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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忘记呢？
——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啊。就和之前一样，轻浮的傲慢遮蔽了张尧的眼睛。
因为自己有其他人没有的力量，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特殊经历，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又开始了，又开始在心底某个地方，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因为啊你看，一路上都是依靠自己才走过来的啊，没了自己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却从没有认真对待过。
确实，张尧曾经想要改变，所以抛弃了那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名字，用回了朴素的本名，他认为这样就算是努力了，可事实上呢？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张尧低下头，不敢去看莉莉娅玛丽的眼睛，害怕看到莉莉娅玛丽眼中的伤心，害怕自己让莉莉娅玛丽失望了。
然而——
温暖的手掌扶在张尧脸颊上，因为长期干活而长出了老茧的掌心有些刺痛皮肤，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温柔。
“抱歉呢。”
莉莉娅玛丽笑着说。
“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抱歉。”
那笑容越是温柔越是真诚，就越是让张尧觉得无地自容。
第870章 愚蠢（）
“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了。”
莉莉娅玛丽眼中不曾有过一丝失望，就如同张尧所知道的那样，坚定到顽固，却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包容和温柔。
“但是呐，就算会遭受恶果，就算救错了坏人，善良本身都不会是错误，给予他人善意这件事本身都不该被否定。”
说着这话的莉莉娅玛丽不知为何让张尧觉得有些可怕。
“我们生活在一个不安稳的时代，可我认为正因为身处这样的时代，才更是不能忘记善良和温柔。”
那种仿佛并非有血有肉的坚强，让张尧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露希娅，那种身在世界中却又从未真正置身于其中的脱节感。
正是因为这一闪而过的恐惧，张尧甩开了莉莉娅玛丽的手。
但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张尧愣住了。他看见了莉莉娅玛丽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可很快那抹悲伤就被笑容掩盖过去。
第二次了，这是今天张尧第二次犯错了。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莉莉娅玛丽的坚强是为了支撑肩上的重担不得不坚强，那坚强之下是柔软的内心，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到底是犯什么蠢才会认为莉莉娅玛丽很可怕？
张尧想要道歉，可这时莉莉娅玛丽却把手背到背后，退后了一步，微笑着对张尧说。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回去吧。”
那笑容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心疼，张尧指尖微动想要抬手，却直到莉莉娅玛丽转身离开都没能抬起来。
莉莉娅玛丽招呼着其他人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救下的男人安置好后由护卫莉莉娅玛丽出来采药的男人们抬着，采到的草药则被交给了特里和庞贝。
回营地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只有特里一直在旁边对张尧翻白眼，等张尧看向他时又故作深沉地摇头叹气，那种看自家不成器孩子的眼神让张尧几次想收拾他，可一想到莉莉娅玛丽那悲伤的目光，稍微积攒起来的怒气就又泄光了。
这样的气氛在回到营地之后也一直持续着，甚至还影响到了其他人，孩子没大大咧咧一吃完饭就自己玩自己的去了，大人们则是相当懂气氛地将场地让出来给张尧和莉莉娅玛丽。
对此张尧相当感激，可是莉莉娅玛丽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埋头做自己的事，只留给张尧一个背影。
看着莉莉娅忙碌而不打算搭理自己的背影，张尧只能隔着口袋握紧了里面装着戒指的礼盒。
老实说，张尧没勇气，不是因为害怕有什么后果，而是连前进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看着莉莉娅玛丽收拾完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他才懊恼地抱着头左右摇晃起来。
“就算你这么晃来晃去，那颗蠢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哦。”
老医生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张尧旁边，手上拿着自制的烟斗，里面塞着代替烟草的某种杂草，那味道简直可怕，老医生却像是享受什么人间珍宝一样露出舒坦的表情来。
“事情我都听说了，说是你因为那个来历不明的伤者和那孩子吵架了？”
