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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考虑到身处险地,让两只鬼认识一下,以后也方便协作。
“小女子见过晴山大家。”魑魅微微一福,姿态颇为端庄。
晴山忙站起身,也对着她微微一福,道声“客气”。
这期间自始至终,影龛都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难得见了同类,有些晃神。
“刚才晴山姑娘的问题,你来解释解释。”步安将碗底的清粥一股脑儿扒进嘴里,抹了抹嘴,然后看着魑魅。
“我?”女鬼尴尬道:“我以前听说,拜月教用妖物胁迫生人,可今日一见,似乎又不像。”
没用的东西,难得给你个露脸的机会,就搞砸了……步安翻翻白眼,替她救场道:“说是胁迫,也不算错。”
“此话怎讲?”晴山追问。
“影伯除了告诉你,城中有活人祭祀,没说别的吗?”步安稍等片刻,见影龛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便猜到他没有魑魅的本事,解释道:“今夜邪月当空,可这宁阳县城中,却无阴魂作乱。”
晴山想了想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一旦用活人祭祀,便可镇住阴魂?”
“或许有此可能,”步安答道:“但我觉得不是。”
他顿了顿,见晴山茫然不解,才补充道:“我曾听说,精明的魔怪,会诱惑世人与其交易,这拜月教与官绅之间,兴许就是这样。只要官绅祭祀活人,妖物们便驱散阴魂。”
晴山一脸惊惧,想到这七闽道上,拜月荼毒之地,官绅们全与妖邪勾结,不由得脊背发寒。
“我们一路行来,所见的百姓全都浑浑噩噩,假如这宁阳县乃至剑州府,所有生人皆如此,恐怕不过旬月,就都饿死了。拜月教所图的,是源源不断的世人灵智,假如人都死绝了,于他们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步安摇摇头,冷笑道:“官绅们求的是活路,是太平,是在这邪月下苟延残喘……拜月教非但全能满足,还能令他们愈加富贵,何乐而不为呢?便有那不愿胁从的,大约也被绑去祭祀,点了天灯了。”
“原来如此。”这一回,出声感叹的是女鬼魑魅,只不过她脸上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有些向往或者钦佩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这么一劳永逸的驱驰法子,实在是天才之作。
“那官兵几进几出,难道就不曾发现这其中的玄机么?”晴山不解道。
“发现了又如何?”步安抬眉道:“换做是晴山你,又当如何破局?”
“把这为虎作伥的官绅,全都捉了杀头!”晴山脱口而出。
步安笑着点点头,心说这姑娘看似温软,骨子里却是嫉恶如仇嘛。
“然后呢?”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晴山。
“然后?”晴山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杀了那些官绅,无人祭祀了,可是邪月一出,阴魂又要横行作乱……妖物们既然有法子驱散阴魂,自然也有法子驱驰他们作恶。柳店镇上的事情,你可是亲眼见过的,要知道那就是拜月教的手笔。”
“……朝廷有那么多修行人,宋大人自己便是无双国士,只要镇住这些邪祟,自然可保一方太平。”晴山想着道。
“姑娘,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步安扯开话题:“话说某处山腰上有个破庙,庙中住了一个和尚,他每日挑水、念经、擦拭佛台,虽说孤单,却也过得自在。后来,有个游方和尚路过,也住了下来。原先庙中的和尚,使唤他去挑水做活,新来的和尚干了一阵子,终于气不过,隔三差五地要撂挑子,于是这破庙也就常常断水……”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若是三个和尚,恐怕没水可喝了。晴山姑娘,朝廷中的和尚,恐怕不止三个吧?与拜月教死战,也不似下山挑水这般轻松吧?你我所见的,眼下这七闽道,便是一间破庙,破则破矣,却还不会倒塌……和尚们得过且过,实在挨不下去,换一间庙便是。”
步安叹了口气,接着道:“眼下虽说日日都拿活人祭祀,可毕竟死得有限,又都是穷苦人。假如你来带兵,与拜月教不共戴天,鱼死网破之下,恐怕死的人更多……兴许你会觉得,以正压邪乃是天道,多死些人也是一时无奈,可你才做了一半,背后就会有人使绊,以妄开杀戒,招致邪祟横行之名参你一本,就算扳不倒你,也能恶心死你……”
“这还不算什么。”步安笑了笑道:“只要你问心无愧,自然可以排除万难。可是妖物杀之不绝,你手下兵马死伤惨重,瞧热闹的那些人,反而黄雀在后,只等你强弩之末,便一口把你吞了。”
“你觉得死则死矣,公道自在人心,可惜百姓们也未必念你的好,因为原本浑浑噩噩,至少还能活下去,你一来,阴魂遍野,倒像是你招来的……到头来,朝廷要治你得罪,同僚要夺你的命,百姓要指着你的脊梁唾骂……何苦来哉?”
