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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交代?你……
慕容荇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不必再说,因为她不会听进去半点。他忽然狠下决心一般向她一欺——她没料到慕容荇还是欺身过来了——只是那么一瞬,她还来不及做什么事,已骇然发现他已到了自己面前,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完全制住她。他没有像她害怕的那般,点住她的穴道,强带她离开。他只是贴过来,只用一只手搂住她,狠狠地,紧紧地,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手中还握着剑,却半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难道他是想借着这种方式让我心软,让我接受他的做法?她还在愕然,这一番唇舌交缠却很快到了尽头,她陡然感觉腰上一阵剧痛——那是利剑。那是他手中的利剑,自她背后刺入。
他离开她的唇,那双她的眼睛,说不出是忧伤,还是失落。
我不逼你。他着她。我等着你。
这一刹那她竟觉得心中一软,眼眶已蓄不住那许多伤痛之泪。
…
慕容荇微微抬头,长身而立。月色虽暗,仍可依稀辨出他脸部的轮廓。
啊哟哟,四哥找来的人,果然都是一表人才。张弓长啧啧道。
卓燕只略略一笑。云色袭来,月光顿暗,似有风起,将慕容荇衣尾翻得飘飘欲飞。
二位是否先进来坐?他开口道。
张弓长朝卓燕,后者却道,张使想好了如何考较慕容公子了么?
张弓长似乎想了一想,只听慕容荇道,素闻张使弓箭是一绝,便是单手使箭,也是一流高手——小生初学后辈,想必不是对手。
张弓长呵呵一笑道,四个既然挑上了你,想你定有过人之处,过招就不必了——我倒是想到一件。
张使请说。
慕容公子可知道凌厉这个人?
慕容荇面色微变。昔年黑竹的金牌杀手——青龙教眼下的左先锋?
这些名头,倒不必提起。这个人你认识么?
认识。有卓燕在场,慕容荇自也不便说谎。但……并不熟。
如此甚好。张弓长道。他现如今应该就在这江阴县内。若你能替我取了他性命,我便算你通过,如何?
这一次轮到卓燕面色微变——但背光月下,却无人发觉。他在江阴?慕容荇眯眼道。
张使这件事怕有些为难慕容公子。卓燕打岔道。慕容公子在江阴若能如此自由行动,便也不必在崇安寺避风头了。
张弓长似乎有些犹豫,却不料慕容荇冷冷一笑道,不妨事。我易容外出,当不致那么容易被熟人发现。
那便好。张弓长道。
弓长。卓燕道。你当真决定如此?
说起来星使似乎一直有心护着凌厉?慕容荇微笑开口,却多少含了些挑衅。
怎么,四哥。你也认得凌厉?张弓长似是意外。你们以前打过交道?
当初凌厉带人来朱雀洞找麻烦的事情。你忘了?卓燕只淡淡地道。要取凌厉性命。我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你适才提到,他这次没趁机对你下手,你也暂时想放他一放……
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去找他么!张弓长慨然道。但若事情能解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我也不必躲躲藏藏,不好交代了,四哥说对么!
慕容荇也是微微一笑。既然星使与凌厉也有过节。那小生便放心了,否则我还真有点忐忑。——劳烦张使给我三天时间,三日之后,张使再来此地凌厉的人头,如何?
张弓长哈哈笑道,好,你这小子,倒也爽快!反正我眼下无事,不等到凌厉的人头,也无法回去交差——就在这江阴等你三日!
卓燕听他们当真要对凌厉动手。无奈只得开口道,不行。
他这两个字说得异常低沉。张弓长愕住。四哥。怎么?
弓长,给我个面子。卓燕道。正月十五之前,不要动凌厉。
为什么?张弓长依旧愕然。
我跟他是有些过节——不过到了正月十五,就该解决了。卓燕道。在此之前,暂时留着他,如何?
……行——行啊!张弓长道。四哥开口,有什么不行?反正我也不差多等这几天,不过四个到底跟他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过了那一天,你们自会知晓。
星使的意思,就是我到正欲十五之后再找凌厉?慕容荇插言道。
不错。
可是到时他人在哪里,又难以捉摸……
你尽管放心——我届时定会把他的所在告知你。
慕容荇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低低地道,是。
这日回了客栈,张弓长便问起慕容荇来头。
慕容荇。他自语道。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他以前是太湖水寨的人,在江湖上略有过走动。
张弓长咦了一声。太湖的人?太湖的人岂非与我们有大大的过节?
卓燕却是一笑。你是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只是——太湖水寨自姜伯冲以降,又哪里有值得四哥慧眼上之人?
倒也并不是重他这个人——但你是否见他手中那柄剑?
