一半】这一铁则的中年人捻着下巴上浓密卷曲的胡须,微笑的面具下隐蔽着锐利的视线,为试图看透眼前自称某位大人物手下的神秘男子滑来滑去。
绢丝般松软有弹性的金一丝不苟的梳理成紧贴头皮的背头型,有棱角的方正脸庞和五官的分布却太过普通,丢到人群中两三下就会被遗忘。线条修长的手掌略微显得有些近似女性,手掌正反面面有着常年握剑、挥拳才出现的那些老茧,清湛苍蓝的瞳中寄宿者刚毅且危险的气息。
“客人,不得不说。您选择的时间非常不好,太不凑巧了。”
自报姓名【马克斯。威尔】的男人不是伺候床笫的玩物、狐假虎威的废柴。这个男人的身上有股难以遮蔽的血腥味。
沙利文对难以琢磨又极具危险的客人抱有高度警惕,鉴定过无数人和货物的奴隶商相信自己的眼力绝不会看错,眼前的【马克斯。威尔】和战场上、角斗场里以手中武器生存的嗜血野兽们是同路人,几乎没有可对此质疑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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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非人者(二)()
马克思。威尔无疑是个战士,可还存在一点细节上的差异,使沙利文能够将威尔和那些家伙区分开来。
坐姿——太过端正了。
文化教育、礼仪教养是角斗士和丘八无缘触碰、也无法理解的奢侈品,痞气总是缠绕在这类人的四周。
没有任何倒胃口的体味,规规矩矩地坐直身子,脸上挂着调剂谈话气氛的笑容,谈吐动作文雅高贵——绝不是那帮左右不分、一年也未必洗澡的傻瓜们能做得出来的。
那么,这男人会是某位贵族领主麾下的骑士吗?
有可能,毕竟贵族们是奴隶买卖的大宗客户,手下的骑士亦多少受过教育,能够吟诵诗歌文章,严格遵守礼仪规范、但这种严谨刻板的作风似乎又——
【这个……该死的混蛋】
对面的沙利文琢磨访客身份而脑仁疼痛之际,这边厢维持营业用微笑的【马克斯。威尔】正承受面部肌肉痉挛的痛苦,内心出沉重的怒骂和叹息。
主业是职业军人,商务谈判方面经验值接近零的使者打心底抗拒商务氛围,腆出营养过剩腹部的大奴隶商也让他难以忍受。碍于直属上司没有任何转寰可能的命令,加上现场确实没有比自己更胜任此任务的人选这一客观因素,现状面前个体意见和心情完全言决断的余地。
“我的主人急需男孩,至于价钱——”
强忍着接下来的话语攥紧心脏的剧痛。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张市面上罕见的v。e公司制作的白色纸张,桌旁的墨水和硬羽毛笔推送到纸张的旁边摆开。
“主人的意思是由沙利文先生报价,您愿意开出什么价码,请写下来,我们付钱。”
——疯了。
瘫在椅子里不出一个音节的沙利文满脑袋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在打转,已经对奢靡的贵族豪商一掷千金的场面感到厌烦,但那些拥有巨额财富的家伙也从没有谁敢做出开价的权利彻底交由对方、随便对方狮子大开口——这种疯狂之极的行径。
太过有利的好处摆在眼前时。往往意味着前方有陷阱正在朝不知深浅的蠢货张开。
多年的经商经历中见多了作着一夜暴富美梦的家伙最终是如何结束自己的实例后,沙利文对可能是【天上掉馅饼】式骗局的事情有着本能的警惕反应。
裹在饵料里的是什么呢?带倒刺的鱼钩?致命的毒药?还是别的什么?
