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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宣也见她收起了布包便要走,心下倒是生出了几丝愧疚之意来,忙拦住她去路道,姜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只因我这位朋友委实……委实有不少麻烦在身,我不得不多心。请你还是救救他吧。
姜菲一双眼睛瞪住他,邵宣也只见她犹自满脸怒容,正欲再说什么,姜菲的怒意却又淡了,转身道,等治完了他,我再跟你算账。你把灯拨亮一点提过来,站在这里!
邵宣也何曾受过这般指使,但这一回竟是照做了。假若凌厉武功全失,他想,那岂不比死了更叫他痛苦,无论如何,倒不如冒这个险了。
姜菲布包里的金针一根一根的减少。邵宣也每见她往凌厉身上要穴插下一根针去,都觉心提了一提,要出一身冷汗,不过到得后来,只见凌厉捏紧的双手渐渐松开了一些,额上渗出的汗珠亦不那么多了,脸色仿佛也不似方才般惨白,不觉放下一半的心,抽空去瞅了一眼姜菲,却又吃了一惊,只见她的额角却滴下汗来,甚至眼角眉梢,尽皆挂着汗珠,那油灯的光亮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极长的睫毛的影子,微微晃动着。
平心而论,姜菲莫说不丑,甚至可称得上不错,只是这个时候的邵宣也,绝对没有心情去注意。这偶然的一打量他才清她的眉眼,但是陡然间不知为何,心头又是一酸。是错觉么?这双眼睛,竟好像有几分像广寒,只是……那双眼睛,再也见不着了……
他呆呆地出了神,直至突然竟有滴汗珠突然从姜菲睫毛上滴了下来。他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姜菲甩了甩头,侧目向他一望,也不说话,再回过头去专心于凌厉的伤势。邵宣也于是也转头去凌厉。
总共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姜菲才算是针灸完毕。邵宣也也就举着灯,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直到她将最后一枚针起出,这才小心地问道,好了?
姜菲了他一眼,道,好了。她原本是要找邵宣也算账的,但此刻也似乎没了力气,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邵宣也不由地道,坐下歇会儿吧,姜姑娘。
姜菲横了他一眼,道,你何必假装关心我,若担心我害了你那个朋友,不如去他怎么样了。
邵宣也瞥见凌厉气色好了不少,便去搭凌厉的脉,只觉与适才比起来已好了许多。那一边姜菲顾自坐下了,哼道,叫你你倒当真去了,怎么,我害他了么?
邵宣也不大好意思地转了回来,道,适才的事,的确是我错怪了姜姑娘,万望你勿见怪。
姜菲手一挥,道,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你那位朋友隔一会儿就能醒了,叫他别那么激动,跟床板都结了仇了。
邵宣也一笑,道,多谢姜姑娘这次救了他,恕在下无知,方才他究竟是何病症,为何会如此?
我说了,一时脱力嘛。
一时脱力,至于像你方才说的,一身武功都保不住?邵宣也疑问。
要是怎样一个脱力法,他当时一定是……
正说到这里邵宣也突然作了个手势,低声道,噤声!姜菲一怔之下,只听有人急促地嗒嗒,敲了两下门,随即推开了门来,道,打扰了,请问……
大师兄,你来啦!姜菲一到来人就站了起来。怎么这么久!
那“大师兄”见到她,脸色也缓了下来,道,你果然在这里。目光一转,邵宣也,似乎微微警觉,再到他桌上的弯刀,又似吃了一惊,脱口道,阁下莫非是中原第一刀的邵大侠?
邵宣也站起身来道,在下正是邵宣也。
那“大师兄”忙抱拳道,邵大侠,久仰大名,不想今日在此遇见,真是幸会!在下太湖银标寨陆荻,这一位是在下师妹,听店家说她适才在邵大侠这里救人?
不错,姜姑娘方才的确……
他话音未落,却被姜菲打断,只见她早两步跨到邵宣也面前道,你就是洛阳的邵大侠?
不敢。邵宣也微笑道。江湖野人而已。
姜菲想起适才确是自己如此说他的,不觉涨红了脸,想说不信,却又明知不得不信,只慌慌然挤出一句道,那你适才为何不对我说明你的身份?
邵宣也未及说什么,陆荻已喝止道,师妹,休得对邵大侠无礼。你又没有问人家,人家如何就要开口告知他的身份名姓?
姜菲气得跺脚道,你也敢教训起我来了——大师兄,我可把你穿了,你一遇到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急着讨好人家,连带着欺负我!
我……我这怎么叫欺负你……陆荻颇有几分冤枉。好了小师妹,你要骂我,迟些再骂吧,不要叫邵大侠着笑话。
邵宣也却笑道,陆少侠哪里话,今日若不是姜姑娘,在下这位朋友恐怕情况便不妙了,实在应该好好谢谢她才是,岂有笑话之理——适才我也是情急未曾顾得上,否则定不会向姜姑娘隐瞒名姓的。
邵大侠的朋友,此刻安好了么?陆荻关心道。
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
有本姑娘出马,自然针到病除,大师兄,你担个什么心?姜菲不无得意地道。
你说什么,小师妹,你动针了?陆荻闻言脸色竟是有些变了。
动……动了又怎么样?姜菲嘟起了嘴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跟娘学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救不回一个受了点小小内伤的人!
