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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子坚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雪白的长须,道:“围而不攻,伺机待发。倘若泪芳姑的大军顺利归来,挟天吼兽皮鼓之威,大举进攻,唾手可得。即使泪芳姑的大军不能顺利会合,也可等到这帮贼寇精神懈怠,斗志消磨之后,予以突袭。”
正说话间,忽听远处西边海上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怒吼声。船中众人大震,脸上不约而同的绽放出欣喜之色,起身叫道:“天吼兽!泪芳姑回来了!”纷纷奔出船舱,冲到甲板上凭栏眺望。
浩浩汪洋之上,远远的出现了数十艘巨大的梭形艅艎战舰,如鲸兽破浪,疾驶而来。
众人奇道:“那是什么艅艎战舰?”突然纷纷变色,失声道:“琼海国赤甲苍恐艅艎舰!”
沙河子坚抓起观天镜眺望,果见“海”字大旗在每一艘艅艎战舰上猎猎招展,船头又都立了一竿小旗,似乎是“南宫易”二字。
狗贼惊怒失措,纷纷向沙河子坚请命。沙河子坚脑中飞转,眼下与琼海国尚未翻脸,又不知泪芳姑的大军与天吼兽的究竟,自然不能蛮撞行事,当下下令道:“东侧艅艎战舰让道,但是别让琼海国艅艎战舰进入沧浪岛海域。”
诸将领命,分赴各船就位。
沙河子坚与元甲指挥主舰,朝西疾驶。百桨齐飞,舰尾莽骨旋急速飞转,船速极快,片刻间便已进入东侧防线。
沙河子坚气运气海,朗声说道:“碧雨海莽沙河子坚,奉命剿拿元泱鸿芜罪臣。路经琼海宝地,未及拜访地主,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真气充沛,远远的传抵到众人耳中。
赤甲苍恐艅艎舰乘风破浪,一人高声道:“琼海之上,琼海国神域。神域之滨,琼海国之臣。海神神少南宫易,奉命安邦定海。妄进疆界者,请速退出,否则格杀勿论。”
那声音雄浑高张,真气极强,伴着那语调说来,铿锵有力,气冲云霄。
众狗贼面色大变,听这语气,竟是公然敌意。琼海国素来不与碧雨帝国正面为敌,纵有纠纷,也多以琼海国让步告结。今日何以一反常态?
却听沧浪岛上欢呼雀跃,喧嚷之声宛如浪潮,细细辨去,似乎在喊“南宫易城主”。
沙河子坚心下惊疑,此南宫易难道便是彼南宫易么?倘若如此,这“海神神少”又是怎么回事?突然脑中一片混乱,隐隐之间感到一种不祥的惧意。
身侧元甲高举观天镜,突然面色大变,恨恨道:“果然是这小子!”
沙河子坚透过观天镜望见,对方主舰的船头上,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神采飞扬的临风而立,倜傥风流。
身侧几个人中,一个声明昭著,乃是那好色成性的风流韦爵爷。一个海精灵容颜清丽,似是正在缉拿的精灵国公主倾灵。还有一个赤发碧眼的妖娆女子倚立栏杆,风情万种,却不知是谁。
沙河子坚心道:“那韦爵爷既与南宫易小子站在一处,想来定是已经狼狈为奸,决心助他了。也不知泪芳姑究竟如何?琼海之上,孤军作战,腹背受敌,只怕不是海贼的对手。”
正犹疑间,却陡然瞧见那舰头竟然还有一只四腿如柱,双耳狭长倒竖,双目喷火的巨大青狮恶犀凶兽,正在昂首怒吼。登时焦雷并奏,狂风怒舞,平静的海面蓦然卷起滔天巨浪,先前的吼声果然是由这凶兽传出的。
沙河子坚等人大惊,难道天吼兽竟已落入琼海国手中了么?