“请吧,想要多少随便写。”
模仿最高长官在此刻此状况下会摆出的雍容姿态。【威尔】的脑子里走马灯般循环回放着预算会议上摆事实、讲道理、卷袖子、轮膀子、上演《去吧!甲子园》,投时16o公里的直球——涵盖酸甜苦辣各种情感的场面,牢牢压抑住想拍桌子跳起来大哭大喊的冲动。
【评议会什么时候在国防相关预算拨款时也能这么痛快的来一句啊。魂淡!】
从容微笑的面具遮盖住为预算哭泣受伤的心灵,毫无破绽的笑脸下尽是痉挛的表情肌。
沙利文的额前浮现出不快的皱纹,再次打量了一眼自信满满的来访者,抓过羽毛笔浸润乌贼墨汁所制的墨水后,在白纸上留下标示数字的符号。
4oo。
不曾写明货币单位是因为在这个奴隶市场里,个体【商品】的定价多用查理曼小埃居或者阿尔比昂克朗这两种价值相差不远的银币作为结算单位。价值更高的金币,譬如大埃居之类主要用于批时支付的货款。铜币因为太过零碎、且兑换起来会被收取费用,在这里是基本不见踪影的。
所以,4oo小埃居或者克朗。这是比一个伺候床笫的未成年奴隶能够卖出的最高价码还高出1oo枚银币的天价,精神正常的客户立即会明白沙利文并没有谈成这笔买卖的诚意。别有用心打算诈财的骗子也会因为难以承受等同售出价一半的高额定金,乖乖夹着尾巴从沙利文面前消失,这个看不清来路和目的的使者会……
“可以。”
威尔看也不看写上数字的纸片,闭着眼睛让温度恰好的红茶浸润舌头和上火的咽喉。
来访者从容的回应让沙利文一口红茶喷出老远,当机的中年人差点脱光衣服跑到大街上吼上几嗓子跳裸舞去。
一枚银币就能让4个成年人去稍有档次饭店好好吃喝一番。5oo个埃居或者克朗可能是一至两户中产家庭的全部资产总和。
这用这价码买一个男孩……即便不是疯,说这话的人神智是否清醒正常也很值得探究。
“我说……这……这可是4oo几尼金币啊。”
干涸的喉咙挤出挣扎的僵硬声音,一个和购买单个奴隶难以联系在一起的金额和货币单位承担着沙利文最后的挣扎,寄希望于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购买男孩的天价能够逼退眼前难缠的访客。
再怎么不把钱当回事,家里堆的金币多到花不完的疯子在离谱的4oo几尼金币的报价下也只能选择退却……
“我有说要用克朗或者小埃居付账么?沙利文先生是觉得我们没有支付能力,看不起我们吗?”
脸上挂着刀子一样的锋利微笑。青年的随从自腰间解下几个小口袋,金灿灿的阿尔比昂玛丽女王头像不断落下,金子独特的脆响中炫目的金光几乎要闪瞎沙利文的双眼,见惯了大场面和大风浪的奴隶商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天花板上。
没人和钱过不去,没有商家会和有钱的客户为敌。阿尔比昂的大奴隶商飞快的捡起下巴,脸上堆满憨厚无智、亲切谄媚的笑容。不知道【顾客是上帝,你让上帝不高兴,上帝会让你去见他】的至理名言,奴隶商依然做得近乎完美。
头一次见到神马是【狗大户】的沙利文顾不上那丁点羡慕嫉妒恨,对威尔心律不齐险些诱心肌梗塞的内情亦一无所知,只是贪婪地盯着一百多枚几尼金币摆放眼前的神奇画面。
最后可以用来推脱的借口消失并未让沙利文感到沮丧或是棘手,尽管他是仰仗爱德华四世陛下的金币和恋童癖才能保证生意和地位的商人,手上货物在交接时现数量有出入后可能会生纠纷,弄不好会被挂上绞刑架。可航海途中不论是奴隶还是海员死于事故、战斗、疫病都是常有的事情。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再说,沙利文是一个商人,他的职业本性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笔天降的横财从眼前溜走,那是绝不被容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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