“这……这么说,眼下七闽道的乱相,根本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晴山瞪大眼睛,既惊且惧。
“死结?”步安摇摇头,有些悲哀道:“眼下的七闽道,何尝不是这天下的缩影?以晴山所见,别处的百姓不浑浑噩噩?别处的富人不吃人?越州、嘉兴、鄞州哪里不闹鬼?可有哪里的官府真替百姓着想了?世上修行人自诩正义良善者几何,为何七司衙门只有一个……哈,你看,偏偏七司衙门的鬼引,过时不批了。”
晴山闻言抬头,一脸认真地看他,仿佛听出他这惊世骇俗的说法中,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步公子,”直到这时,躲在角落的影龛才忍不住出声:“难道就没有法子解开这死结?”
步安摇摇头,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起身道:“都去睡吧,赶了这么久的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说着,便自顾自往客栈后院去了。
第229章 大方仁义林员外()
这一夜,步安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尽是哭喊声厮杀声。梦里火光冲天,浓烟蔽日。
他向晴山解释宁阳县的形势时,语气平静,仿佛全不在意,心底却未必如此。神州天下并不都是庸碌之辈,没人肯来拜月教这滩浑水,自然是权衡过利弊,知道代价太大。
那这个代价,他步安愿不愿担?又担不担得起?
翻山越岭,赶赴剑州的路上,他为鼓舞士气,说了许多豪言壮语,可是真到舍命一搏之际,自己却不得不再三踌躇。
在他面前,仿佛摆了一张赌桌,对面是拜月教这个庞然大物,自己这边却只有七司。这赌局能不能赢,赢了能如何,还说不准……而假如满盘皆输,他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手底下几百号弟兄,还能活下几人?
步安可以心平气和地杀人,无动于衷地看人去死,纵使宁阳县血流漂橹,他也不会踌躇忐忑,辗转难眠……可唯独看待身边人不同。
晴山也好,张瞎子,邓小闲他们也罢,他都视同亲眷。
即使那些至今仍叫不出名字的兄弟,人家信他服他,抛家弃舍跟他出来,他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让他们平白送死?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道理好懂,真到权柄在握,进一步伏尸百里,退一步云淡风轻之际,绝不是目睹一场活人祭祀,血冷一些,心硬一些,就能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
十一月底的宁阳县城,夜里寒意深重,躺在客舍木床上,尚未年满十七的步安,深深感觉到,这世上终归有些事情,不是单凭着聪明才智,就能轻松应对的。
半夜里,他迷迷糊糊看见魑魅坐在窗前,于是揉揉眼睛,索性也坐了气来。
“我以为你见惯生死,心如磐石呢。却原来全是强撑的,整宿翻来翻去,往常可不见你这样……”魑魅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
步安知道她误会了,懒得解释,沉默片刻道:“你活了千余年,可曾做过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追悔莫及?”魑魅被问得莫名巧妙,转过身来对着他,不假思索道:“隔了这么久,有什么悔不悔的,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记性确实不好,”步安笑笑道:“也不知谁跟我说过,人死化鬼,唯心有执念者,才会万般谨慎,不致丧失灵智。假如不是心底有些事,有些人,不舍得忘却,谁又愿意做个冷清孤寂的野鬼呢?”
魑魅像是被他说中了心事,神色间有些萧索,半晌才淡淡道:“做过的事,便是当初再怎么悔恨,日子一久也释然了。唯独有些事情,因为没有去做,才追悔莫及。”
步安沉默不语,细细品味女鬼话中的深意,或许他和魑魅所想的,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从中获得一些启示。
……
……
次日一早,步安起床不久,客栈掌柜就领着一位穿着考究,举止颇有气度的中年人来见他。
这人姓林名惟均,正是这家客栈的东家,言辞之间很是客气,说什么“小号鄙陋,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则个”,又说“如今县里百业不兴,资财匮乏”云云。
步安见他这么哭穷,以为是在提醒自己预付店资,谁知这林员外说完了客套话,便指使下人,从客栈外扛了几头猪羊牲畜进来,非但绝口不提住店钱,反而还给他送了几十两银子。
林员外临走的时候,暗示步安该去县衙里见一见本地知县,步安随口应付过去。
照他看,这宁阳县上下,既然都留意到了七司,照例该试探一番的:今日林员外过来送礼,是唱的红脸;知县暗中传话,招他去县衙,便是要唱白脸了。
步安暂时不愿表明立场,也没那闲工夫,陪本县乡绅打太极,因此根本没把林员外的暗示放在心上。
倒是七司众人,头一回感受到了身为“官兵”的好处,兴致颇高。
步安隐约瞥见晴山郁郁不欢,也不知道她是因为昨夜的那番对话,还是觉得他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