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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必成挥手道:“不说这个了。”又指着桌上的红木盒子,说道:“东西在此,就请江公子过目。”
口中这么说,他并没有急于打开盒子,而是带着几丝玩味的盯着对方,说道:“刚才听佟掌柜的介绍,江兄有童生功名在身?”
听对方这么说,江云知道,对方还是心有疑虑,若是自己不能表明身份,只怕不能消去对方疑心,当即也不多说,痛快的就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童生印信,放在了桌几上。
看到桌上的印信,樊必成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忍不住拿起来揣在掌中打量观摩许久,一副爱不释手之状,直到感觉到旁边江云的异样目光,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了回去,但目光依旧留在印信上面,满是羡慕。
他认出,印信是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弱冠少年,竟然真的是一位童生,对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吧,这般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可谓少年得志,春风得意,相比自己呢,当初参加童生试的年纪也不大,可到如今,蹉跎十余年,依旧是榜上无名,这童生的大门都迈不进去,真是愧对祖宗先人。
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悲愤,这时一咬牙,伸手抓住桌上的红木盒子,打了开来,盒子里面端放着一个古朴卷轴,页面都有些泛黄了,看来年头也有不短了。
樊必成抓起这个卷轴在手,走到客厅中间的桌案上,徐徐展了开来。
江云收起印信,见他没有再多问下去,倒是松了口气,要是对方继续追问他什么时候中的童生,说不定就会怀疑到他这位臭名昭著的“士林败类”,说不定就要当场翻脸逐客了。
他走了过去,低头观看起桌上铺开的卷轴,佟菱玉也跟了过来瞧看。
“宋格非的河洛名园记?”江云一看卷首,不由就吃了一惊。宋格非是南北朝时期人,河洛学派的创始人,至今传人弟子遍天下,以江云的见解,宋格非无疑应是属于天级作者之列的,这篇河洛名园记又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那么这副卷轴若是真的,那何止是地级真迹,应该是天级真迹了。
难道这真是一个骗局,心中生起几丝警觉,不怪他多疑,只是这事关到千两银子的进出,慎重一些是应该的。
樊必成没有注意到他的惊疑,自顾自的徐徐把这副卷轴完全展了开来,江云再注目看去,立时感觉到从卷面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无形威压,这是封印的文气力量,是前人真迹里的一个普遍特征,从这点来看,这副卷轴似乎又不假,应是名士真迹无疑。
既然是真迹,又是宋格非的河洛名园记,难道真是捡漏了?他心中一阵窃喜,不过,他又觉得,对方也不傻,大名鼎鼎的宋格非不可能不知,哪能这般容易让自己捡漏。
他不动声色,继续观摩面前的字稿,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方百余年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邸。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之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河洛盛衰之候也”
上面的书法如银河倒挂,一泻千里,酣畅淋漓,文字间的气韵也如洪波巨浪,激荡起伏,江云只是瞧看了一会儿,就深有所感,体内气息有蛰伏欲动的迹象。(。)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久仰之至()
他心下倒是欢喜,这副字稿应是名士真迹无疑,更重要的是,这副字稿应是跟自己投缘的,带来的感觉很强烈,若是买来,时常观摩参悟,应是事半功倍。
对这副字稿他已经心动,只是还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一副地级真迹,还是天级真迹,若真是天级真迹,那他可就捡了一个大漏了。
樊必成此刻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脸上神情不怎么好看,任谁沦落到要变卖祖传宝贝的地步,心情也不会高兴的。
江云对着字稿又仔细观摩一阵,想要从中找出什么蹊跷破损之处,却发现这副卷轴虽然页面泛黄,经历时代久远,但品相保存还不错,并没有明显破损的地方。
看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来,朝对方道:“樊兄,这副文叔先生的字稿,应该是转手多次了吧。”文叔是宋格非的字号。
樊必成听了,便现出些恼色,争辩道:“这副字稿被吾家收藏之后,就一直保存流传至今,从未转手于人,江兄说的这转手多次,从何说起?”