见了——但比起凌厉的乌剑来,殊无特别。
太湖银标寨我们六人总共杀了三十五个。卓燕道。他那柄剑下,死了十四。
怎么!张弓长大惊。你们那段时日的事情,他就有参与?
他是我们几人之中,唯一使剑的。
莫非……张弓长额上几乎滴下汗来。那个“青龙剑法”,就是他?
卓燕微微一笑。现在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找了他么?
张弓长一哂,又一转念,道,他身披缟素,不会是为了姜伯冲吧?
他还能为谁。
这倒是个奇闻,自己杀的人,回过头来还披麻戴孝?
姜伯冲……若要说真正动手,倒也不算是他。师徒一场,他终究有些忌讳。
张弓长只是皱眉。无论这么说,年轻人心机太深也不是好事。这慕容荇着人模人样,可这心思嘛……
他的身份,怕还很有些来历。卓燕道。也是因为他像是另有目的,我也不敢贸然将他荐给神君,只是现今若不给他个好身份,怕也稳不住他。
两个大概讲了讲,那一边凌厉和邱广寒却在另家客栈休憩。次日天气晴好。
这般晴好的天,不免令人生出一丝懒洋洋。不过凌厉与邱广寒却是早早起了。两人这房间是特地挑过的位置,从窗口可以轻易到进出客栈的人群。
约摸午时,银标寨众人才果然来了。人数并不多,连林芷和夏铮在内,总共五个。只见林芷面色并不好,脸孔竟也似瘦削下去,眼眶深陷,如同彻夜未眠。
夏庄主,我们便准备在此地采购物品了。林芷道。庄主若有要事,不必拘泥于敝寨行程。
夏铮点头道,好,我也只是歇歇,便要赶路去。那林姑娘请自便。
林芷敛衽向他行礼,便自与那三人按先前所计分头采购诸般物品。
夏铮待林芷走了,瞧了瞧她的方向,便四下里去。凌厉知他在寻自己,也便闪身自楼梯边上招了招手。夏铮两步上前道,昨日听人回水寨说起凌公子遭人偷袭,眼下没事就好——我先跟上林姑娘去。
舅舅!邱广寒也闪身出来,叫住他。先等一等!
夏铮回头。怎么?
舅舅你此去,若见了慕容荇,一定会和他动手,对么?邱广寒道。
……那是自然。
可是……慕容荇并非孤身前来,朱雀山庄的其他人,昨天我们已碰到过了。邱广寒道。恐怕这样一来,我们已打草惊蛇,万一他们反而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
你们遇见朱雀山庄的人?夏铮道,在哪里见的?见到慕容荇了么?
倒是没见到他,但是我知道他们必是一伙,眼下住在另一家客栈之中——所以我们不必特意去追着林姑娘——舅舅若真想找他,我们便一起去那家客栈。
一起去——有点太过惹人注目了。凌厉道。如庄主信得过,凌厉愿试试将……
若你一个人去,那昨天就该去了。邱广寒道。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比起我们,舅舅才更应当亲手将这仇人捉来呢!至于我们,还是在客栈外接应,以防有何意外。
广寒,好孩子。夏铮拍了拍她肩。若慕容荇当真是罪魁祸首之一,我决计不轻饶他!不过,你们两人还是留在此地为好,我自会小心。
庄主太见外了吧?凌厉道。若都让庄主一人承担,那先前在水寨我们一同商议,岂不等于白费?
夏铮似乎想了想,还未说话,邱广寒已道,舅舅是武功高强啦,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就算你叫我们留在这里,我们也还是要跟着去的,倒不如一起去了。
那好罢。夏铮将剑交到左手。我们走。(。)
二二一()
林芷恍恍惚惚,却是走去另一个方向,腹中蛊虫痛了数日,此刻竟不知是轻了下来,还是已麻木了。但这方向却不会错的吧。她身体轻飘飘起来,勉力定了定神,才不致被那白花花的日光照得晕倒,眼前却是一阵阵发黑。
慕容……你当真会在那里么?
午课时分,她依稀听见了寺院的诵经之声,匆匆走上台阶,那种共鸣愈发强烈。恍惚穿过人群,却是被人拦住。
施主请留步。那寺庙门前的中年僧人,半抬手臂将她挡下。
林芷似是茫然,张目四顾,一众男女都在寺门之外祷祝。她低头,似乎不确定要如何开口,想一想道,小女子家中不幸,想向贵寺求些香烛供奉。
中年僧人似觉奇怪,道,市中自有香烛铺,施主为何……
他却突然停住不说了,似乎觉察到什么。
这女子所着缟素,他心道,岂不与寺中那人太过相像?
犹豫间,林芷身体突然颤抖,嘴唇扇动,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僧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前,只见山寺的内门边,有过同样素白衣袂一闪。
原来……僧人脑中闪过念头,手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