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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压力也让他的大脑一阵发麻,眼前出现了明显的金星。隐约间,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在向他走来,少年走得很慢,带着明显的愧疚,就像他小时候做了错事所作的那样。
“耘儿”符修呐呐地说。
“爷爷,对不起。”少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句道歉。
“我做不到的”少年在这一刻眼睛里噙着泪花。
符修没有说话,说什么都太迟了,符耘已然作出了选择,已经无法更改了。他对这一切依然难以解释,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孙子太仁慈,但青龙又是如何肯定他最后没有将薛析伶吞噬的呢?
“爷爷,你不该这样做的,要是当初我就死去的话,就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替我受过,再让另一个人遭受这死亡的痛楚。”说话间,少年走近了他,原本英气的眉宇在这一刻淡得如同白纸,几乎要跟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了。
符修依然没有说话,这个老人在这一刻沉默得如同一桩老树。
“爷爷,我要走了。”符耘接着说。
“嗯。”这时候,符修才说出他的第一句话。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像我那时说的,那十七年完了,新芽会在枯骨里茁壮。为了希望的新芽,我不介意成为枯骨。”
话音消失的同时,人也消失得无影,符修的头颅慢慢地垂了下来,身上的气力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连动也不想动
“你有个好孙子。”青龙站到他身后说,他并不能看到符耘,但他可以感应到发生了什么,符修的表情告诉了他一切。
他见过符耘,在很小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青龙。在他的记忆里符耘是个很公义的人,他跟谁都不近乎,总是一个人走得远远的,但只要有人出事,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青龙虽然跟符耘不熟,但对他印象很好,毕竟他跟一般的帝肋孤儿不同,没有那股属于杀手的“狠劲儿”,或者说他并不适合当一名杀手。而他们之所以没能成为朋友也只是因为符耘对自己的一种自我保护,他可以为你做一些事,在他眼里公道的事,但绝对不会去相信你。
所以,青龙在赌,赌符耘的品性。以他的理解,像符耘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为了“生”而放弃“义”的,这是一个极为固执的家伙。而另一个筹码是玄武,对于他的这个兄弟,他也是有信心的,绝对不会相信这么容易就被击倒。
很幸运,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
黑色的光球慢慢地变淡,里面的人影也逐渐清晰可见。率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薛析伶,她的表情很自然,除了脸色依然苍白外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就像只是睡着了。
李亦痕原本沉寂到谷底的心突然恢复了一丝搏动,某种叫希望的东西再度窜起。可惜,当他尝试站起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将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变作痛苦的天堂,那撕咬般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他的身体渐渐地发麻,好像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该死!”李亦痕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生气,也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力。
薛析伶慢慢睁开了眼睛。不是幻觉,她确确实实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那苍茫的白色天地慢慢出现了颜色,那山、那水、那树、那天空、那白云,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那无边无际的白色天地带来的巨大压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突然变幻得五彩的世界,也使得薛析伶的眼睛变得充满了“活着”的神色。
她挣开笼罩在她表面的光晕,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在空中快速地一掠而过,朝着岸边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李亦痕的方向。青龙没有阻止她,一开始他还觉得奇怪,但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典狄与东方宇看懵了,此时出现的薛析伶跟此前被注魂的她不同,少了些煞气,多了些属于女孩的轻柔,瞳孔也变回了正常,让人不得不相信她活了过来。这里唯一的疑问是,真实的薛析伶是不会武功的,此时的她却仿若隔世高手。
在李亦痕呆滞的眼神中,薛析伶将他慢慢搀起,她的手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将远比她更重的李亦痕扶起。
“大哥哥,我是来道别的。”她开门见山地说,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李亦痕无法理解她的笑意,“你真的是丫头?”他艰难地问,每说一个字都差点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嗯。”薛析伶依旧只是笑,同时伸手抚替他拭去额上的血迹。
“可惜姐姐不在这里,本来还想跟她说说话的,算了,也应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薛析伶突然有些伤感地说。
李亦痕依然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他拼命也没能救下的薛析伶此时就在他的眼前活蹦乱跳,那眼睛、那触觉,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哦,他突然想起来了,她是来道别的,她一开始就说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地说。
