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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若晴正纳闷着，孙氏惊讶出声：“这不是晴儿小时候穿过的鞋子么？我还以为弄丢了，咋在娘您这里啊？”
“我的？”杨若晴也诧异了下，随即看向孙老太。
孙老太靠在那里，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目光从小鞋子上又移到杨若晴的身上，有宠溺，有追忆。
耳边，传来大孙氏和孙氏的说话声。
大孙氏道：“我想起来了，这双鞋子，是晴儿那时候第一回回孙家沟上门，咱娘给晴儿纳的鞋子。”
“原本那回你说好了要带着晴儿在娘家住小半个月的，结果才住了三天不到，晴儿奶这边就打发了老三过去接你，要你回去操持家务。”
“当时你听说晴儿奶在家里发脾气，吓得饭都不敢吃，匆忙收拾了东西就带着晴儿离开了孙家沟，结果把这双鞋子给落下了。”
“那天我和咱爹出去做事去了，家里就咱娘在，后来听娘说她拿着鞋子追了好几座山岗，还是没追上你们。”
听到大孙氏这番话，杨若晴和孙氏都震惊了。
杨若晴拿起那双小鞋子在手里轻轻抚摸着，脑海里想象着当时的画面，眼眶红了。
孙氏的眼泪则已吧嗒吧嗒着掉落下来。
“啊”
孙老太把这双鞋子塞到了杨若晴的手里，并拍了拍杨若晴的手背，比划了几个手势。
杨若晴道：“嘎婆，你的意思是，这鞋子重新送给我，让我好好保管，将来也留个念想，是不？”
孙老太点头。
杨若晴也用力点头，抽出一块帕子来将鞋子小心翼翼的包裹好，然后贴身收着。
边上，大孙氏和孙氏都不说话了，她们知道，孙老太这么做意味着啥。
果真，孙老太又从包裹里掏了半天，掏出两根银子打造的发夹出来。
两根一模一样，都是双排扣花的银夹子，老太太平日里梳头的时候，把头发在后脑勺盘一个圆圆的发髻，然后用这种夹子扣住，人就会又精神又气派。
现在，孙老太颤颤巍巍的把两根银夹子放到大孙氏和孙氏的手里。
这意思也很明显了，给她们姐妹两一人一个念想。
老太太很快俩上就露出了倦意，留下大孙氏在屋里守着，杨若晴和孙氏结伴一块儿回了大路对面的自家屋子。
路上，孙氏跟杨若晴这叹着气道：“你嘎婆都把这些东西给咱做念想了，怕是真的不久了。”
杨若晴沉默了。
片刻后，孙氏问杨若晴：“跟大安那里捎信了没？不晓得他能不能赶回来？”
杨若晴道：“河兰州那边现在兵荒马乱，大安和棠伢子那里我都捎信去了，他们能不能收到，收到了又能不能赶回来，当真不好说。”
“棠伢子应该是回不来的，他要护驾，就看大安了。”她道。
夜里的时候，大孙氏突然很是激动的跑来了孙氏这边，刚好杨若晴过来送西瓜，也在这儿。
便听到大孙氏激动的对孙氏道：“妹，咱娘的病搞不好能好啊！”
孙氏和杨若晴一听都惊愕了下，随即孙氏也激动的拉住大孙氏的袖子。
“姐，这话咋说？”孙氏忙问。
大孙氏道：“先前我烧夜饭前，就煮了一碗面汤送去给咱娘，”
“平时一碗面汤咱娘还喝好一阵才能喝下去小半碗，可今个刚端到手里，咕噜咕噜几下就把面汤全喝下去了。”
“咱娘还能开口说话了，说她那喉咙里面就好像通了似的，原先堵着啥东西，这会子豁地就通了。”
“我不信，又拿了一块糕点给咱娘吃，没想到咱娘一口气就吃下去了。”
“接着，黄毛又端来了一碗肉丸子面条，咱娘把肉丸子全吃完了，面条也吃得一干二净。”
“啥？”孙氏激动得浑身颤抖，脸上狂喜。
“姐，我没听错吧？咱娘当真这样？”孙氏问。
大孙氏道：“千真万确，我都不敢信呢，这会子咱爹还有你姐夫他们全都在咱娘那屋里，大家伙儿乐坏了，让我过来喊你和晴儿呢！”
孙氏啥都顾不上，拔腿就往屋门口跑。
杨若晴也是欣喜若狂，紧跟在孙氏和大孙氏身后往外跑。
难道真的是神灵保佑吗？
孙老太的屋子里，杨若晴和孙氏她们赶到时，孙老太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一碗冰糖银耳羹。
孙老太自己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尺的又快要见底了。
看到杨若晴她们进来，孙老头也转身对这边激动的道：“你娘的病好了，这一阵子吃了好多好多东西到肚子里去呢！”
孙氏赶紧快步来到床边，上下打量着孙老太，开心得哭了。
“娘，太好了，太好了啊”
“娘，你还想吃点啥？我这就去给你弄”孙氏问。
孙老太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身体往后靠在枕头上，对孙氏道：“不要弄了，这都好几个月了，我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好饱好饱啊，今个夜里也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第3155章 回光返照（）
屋里众人听到这话，都是既心疼又欣喜。
大孙氏又道：“晴儿呢？晴儿快过来给你嘎婆把下脉！”