张尧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之前在山洞里的胡说八道导致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于他而言已经是生活一部分的家人。
老人也不催张尧，就这么坐在他身边抽着烟，漫无目的地说着不着边的闲话。
“说起来，那人伤的挺重啊，让我想起了你刚到这的时候，那时候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认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绝对死定了，可谁想你恢复得这么快。”
张尧被老人的话引导着，回忆起了才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让莉莉娅玛丽看到了很不好意思的一面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心疼老人，每次都捡些这种重伤患回来，也不考虑下我这把老骨头承受不承受得住。”
稍微聊了点往事，老医生终于说到正事上了。
“其实吧，我和你一样，觉得所谓的善良和温柔对于生存并没有什么帮助，反而还会碍手碍脚，不如干脆放弃这些无用愚蠢的约束，反而能够活得更简单呢。所以早在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曾经劝过莉莉娅玛丽，不要自寻麻烦。”
这是在张尧预想之内的，他并不觉得老医生有错，老医生从没想过要害人，他只是求自保而已。但接下来的话，就挺让张尧意外的了。
“这种想法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
虽然没有说明，但张尧知道，老医生指的是‘善良温柔无意义’的想法。
“你可以责怪我心理阴暗，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你一句我不过是求自保有什么错，但是啊，这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老医生嘴角边挂着笑容，将烟斗递给张尧，受不了这杂草烟味道的张尧赶紧拒绝。
“也许是因为人老了吧，看惯了简单地活着的聪明人，反而变得更喜欢那些活得累的蠢货，毕竟这世上还是聪明人多嘛，看到那些稀有的蠢货时总会禁不住期待，蠢货们要是没能被生活给打磨圆滑锻炼聪明，这世界又该是多么有趣呢？”
说完，老医生就这么坐在张尧身边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一边享受着难闻的杂草烟。
有趣，这个词在张尧耳朵里自动替换成了美好，这样才稍微顺耳一些。
不过——
“你不应该是来开导我安慰我的吗？”
在张尧看来，这不该是经验丰富的长辈来开导后辈的戏码吗？可为什么到了他这就只是这老头子一个劲聊他自己那有些歪理邪说的思想？
“想听开导？”
老医生斜着眼瞪了张尧一眼。
“也行，那我今天就勉为其难地成全你的愿望。”
放下烟斗，老医生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竟然为了一个无关的外人和自己的女人闹矛盾，你这年轻人的脑子蠢笨得我这老货都看不下去了啊，蠢东西！”
嗯，说的一点也没错！张尧现在就后悔得要死啊，扎心了。
第871章 孔明过劳死？司马懿落地？我已经猜到犯人了……（）
“啊啊啊后悔得想死啊。”
自己不是什么擅长动脑的人这一点已经非常清楚了，但可以的话真希望自己能至少能拥有少犯点错的这种程度的灵活性，本来就不聪明了还总给自己找麻烦添堵，这是什么讨人厌的死循环？
“不管谁都好，把你们的头脑分我点吧。”
苦恼地抱着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不管怎么思考，张尧能够想到的挽回手段也只有拼死道歉一条，可该怎么说呢明是明白，真要踏出那步却还是觉得腿脚沉重，别的先不说，要是道歉被拒绝的话会非常非常受伤。
“才不给呢，蠢货。不过给你出点主意还是可以的，毕竟作为不中用的长者，能为年轻人做的事情也就这么点了。”
就算是这样，对于张尧来说也是能让人提起精神的突破口。
用力吸上一口烟，老医生朝天呼出一团白烟，然后用烟斗指向张尧。
“去道歉吧。”
差点被自己不知道呼出好还是吸回好的气给呛到，张尧有种被骗的感觉，这糟老头子不坏但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人啊。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啊，可自己就是跨不出这一步该怎么办呢？这么想着的张尧又回到了死循环的路子里。
从获得希望的期许，变回了垂头丧气的窝囊样，只能悄悄地握着本该已经送给莉莉娅玛丽了的戒指。
就算没说出来，老医生也知道自己的建议被嫌弃了，对此他只能无奈地叹气。真不知道这种麻烦的年轻人到底是从什么人家里成长出来的，能够像这样举足不前地一个劲烦恼苦恼，想必之前一定是过着富足和平的生活吧，这样的话还真是辛苦这孩子了，想必要适应现在的生活非常不容易吧。
想起第一次见到张尧时的事情，老医生能够明白，这个从安全温暖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孩子一定非常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了，但却不得要领地失败了。
要是以前的话，失败了就失败了，这世界还没有狭窄到容不下一个人的失败，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很多人期待着战争结束后回到一直以来的平稳日常，但老医生对此只会嗤之以鼻，看到天上那个和日月肩并肩的怪物了吗？看到教廷做的事情了吗？在看到这些以后还天真地以为这场战争之后会是和平的大团圆，那么这人的脑子里恐怕真的开花长草了吧。
就算这场战争以最平稳的方式收场，这之后也只会更加危险的魔境。一旦世界的均衡被打破，要么摔到地上换来个粉身碎骨，要么就是寻求更加庞大且危险的支柱，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