江云听了,心说这也未必,说不定樊家得到这副字稿的时候,这字稿就已经转手多次了,否则为何明明应该是一副天级真迹的,却说成是地级真迹。
“樊公子,你说这是一副地级真迹?据我所知,文叔先生开宗立派一代大家,河洛名园记又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若这真是文叔先生的真迹,那么足可列天级真迹了。”这时,旁边的佟菱玉就开口说道,作为脂砚斋的掌柜,她多少有点见识,宋格非的大名不可能不知。
江云点点头,疑问的目光也看向樊必成,等着对方的解释。
樊必成闻言,倒是坦然的道:“这副字稿确实不是文叔先生的亲笔,而是他的亲传弟子李明诚的代笔之作,这下面有明诚先生的题跋和印章为证。”
江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文章后面,还有另加的一小段文字,刚才没注意。
原来如此。他倒是释然了。李明诚是宋格非的得意亲传弟子,河洛学派在宋格非手中开创,而李明诚这位亲传弟子则有发扬之功,有名的河洛书院的第一任山长。
若这副卷轴不是宋格非亲笔,而是李明诚的代笔,这倒是好解释了,李明诚的功业虽然不如其师宋格非,但其亲笔手迹,列为地级,那也是毫无疑问的,若不是这篇字稿是代笔之作,而是他自己的文章亲笔,那品级之高,只怕江云只能望而却步。
河洛名园记这篇文章,是宋格非的代表作之一,并不是李明诚自己的文章,代笔之作,总是要落于下乘一些,所以这篇李明诚代笔的洛阳名园记字稿,虽能位列地级,但也是下品了。
不过江云并不在乎这些,这样也正好,否则好一些的地级真迹,他还买不起,买这副代笔之作正好合适,虽是代笔,但总归也是李明诚的亲笔手迹。
他心中已经十分意动,正要开口,这时佟菱玉却朝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意即要他不要着急,还是先小心求证真伪了再说,依着她的意思,为稳妥起见,还是要去请一位有经验的鉴定师来,作了鉴定才好,比如万卷书斋的供奉,专门鉴定真迹字稿,经验丰富,至少秀才功名,甚至有举人坐镇的,这望气之术也看得更准,毕竟是千两银子的进出,小心一些总没错的。
江云犹豫了一下,虽然这应是一副名人真迹无疑,上面的气息给他的感觉也十分磅礴浩大,深不可测,但是不是真的是李明诚真迹,是不是当真是地级真迹,只凭对方一口之言,也做不得准,还是小心为上。
正在这里寻思犹豫的时候,这时就听到前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隐隐听得那老管家在问,来人的回答倒是没听清,但江云却担心起来,难道也是来买地级真迹的,若是这样,他手中的本钱根本不多,随便来一个土豪只怕都竞价不过。
不多时,就见那位老管家领着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樊必成迎了出去,就听到两人在外面的院子里叙话,相互寒暄招呼,似乎是认得的。
“樊兄别来无恙,好久没叙了,听说你有一副地级真迹要出售?小弟得闻,特来见识见识。”来的锦袍年轻公子轻摇折扇,好整以暇的说道。
“丁兄的消息倒是灵通,丁兄请——”
年轻锦袍公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目光在屋里的江云和佟菱玉身上打量了几眼,没有多理会,快走几步,来到厅子中央的桌案前,目光立刻被桌上的字稿给吸引了过去。
“咦,宋格非的河洛名园记!”年轻锦袍公子惊咦一声,目光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字稿仔细瞧看起来。
江云站在旁边一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对于眼前这位年轻锦袍公子的突然杀到,佟菱玉倒没什么想法,她知道这样的大笔交易,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确定下来的,便小声对江云道“江公子,我们不如先回,等明日从万卷书斋请一位鉴定师傅来,鉴定真假之后再作计议。”
江云却没有了这份耐心,等明日来,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这副字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买走了。
“好像真是地级真迹,想不到樊兄家中还收藏有如此宝贝。”年轻锦袍公子看了一阵,起身抬起头来,朝着旁边的樊必成笑着说道。
樊必成表情木然,不知该说什么。
“这副地级真迹,樊兄当真打算出手么。”年轻锦袍公子轻摇折扇又问道。
“当然是真。”樊必成倒是很快的回答。
年轻锦袍公子朝着桌上的字稿又瞅了几眼,便道:“这样吧,不是小弟信不过樊兄,兹事体大,明日我请一位鉴定师傅来了之后再说,如何。”
樊必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年轻锦袍公子又闲聊几句,也没多待,就告辞离去,离去时目光在屋中的江云和佟菱玉两人身上又扫了几眼。
樊必成出去相送,江云转过身,摊了摊手,朝佟菱玉道:“看来不能等到明天了。”
佟菱玉道:“江公子对这副字稿很中意么?”
江云道了声“是的”,佟菱玉便又道:“即使如此,江公子也不必太过着急,我看那人未必是真的要买,再说,这未必不是一个托儿,还是先弄清楚真伪再说。”
托儿,骗局?也许真是这样,但江云还是决定赌一赌,他本钱不多,若是真有人来竞价,他根本招架不住,宁愿行险一搏,早点拿下,隐约中觉得,这手稿即使假的,也价值不菲,不是李明诚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