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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打三份工,在大雪里走12个小时送报纸的场景,一股委屈袭上心头。“我是为谁?
我苦苦地为这个家打拼,但老婆却离我而去。我为了今后的长远备受折磨,将所有
的苦无声地吞下,但两个人还是分手……”他想到为了办郑雯探亲,他曾费了多大
的力,着了多大的急,苦盼了半年多,在那样不正常的情形下出了国,在目前大家
打破脑袋往外跑,国内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为了个破公司的职位,居然抛下丈夫
不要,他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委屈,感到自己的内心无法被妻子理解,孤独的苦水
无处倾倒,终于,他发出狼一样的干嚎。
享静吓傻了,她不知寒烟为何突然情感上崩溃,急忙叫他停车,关切地给他递
过手帕。 寒烟毫不理睬。他将车速开到150公里,眼睛注视着黑色平直的远方,时
而发出断续的奇怪的呜咽。享静同情地用手扶在他的肩头,没有劝他,也没有说话。
她的眼圈也红了,看到寒烟这样的大男人如此哭,她知道他心中一定藏着太多的隐
痛。她细腻的内心感受到了寒烟压抑在心头的凄苦。
享静到家后,寒烟已经平静下来。两人在路上始终没有说话。停车后,享静坐
到副座上,把录音机关上,陪寒烟坐着。有顷,享静悄声问他:“心里好受点了吗?”
寒烟长舒一口气,点点头。“上去坐会吧?要不,我陪你把东西搬来?”
寒烟摇摇头,低声说:“不用了。我今晚想一个人呆会。明天我和二牛一起搬
吧。”
“那也好,不过,你别……”
“我没事了,刚才心里堵着慌。”
享静下车,嘱咐他说:“下午来我这吃饭,记着给我电话。”
寒烟点头,调头开车回家。
他在一个红绿灯处启动后,前面无车,加速后,眼前是个大下坡,他挂上空档,
走最右边的车道,速度表上的指针是60英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右转弯的箭头
标记,他错误地行驶在通向66号高速公路的车道上。他下意识地一掰方向盘,车箭
一般地拐向正中车道。前方50米处是一个复杂的路口,有四条车道。最左手的车道
有一辆车正在左转。由于寒烟刚才行驶的车道是右转弯,所以,两辆车应该不发生
冲突。但寒烟突然的改道,使那个司机显然没有精神准备。如果他冷静地停下,还
不致于相撞,但遗憾的是他踩上油门,想用时间差冲过去。而寒烟如果不挂空档,
紧急煞车,可能也会避免这起交通事故。然而,一切都阴差阳错。寒烟的福特轰的
一声撞在雪佛莱的侧尾部,耳畔惊天动地的一声响,他昏迷过去。
福特车头撞了个稀烂,机器的五脏六腹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车前玻璃碎成雪
花状。雪佛莱的尾部也是一个大坑。幸亏两个司机都带着保险带。寒烟的头撞在侧
面的玻璃上,垂在一边。
四五辆警车鸣笛迅速赶到,一辆红色的救护车上下来几个医务人员。马路上警
车横阻,路面上点着了两支喷射红色火焰的交通事故信号物。
寒烟被医务人员先用合金脖套固定好颈部,抬到一个带轱辘的担架车,推进救
护车里。一个警察在他口袋里找出驾照和钱包,从里面发现了社会保险卡和电话本,
用对讲机联络起来。
另一辆车里的司机被人搀着走下汽车,是个加拿大男人,用手捂着腰部,发出
哎哟哎哟的叫声。
几个警察在用尺子测量着寒烟的煞车线。一道显明的轮胎印在正中的车道上摩
擦出30米的黑印。
二牛正在精心地用小刀子修饰腊膜假牙,电话响,他接电话。突然脸色一变,
对老板喊:“我哥们撞车了!”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享静正在洗手绢,接电话后,也脸色大变。穿着拖鞋就跑出门去。
寒烟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脸用绷带包着,仅留出左眼。几个洋人医生护士
走来走去,这是医院的急诊室。一个男医生在看寒烟的CT扫描图象。他转头又看了
看脑电图的纪录波线。脸上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
享静闯了进来,看到寒烟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夫,伤势严重吗?”享静都快
哭了。
“还好。仅是脑震荡,但不排除有颅内出血的可能。你是他妻子吗?”
“需要签什么字吗?如果需要交费,我有信用卡。”
“不是这意思。先观察一下,如果需要住院我们会告诉你,但如果仅是脑震荡,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我们建议他回家静养。”
二牛也风风火火的进来,“怎么搞的?怎么这么倒霉?”
寒烟缓缓地睁开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三张俯下来模糊的脸。他脑子里象初生
的婴儿般空白一片,什么杂念也没有,整个世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那几张脸慢
慢地变得清晰。他认出了享静和二牛,还有一个是大鼻子的陌生洋人。他什么痛楚
也感受不到,相反,脑子里有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宁静和空明。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寒烟不解地问,说着便想坐起来。那个医生摁住他,
“keep still。 Don't move。 You will be all right。〃
享静和二牛对他笑着,那笑容令他不解。“这个洋人是谁?我是在做梦吗?”