突听南宫易纵声长笑道:“老乌龟,你在等泪芳姑和千秋老妖么?他们早就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啦。”
沙河子坚面色大变,心道:“倘若泪芳姑的大军未败,我此时撤走,那是为了避其锋锐,等候援引,合情合理。但若是泪芳姑果真落败,天吼兽陷于他手,我再撤退,那便是临阵惧敌,罪不斩首。”
当下高举令旗,传令变阵进攻。
号角劲吹,战鼓疾擂。狗贼立时变化海蠓大阵,三十艘艅艎战舰结成圆形环阵,封堵在沧浪岛的港口。六十余艘艅艎战舰蜿蜒迤俪,如游蛇般穿梭变化,朝海神军攻去。
当日南宫易在风雷海上纵横穿行,一举击败雨燕婢,夺得避水神珠。又以“春风化雨法术”感应天吼兽元神,用自创箫曲击败“福兽齐天”水色千秋,大挫狗贼士气。其后天吼兽咆哮雷霆,肆虐风雨,将士气低落的泪芳姑的大军震得大溃。
而数路海神军在海神授意之下,由归庞童等人率领,悄悄尾随南宫易等人而来,一则有危急之时可以援手,二则可以目睹这未来的海神神少如何降伏“琼海第一凶兽”。
恰逢泪芳姑的大军军心大乱,四下溃散之际,当下予以迎头痛击,重创这狗贼劲旅。泪芳姑与水色千秋被海神军打得大败,朝东南退却,一溃千里,与原定狗贼三军会合之处相距数千里,是以迟迟不能来临。
那天吼兽与南宫易灵犀相通,又感恩于他,是以丝毫没有费力,便极为驯服的随着南宫易与海神军返回海神殿。
众人目睹南宫易孤身纵横泪芳姑的大军,叱咤风雷,夺避水珠、破千秋琉璃盏,连挫狗贼两大高手,更兵不刃血,驯服第一凶兽,都是叹服的五体投地。纵有若干顽固保守者,对海神立南宫易为神少仍有微词,但慑于海神龙威,又不敌众人舆论,也只能沈默接受。
第二天海神殿之中进行盛大的神少加冠庆典,万里海域,各国贵人无不登门恭贺。场面浩大,极尽荣焉。
诸多家有明珠的贵国,都对这海神神少眼波频传,春风暗度。但南宫易心中牵挂馨儿,恨不能立时揣带定海珠,飞回沧浪岛,对万千粉黛的似水柔情,都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第六十二章恐蛇斗
南宫易在败跪海神前受冠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些恍惚,自己这无家无国的流浪儿四年间遍历奇遇,今日竟在琼海海神殿中成为海神神少。
当年年幼,在山野泉溪之间流浪,但求三餐温饱,自由自在,哪曾想过会有今日?世事难料,命运无常,一切恍如梦幻。身边的红衫翠袖、玉带高冠蓦然变得虚幻而不真实起来,宛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惟有当海神柔软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拍拍他的脸颊,低声笑道:“乖小子,起来罢。”他才突然醒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茫然。
加冠庆典的第二天,南宫易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沧浪岛。海神也极想瞧瞧牧战野的女儿是怎生模样,于是亲自点带五千精兵,乘坐六十余艘艅艎战舰,浩浩荡荡的朝沧浪岛出发。
南宫易伫立船头,见狗贼艅艎战舰迤俪而来,风帆猎猎,大战在即,听那战鼓喧天,嚎哨欢鸣,心中极是兴奋。想到无须多久,便可以让馨儿起死回生,心中激动欢跃更是无以言表。
当下转身对海神道:“娘亲,儿臣想立即飞往沧浪岛。”
海神格格笑道:“这般心急么?也好,我也急着想看看牧战野闺女的模样。”当下取下发簪震敝,念诀变为一条赤甲苍恐兽,乘兽东飞。
南宫易解震冰绒鸳,拉上倾灵,与众人稍作道别,便乘鹤蹁跹而去。海神舰队则由归庞童指挥。
冰绒鸳欢声啼叫,展翅高飞。南宫易翘首前方,只见沧浪岛上空万道朝霞流离变幻,红日跳跃,层云尽染,大海金光粼粼,就连倾灵的脸颊、头丝都成了金黄色。
晨风鼓舞,将她的长发吹得四下飘舞,拂在他的脸上,又麻又痒。想到她为不顾安危,不远万里,陪伴他遨游海底,探访琼海,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倾灵察觉到南宫易正在看她,红了脸不敢回头。他的左臂紧紧的揽在她的腰上,自相识以来,这种姿势已不知有几回了,但每一次都令她慌乱甜蜜,全身酥软。
眼下与他共乘一鸳,脖颈间感受到他呼吸的温暖气息,感觉相距如此之近,就连心与心的间隔,也不过咫尺而已。突然生怕自己急剧的心跳让他听见,登时脸上红霞更盛。
晨风拂面,喜乐安平。忽然想到片刻之后,一旦到那岛上,馨儿醒来,姥姥在侧,自己与他之间,将再无这等亲密的时刻,不禁又大为心痛,那欢愉甜蜜的心情逐渐暗淡下来。
南宫易并不知道,就在这数十里的距离,怀中少女的心情,竟比天吼兽吼声下的大海还要跌宕波折。
天吼兽怒嚎,流云崩散,巨浪激扬。万里高空之上,南宫易三人穿云翱翔,那冰绒鸳与赤甲苍恐兽虽然塞住双耳,听得天吼兽吼声,仍不自禁的随其节奏起伏摇晃。
南宫易暗暗将真气传入倾灵体内,护罩她的双耳。真气在她耳稍流转,麻痒难当,倾灵忍不住便咯咯笑出声来,心中害羞,脸上更添酡红艳色。
海神微微一笑,传音入密道:“臭小子,你这般无意之中的温柔多情,可要害煞人家啦。”
南宫易微微一楞,微笑着传音道:“娘,我可没有这般意思。”
海神摇头笑道:“傻小子,你若有这般意思那倒罢了,偏偏你有心无意,动不动这般撩拨,把人家惹得意乱情迷,你却若无其事。若无倾花意,何必弹飞絮。你哪,若是对人没有兴致,还是离得远远的罢。”
南宫易被她那句“若无倾花意,何必弹飞絮”说得心中大震,茫然不语。他对倾灵确是有喜欢爱怜之意,但是这种情感是否就是真正的爱意呢?他生性开朗洒脱,对人热情体贴。对其他大事都明晰决断,惟有这感情之事,犹疑不诀,难分彼此。
突然心中一沉,忖道:“是了,馨儿今日如此,只怕也是被我无意间的多情所累。”寰姬芙、馨儿以及那白衣女郎的身影陡然涌上心头。这些人中,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生死难忘、此生不渝的所爱呢?一时间脑中一片迷乱。
突听前方怪叫连连,穿云透雾,凝神望去,却是百余飞翼妖禽展翅高飞,疾驰而来。
海上波涛汹涌,天吼兽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