“大哥哥,这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薛析伶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抵着李亦痕的额头,然后慢慢合上眼睛,嘴唇同时轻轻地蠕动。
“小净。”
她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李亦痕听到了,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那个下午,回到了那只叫“小净”的小乌龟。所有的记忆瞬间贯通,他早该猜到的,那个充满灵性的“小净”,就是玄武,他们认识太久了。不过他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了,等他定睛看时,眼前的一切变成了一间房间的室内,斜斜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把房间染成朦胧的黄色。窗前的风铃在不停地吟唱,连同女孩唱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支颇有些寂寥的乐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听的时间长了让人不由得心悸。
李亦痕害怕这种声音,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个女孩。他站了起来,眼睛在房间内扫视,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倏然发现,他身上的伤不见了。
他不是第一次陷入幻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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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记忆()
声音消失了。
不止是女孩唱歌的声音,连风铃的声音也停止了,好像整个世界一下子停止了运转。李亦痕依稀记得声音的位置,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在走到窗前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趴在窗外石桌上的女孩,和悬挂在窗前的一串铜色的风铃。
“丫头?”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但女孩没有回应,使得他不得不逐渐加大了音量。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等到他靠近女孩只有不到两步的距离之时,对方依然没有发现他。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鼓点从他们的东边传来,鼓点越来越密,夹杂着人们纵歌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李亦痕愣了一下,往日这样的鼓点他只在节日里听过,还有那兴奋的歌声他下意识地往那边望去,透过斑驳的瓦片,他看到了一点红色,嗅到了一丝节日的气氛。
这时候他发现,薛析伶也在望向同样的方向。她的表情很平静,死鱼般的眼球紧紧地凝望着,没有悲哀,没有兴奋,有的只是孤独,孤独得让人不舒服。
风铃又响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起了风。风将庭院里的碎叶卷起,随意地堆向每个角落,也将部分的枯叶堆到了石桌的下面。光秃的树梢上乌鸦也在歌唱,它眨着红色的眼球盯着树下的女孩,好似在等待着猎物的慢慢死去。它一直很有耐性。
李亦痕明显地感觉到那类似节日的气氛只在墙的对面,而隔着这堵墙,里面却是如此的荒废。这就是她住的地方么?
李亦痕有些难以想象,他发觉这次自己走进的并非什么幻境,而是薛析伶的记忆里。
这是她记忆里的场景,正是这些一个个奇怪的场景拼成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奇怪人生。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几个女眷从过道的转角走出,手里提着几个大红灯笼。这时候李亦痕才发现这堵墙并非将他们完全隔住,在墙的边沿,只需经过一个转角就能轻而易举地走过去。
女眷们似乎看不见薛析伶,她们给自己垫下一个木质的垫子,正好在她们站起来的时候能触到屋檐下的一点,这样她们就能开始系灯笼了。
薛析伶没有往她们身上看过去哪怕一眼,即便是红得发亮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照出的仍然是一片苍白的神色。
她看上去虚弱极了。
李亦痕开始感到有点担心,似乎忘记了这里并不是目前真实存在的事实。
突然薛析伶站了起来,毫无预兆地,她慢慢地贴近了那堵墙,用她的身体紧紧与墙体靠在一起,耳朵贴着墙壁,看得出来她想将墙外的声音与自己拢得更近些。
“嘘”小指贴在嘟起的小嘴儿前,薛析伶朝着李亦痕的方向示意安静。
李亦痕怔了怔,他本以为对方看不到他。
“你听见了吗?刀的声音。”薛析伶神秘兮兮地说。
李亦痕确实听见了,不用靠近墙壁,在薛析伶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听到了。在墙的那边,原本纵歌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呼救,刀剑碰撞发出的金属响声愈来愈响,愈来愈近,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薛析伶苍白的脸上这时候出现了一丝血色,她竟然笑了,好像听到对面的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笑话,而不是一场惊人的肃杀。
“小妹!”在李亦痕恍惚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转角传来,没错,就是这丫头的姐姐。
薛析灵穿着天蓝色的服饰,头上扎着马尾,脸上干干净净,散发着大小姐的气质,与薛析伶表现出的简单截然不同。
“姐姐。”薛析伶看到姐姐来了,嫣然一笑,主动往她的方向跑去。
没有任何的解释,薛析灵抓住妹妹的手转身就跑,她的表情很慌张,李亦痕猜测那边的情况想必十分严重,于是下意识地跟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