“你受伤了,你撞车了,现在在医院。你一切都很好。”享静温柔地对他说。
寒烟面无表情,似乎听不懂的样子,又闭上眼。
寒烟躺在一辆面包车里,车子一停,他突然侧身剧烈地呕吐。享静给他锤背,
他在干呕,胃象从肚子处突然就抽到后心上,翻腾的滋味令寒烟欲死不能。他已经
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地上仅是一点绿汁。“使劲,使劲锤!”享静拼命锤他的背,
但他还嫌太轻。“二牛,你来,快!”二牛上去玩命擂鼓般锤。寒烟呻吟着。享静
看不过去,小声说:“轻点轻点。这医生真是,这样怎么就让回家了?”
寒烟躺在享静的大床上,床沿边放了个脸盆,供他呕吐之用。小周也来了,很
关切地帮享静伺候寒烟。享静让小周和二牛在窗户边摆了个床垫。“二牛,你睡厅
里,我睡这,晚上我照顾他,你明天还得上班。”
享静给寒烟倒了杯温水,扶他侧身吃药,二牛给他额头上热敷了条毛巾,三个
人退出屋,小声说起话来。
夜沉了,寒烟在昏睡,享静没有睡着,睁眼望月色发呆。突然寒烟小声叫二牛。
享静起来问他什么事,寒烟还是叫二牛。享静不解地问他,是不是想吃点东西。寒
烟苦恼地摇头,说:“我要去厕所。”享静马上把二牛叫起来,指着脸盆说:“就
这里面就行。”自己退出屋去。
二牛扶着寒烟,一手端着脸盆。寒烟努力了足有10分钟之久,解不出来。享静
在外面把厕所的水龙头打开,故意让他听到水声。她是学医的,知道受过伤或动过
手术的人第一次小便相当费劲,也相当重要。
二牛偷偷乐,引得寒烟也觉得自己这姿势非常滑稽,不禁乐得弯下腰去,可这
样一来,脑袋里就象有万把尖刀乱戳般地悸痛。“你别逗我,我不干了。”“别别,
胜利就在最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二牛鼓励他,故意用笑话让他放松些。这
次小便足足折腾了20分钟。
第十章
寒烟受伤后,象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阴郁着脸,成天躺在床上。脑震荡的
后遗症很明显,他夜里盗汗,脑子里的疼痛,时而尖锐,时而钝重,失眠的情况很
严重。
准备读的博士学业只能推迟,校方准了他的假,让他静静修养。小周从中药铺
给他买了些天麻和灵芝,泡在一个白兰地的瓶子里。天麻可以恢复脑子,灵芝有镇
静作用。享静这些日子上午去上课,其他时间便陪着寒烟。她想了许多可以让寒烟
分心的事情,比如一起听听音乐,看看租来的录象带,出去散步等。但寒烟对这一
切都没有兴趣,有时还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寒烟把头侧垂到床沿下面耷拉着,形成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他发现只有这样,
脑子才感觉舒服一些。脑震荡导致了失忆,怎样撞的车,撞车一小时前的事他已经
完全回忆不起来。储存在大脑里最新鲜的画面就是郑雯笑着对他招手,说半年后见
面的镜头。那镜头象张年代久远的模糊照片,在脑海中漂浮。郑雯的脸不甚鲜明,
似乎隔离得很远,只有那个声音空谷回音般回响不绝。
自从撞伤睁开眼睛后,眼前的所有景物便有种漂浮感,过去年代发生的事情总
象大海的潮汐般涌来退去,带着苦涩的咸咸的味道。许多往事,许多人物在他脑海
中走马灯般疾驶。
他自认为曾经非常优秀过,大学期间曾被全班同学公认为最有前途的一个才子,
但一谈恋爱,他全变了。孤独和悲凉没影了,郑雯蓬勃的爱潮把他兜头埋在水底。
他们不停地逛商场,下馆子,为了回谁妈的家而不停争执,琐碎事把他整晕了。大
学毕业放弃了作家梦后,他变得俗不可耐。但他认为这不怨他,他早就对老婆有言
在先。记得那是个夏夜,躺在床上,他突然呜呜哭起来。郑雯吃了一吓,“小弟,
你心脏又不舒服了?”
“狗屁心脏。我这辈子算完了。我那妈的居然变成这德性了。”
郑雯摸了摸他的脑门,啪地打开灯,不由分说抓起他手腕,数起脉搏来。他心
脏有点毛病。大学毕业那年,他脉搏突然跳得很慢,一分钟有时才37跳,心口也常
发堵。一尿尿,心脏就乒乓五四的怪跳,常常吓得他小脸发白。住了阵院,查出他
这是家族遗传病,叫“潜伏性二度传导阻碍”,也就是颗定时炸弹。大夫说:“以
后别熬夜了,生活规律点,别太累。”
他心里倒从容得很,大不了一个死。他父亲这脉上早年猝死的人不少。老姑20
出头就一跟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