杨若晴道：“我医术不咋地，我去请福伯过来。”
很快，福伯就过来了，给孙老太把了脉。
“我咋样啊？是不是用不着死了啊？”孙老太期待的望着福伯，问道。
福伯微微一笑，对孙老太道：“老太太是个富贵命，有惊无险。”
孙老太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长释了一口气。
“福伯，那你再给我嘎婆开点药吧，咱去堂屋。”杨若晴道。
福伯点点头，跟着杨若晴出了屋子，杨若晴临走前，又对老孙头和大舅那边使了个眼色。
他们两个诧异了下，也赶紧跟了出来，屋子里留下大孙氏几个妇人。
“晴儿，你使眼色让我们过来是有啥事啊？”杨若晴大舅笑着问杨若晴，汉子脸上的喜悦还在。
杨若晴看了眼大舅，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去将视线落在福伯的身上。
“福伯，实情是啥？你说吧！”她沉声道。
福伯抬头看着面前的杨若晴，又看了眼乐呵呵的老孙头和杨若晴大舅，满脸难色，欲言又止。
老孙头活了大半辈子了，啥脸色看不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顿了下，也看着福伯：“啥情况你直说吧，我们扛得住！”
说是扛得住，老汉的手指却下意识攥紧了。
福伯低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回光返照，差不多可以筹备后事了！”
“啥？”
老孙头身体猛地一怔，不是杨若晴大舅一把扶住，老汉当真要栽到地上。
“咋、咋、咋会这样？”老孙头面如死灰，唇角轻轻颤抖着，浑身颤抖，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而这福伯的这些话，刚好被进屋的大孙氏和孙氏给听了个正着。
孙氏手里的空碗当即掉落在地，发出一声碎裂的声响，整个人僵在原地。
而大孙氏则是踉跄着奔到福伯的跟前，“福伯，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娘她明明好了，能吃东西啊！”
“咱不是都说只要能吃，就死不了吗？咋，咋还这样”
大孙氏急哭了，死死拽着福伯的手不松开。
福伯叹着气，爱莫能助的道：“这是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完了，也就真正的快了，你们还是还是准备准备吧，我先回去了！”
福伯离开后，大孙氏直接跌坐在地，捂着脸哭。
孙氏也奔了过来，抱住大孙氏，姐妹两抱头痛哭。
还不敢哭太大的声音，怕被那边屋子的孙老太听到。
当天夜里，孙氏要留在这边陪着孙老太，杨若晴道：“我来陪着嘎婆，娘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
孙氏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定的道：“不，我一定得陪着我的亲娘，再不陪，往后想陪都没机会了。”
这话，让杨若晴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淌了下来。
两世为人，也就今年的这几个月是她经历的最煎熬的，亲身去经历和参与着身边亲人的离世
虽然之前大伯杨华安和二伯杨华林也都去世了，但那种心痛的感觉，跟嘎婆这种完全不一样。
或许这话说出来有些不道德，逝者为尊，但杨若晴是凭着本心来说的。
感情这种东西，没到那个火候，对方去世了你也不会感受到什么悲伤，顶多就是几声叹息。
可要是离世的人是你在乎的亲人，那你就会控制不住的悲伤。
不需要去刻意去想，去挤眼泪，那脑子就会不自觉的转动着转动着就转到了那个上面，然后，你就会很不解的质问老天爷，为啥要把这样的苦难降临下来？
你就会一遍遍的去幻想，去祈求神灵的显灵，即使希望再渺茫都会忍不住去期待
到最后，你发现一切变得无能为力的时候，除了悲伤和心疼，你再也剩不下任何其他的情绪。
“好吧，那我跟娘一块儿陪嘎婆。”杨若晴道，这态度也是异常的坚决。
在她成长的记忆里，嘎婆比奶奶亲近。
不一会儿，大孙氏和小洁也过来了，娘两个抱了两床凉席和两只枕头，在地上打地铺。
“娘睡着了？”大孙氏压低声问孙氏。
孙氏点点头，“今夜睡的还不错。”
大孙氏道：“许是之前吃饱了，所以今夜睡得有点踏实。”
“不晓得我奶明日还能不能也像今日这样吃饭？”小洁问。
大孙氏看了眼小洁，皱眉，不作声了。
“咱都睡吧，夜里耳朵都灵敏点。”大孙氏又道。
屋里留着一盏烛火，大孙氏和孙氏睡一张凉席，那张凉席就铺在孙老太床前的地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孙老太。
而杨若晴则跟小洁睡在这边窗口下面的凉床上，一人一头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