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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嬌含笑不语,转身离去,身影没入黑夜。
此时的城南郊外。一座小院。
门无声地开了,一缕檀香、一缕酒香、一缕女人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成嬌开门,随即觉得一阵清爽。门边站着一个女人,披着一件绣有白色云纹和粉色桃花的长袍,大袖滑到肘间,露出象牙般的小臂和纤细圆润的手腕,兰花般的手中是一壶温好的酒。
女人冷若冰霜,歪着头,淡淡看了一眼成嬌。成嬌此时一身酒气全部,淡淡看去,也是个温雅洒脱的男子,可每次他见到这个女人,都觉得自己被她的容光照亮,不由自主地觉得拘谨起来。
“魏姬,我回来了。”成嬌这么说着,头却看向窗外。
“你,你回来了。”女人带着歉意地说,盈盈走到屋里把酒壶放下。后面跟进来一个穿白衣的少女,低头捧着七尺的长琴。她把琴架好就无声地退了出去,女人跪坐于席上,一抖长袍遮住那双笔直修长的腿,轻轻调弦,叮咚如春雨打在石板上。
“今天想听什么?”她问,一挑眉,眉色淡如远山。
“今天就来一曲楚辞的东君如何?”成嬌看似不经意,却淡淡一笑。
魏姬的手听到东君的一刹那,却是僵硬起来,琴弦猛地一顿。
成嬌丝毫不在意:“三年前我在韩聂凤凰楼救你出来,我便知道,你是阴阳家的人。我也是笨蛋一个,阴阳家邹衍、徐福都在齐国,你也偏偏在齐国,后来太子秧突然出现在咸阳我就怀疑,还有那日大殿上,吕不韦对徐福的预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挑起秦楚之战,南楚之地,齐楚大地。”
“你早就知道?”魏姬神色一冷。“既然你早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阴阳家东君大人的局,你为何还甘愿去北地送死?”
夜更深了。
第二天早朝过后,帝都咸阳。
夜色黑沉如墨,漫天漫地大片泼下,湮没皇城里密密麻麻的角楼飞檐、章台高榭。白日里那些峥嵘嶙峋、钩心斗角的庞然大物仿佛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融化,裹在一团含糊难辨的浓墨中。
等待已久的大雪,终于下了。寒冷的阴霾丝毫没有从咸阳里退去的迹象,无声无息落到前日里尚未融化的积雪上,在黑夜里流出一堆堆宛转的白。
一阵风吹过来,卷起暗夜的冷雨,宛如针尖般刺入肌肤。站在窗前的清俊瘦峭男子不自禁地拉紧衣襟,却没有关上窗子,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望着那一片浓墨般漆黑的夜色,仿佛侧耳听着风里的什么声音。
依稀之间,果然有若有若无的歌吹之声、从那高入云霄的层层叠叠禁城中飘过来,旖旎而华丽,仿佛带来了后宫里那种到处弥漫的甜美糜烂的气息。
今夜,太后又是在甘泉宫里拥着长信侯做着长夜之饮罢?
嬴政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
“这样下去,三百年的大秦恐怕就要毁了。”
风宛如锋利冰冷的刀子穿入衣襟、切割着他的身体,眉目冷峻的男子低下头去,喃喃说了一句。眼前又浮现出日间早朝时,弹劾文信侯的奏折被相父自己扔到地上的情形。
“查无实据”。高高在上的丞相冷冷扔下一句话,不顾君上转身而走。
嬴政看着众多的大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们趁机出列请求降罪于文信侯的要求。
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边御使台和朝中一些同僚为也出列为他辩护,双方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然而此时,嫪毐政变在即,实在不能动丞相。
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嬴政看了看一边众多勋贵的似笑非笑的脸,也吞了一口气——毕竟吕不韦是勋贵之首,若是在朝廷上非要把吕不韦往死里整,无异于要和大秦勋贵撕破脸了。看来,还是得暗中解决掉这个老是找他麻烦的相父才行。但可恨的是,就在这节骨眼上,嫪毐的事已经成为年轻的帝王忍无可忍的奇耻大辱。
成嬌坐在舍中,听着探子的回复一笑。
整个大秦三百年来弊端重重,勋贵钩心斗角、朝中文官结党营私,而因为承君上忌惮太后等外戚、储君之位悬空,导致作为太子太傅的大司命对王朝影响力的衰减,失去了历朝大司命应有的地位。
趁着这个空档、三朝元老吕不韦联合了朝野大部分力量,以丞相的身份统领尚令、侍中、中令三省长官,权势熏天,将整个帝都咸阳、甚至整个王朝置于他的支配之下。
嬴政若是一个昏庸君上,也就无事。可他偏偏是一个胸有谋略的君上。
朝廷中,大部分官员也已经附于丞相门下,沆瀣一气。
大秦如今积重难返,以他嬴政一人之力、自保都难,扳倒吕不韦又谈何容易……长长叹息,将浊气从胸臆中吐尽,他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手指居然在窗棂上、抓出五道深深刻痕来。
嬴政啊,嬴政。当年我放弃了一切,信誓旦旦地对着你说:要荡尽这天地间奸佞之气、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想不到如今、竟依然力不从心。