唉,你怎么……师娘百般交待你不能乱来……陆荻的脸色不敢放松,抬头向邵宣也道,邵大侠,贵友果真无恙么?
邵宣也被他弄得严重起来,道,他还未醒,我再去。
他摸了摸凌厉额头,他脸色,又度他脉搏,半晌才道,没事啊,陆少侠是在担心什么事?
没事就好……陆荻松了口气。实不相瞒,小师妹她虽然自小跟着师娘学医,但其实还未出师,师娘怕她医人反误人,特地叮嘱她在外面不准用金针给人疗伤治病的。平日里她好管闲事,开些药方,或是给人止血上药,也就罢了,那些她倒出不了错。
这么说姜姑娘这是第一次一个人施行金针之术?
正是!陆荻叹道。幸好尊友无碍,否则我们实是脱不了干系了!
邵宣也心下也后怕起来,了姜菲一眼,却见她别转了脸,一个人立在那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他登时想起适才她额上俱汗的情景来,不由暗骂自己怎能如此想,便道,姜姑娘,在下……
你给我住口!姜菲突然伸手向他一指。你,还有你——她又指向陆荻。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难道我就这么没用么,大师兄,你为什么一听说我拿针给人治疗了,就认为我一定会弄糟——我几时弄糟过事情了?我给娘做帮手,从来都是仔仔细细的,半分差错也没有!我给人家治伤也是一片好意,否则他早就成废人了!
她又转向邵宣也。你也是!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刚才的账还没找你算呢!哼,你若知道我是第一次给人治疗,恐怕也不肯放心让我动手吧?你们这群胆小怕事的人!
小师妹,你快住口!陆荻急道。姜菲却哪里听他的,向外便走。陆荻一边忙向邵宣也拱手致歉,一边又忙追了出去。邵宣也只好也向他拱了拱手,正无可奈何地着两人时只听身后凌厉的声音颇是无辜地问道,邵兄,怎么回事?显然,姜菲那一番大吵将他吵了醒来。
邵宣也又惊又喜,已跑到门外的姜菲也听见了声音停住步子,转回了头来。
凌……
邵宣也堪堪要叫出他名字来,总算惊觉不应让人知晓凌厉身份,改口道,凌兄弟,你觉得好点了么?
你……你没去伊鸷堂?凌厉不答反问。
冷不防姜菲已顾自走回屋里来,哼哼一笑道,见了么,人都醒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她见邵陆二人都不回答,又径自走到床前往凌厉肩上一拍道,你没事了吧?
谁知这一拍却没拍下去,凌厉眼疾手快,左手一抬将她手掌卸开了,道,姑娘是谁?
姜菲愣愣地瞪着他,凌厉也直直地注视她,半晌姜菲突然大笑道,我邵大侠这位朋友身体好得很了,动作这么快,全不似方才跟床板那么深仇大恨的样子!你们还敢说我什么!
邵宣也见她虽然是在笑,但眼眶里竟蓄满了眼泪,心道适才她已然生了气,此刻又被凌厉这么不近人情地一挡一反问,定然心下极是委屈了,不觉心生歉疚,上前深深一揖道,邵宣也向姜姑娘赔罪了,我们绝没有轻姑娘的意思,请姜姑娘不要误会。
凌厉有点不明所以,瞧见姜菲泪光盈然的一双眼睛,一时间竟也没再说话。只见姜菲跺了跺脚道,谁叫你给我赔礼了?你以为这就算了么?说着又转回到凌厉床边,用手向他一指道,我问你呢,你到底好了没有?
凌厉被人用手指着,心下实在很不爽快,但见邵宣也悄悄对自己摇了摇头,也便只好压下心中火气,颇是呛人地道,我好得很。
那——就好。这姑娘听了他呛人的口气后,非但不发作,却道,那你还不赶快谢谢我?
适才你受伤颇重,是这位姑娘以针灸之术救了你的。她是太湖金针的爱女姜菲,医术很是不凡。邵宣也在一边解释。
姜菲倒也听得颇受用,欣欣然地站着。
是么?凌厉低声地道。那……谢谢你了,姜姑娘。方才我……
我知道你们。姜菲抢道。你莫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整天疑神疑鬼,方才这个邵……这位……邵大侠,也疑心我要害你。
师妹,你快不要胡言乱语了。陆荻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不早了,我们不要打扰别人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要休息你去啊!姜菲转身大声道。方才就是你闯进来,打断我跟邵大侠说话,我都还没向他解释他那位朋友的伤势是怎样一回事,现在你尽管走咯,我是要把话说完才走的!
这……师父和师娘交待我照顾你,我怎能……
这什么这!姜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