冷雨还在下,无声无息,落到窗外尚未融化的积雪上。
年轻的成嬌凭窗看出去,外面的夜色是泼墨一般的浓,将所有罪恶和龌龊都掩藏。忽然间仿佛有风吹来,檐下铁马响了一声,似乎看到外面有电光一闪——然而,等定睛看时才发现那不过是错觉。
夜幕黑沉如铁,雨不做声的下着,潮湿寒冷,让人无法喘息。
那个瞬间,他多么希望这些霏霏淫雨转瞬化为狂风暴雨,扫荡这帝都的一切角落,让雪亮的闪电劈下来、划开这冰冷如铁的伽蓝城,将所有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东西一把火燃尽
檐下风灯飘飘转转,铁马叮当,雨如同断线的珠子从屋檐上落下来。
明天就要去壶关了,远离这场是非之地吧。有时候我不喜欢杀人,但我却要杀人,杀人只是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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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风起()
第六十六章 风起
秦王政十年十月,小雪,冬至。
帝都,咸阳城。
夜已经很深。从凌云而起的武安殿往下看去,整个咸阳如仰卧的巨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巷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
夜风微凉,披甲的人在阁上俯瞰,风扯着他赤红色的大氅缓慢地飘动。
脚步声由下而上,宽袍广带的男人拾级而上,在披甲的人背后站立。
“这是本侯在帝都最后的日子里了,以前我最喜欢在这里眺望,看着自己守护的城市。”披甲的人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据说这里是整个咸阳里最高的地方。”宽袍男人答也答得漫不经心。
“真安静啊。”
“怎么会安静?”宽袍的人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毫不顾忌的嘲弄,“这里可是咸阳,大秦权力的中央,无声处亦有雷霆翻滚。它是头睡着的狮子啊,睡醒了,还是要吃人的。”
“深夜来,有什么事?”披甲的人无心和他闲扯。
“不是大事也不敢在君候出神的时候打扰,这个规矩,季布知道的。壶关有线报来,九原的形势已经是一触即发,我想君上准备让上卿甘罗跟随少将军王离出征了。”
披甲的人转过身来,目光森冷,而他的瞳子色作深褐,极亮,仿佛燃烧的炭:“甘升的儿子准备效忠君上,带着我大秦的将士去壶关克敌?”
“嗯。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的借口,是腾龙重创,救国不力,乃至于壶关各地饥民多有饿死。所以丞相大人,推荐了老太师的孙子。”
披甲的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死,吕不韦就想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变成九原城的主人?”
“没办法,各地的请愿确实如此。丞相所说也不错,大秦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帅才,君候应该早就知道。”
披甲的人摇了摇头:“知道什么,知道君上为了打压拥兵自重的海昏侯,联合大臣上演了一出闹剧?”
“危若累卵了,请君候早做决断。”宽袍的人长拜。
“季布,你说我们该如何?”
“只要君候的军旗重新插在九原的城头,我想没有任何胡人敢越壶关一步”
披甲的人不回答,转身过去眺望远方。
良久,他低声问:“季布,我被困在帝都,已经快满四月了吧?”
“是,还有一个月,便是四月了。四个月之前,数万腾龙军团惨死北地。那一幕季布终生难忘。”
“我们取得了,也大胜了东胡,结果却成为笼中的困兽,不能回返家乡。”披甲的人呵呵冷笑,“我戎马一生,这一步棋走得拙劣了,未免让人耻笑。”
“五千雷骑,雪狼谷血战的大胜,能有这样彪炳后世的战绩,便也没有人敢耻笑。不过这步棋,确实走得太急。以如今的形势,君候继续待在帝国,并无极大的好处。君上的一举一动虽则在我们掌中,然而诸侯蠢蠢欲动。诸国大军都以为君候死去,君上又重组了腾龙军团换了主帅,未必不是吕氏在后面教唆煽动的结果,君候不亲临九原,只怕就会失去我们的先机了。”宽袍的人再次长拜,“季布再请君候速做决断。”
“甘罗,这个孩子应该恨我吧?所以那么容易就被煽动和教唆了。”
“君候杀了他的父亲甘升,又用计逼迫他叔叔甘文脱离家族,他自然应该恨君候。”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对他不公。而他的祖父,父亲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有什么选择?难道我应该等着他祖父,父亲一刀砍下来杀了我,然后这个上卿感谢我的仁义,在我的忌日那天哭一哭以慰我的冤魂?”
宽袍的人笑说:“君候这样的人,是不该如此抱怨的。世人记得的,只是蛮族屠城,君候杀了甘升,他们已经忘记了,君候胁迫甘文,算计安东甘氏的事情了。”
“世人真是蠢才。”披甲的人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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