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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又道:“提学大人是士林前辈,满腹经纶,才名远播,能够当面亲聆教诲,是晚生的荣幸。”
这个狂徒也知道拍马屁,说好话啊,书院一众学子都暗自腹诽,宋西铭等书院一干人则是稍稍放心了,他们还真怕对方出言无状,闹出什么乱子笑话来。
“听说你是本届新晋童生,年纪轻轻,显然才学是有的,我便考一考你。”李域慢条斯理的道。
“请提学大人出题。”江云也是漫不在乎的道。
“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不知此话作何解?”李域干脆的就出了一题问道。
听了之后,江云倒是不假思索答道:“此言是说,一件东西,能用就行了,不能用也不必抛弃,把它藏起来就是了。”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无声,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彧脸色也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平常,扫了一眼四下,不动声色的又问道:“子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此又作何解?”
江云又不假思索答道:“此言是说,碰到事情畏畏脚,前思后想,顾虑太多,是不足成事的。”
这话一处,全场又是一片呆愣,众学子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捂嘴窃笑了,宋西铭等一干人脸色更是铁青一片,恶狠狠的盯着某人,仿佛要杀人一般。
“子曰,有德必有言,有言不必有德,这话又作何解?”李域又紧接着问。
江云略一思索,便答道:“此句是说,有德行的人必然会有文字留下,而留下文字的人,却不必有德行。”
这话一出,宋西铭等一干书院的人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蠢才,真是十足的蠢才!
“何为留下文字的人,不必有德行?”李域不动声色,又继续追问,言语虽然和煦如春风,但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如置身冰窟的寒意。
江云又很干脆的回道:“每个人都有著述立言,留下文字的权力,至于其人是否有德行,是不必计较的。”
“啪啪——好,好一个是否有德行,是不必计较的!”李域突然大声鼓起掌来,但是全场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沉寂的可怕,山长宋西铭张了张口,想说几句场面话,但现实在说不出口,这让人怎么说啊。
李域没有再问下去,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必要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虽然被这番问答一搅,实在坏了胃口,但此次书院之行,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免得虎头蛇尾,被人诟病,再怎么说,书院还是有不少年轻俊才的,只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而已。
李域黑着脸,勉强继续接下来在书院的巡视行程,虽然山长宋西铭等一干书院人等都全程陪同,曲意逢迎,但奈何先前的那番问答实在太“毒”,以致毒的提学官大人七荤八素,心头犯堵,一直没有缓过劲来,兴致缺缺,到了午时,这场书院巡视就草草散场,连书院预备的午餐都没有用,提学官一行人就告辞出了书院,下山打道回府了。
“平川,你不是故意的吧。”散场之后,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就偷偷找上了江云,依着严政的意思,对方今番在提学官大大“露脸”,大出风头,还不该请客一顿,再说去清风楼吃酒,反正有那位清漓公子付账,何乐不为。
但周世民许是良心现,实在开不了这个口,逮着江云就问。也难怪他会有此问,提学官的那几个问题,即使不能答出什么出彩新意,但中规中矩的回答还是不难的,何至于像江云那般,全然答得狗屁不通,驴唇不对马嘴。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就是某人本来的学问水平,毕竟先前那个“飞鸟离之”的笑话,还让人记忆犹新的,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因为某人心虚,知道回答不出提学官的刁难问题,与其到时出乖露丑,倒不如索性全然胡答一通,故作骄狂,以掩饰其学问之不足,这种说法还得到了书院大多数学子的认同。
江云倒是坦然道:“呃,我就是故意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严政和周世民两人神色都是怪怪的,两人反而又怀疑起来,怀疑江云这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学问本就如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世民又问。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为什么?他提学大人此来,来者不善,为的是什么,一清二楚,我这么做,正是迎合他的意思,他应该很高兴,很满意吧。”
“你,你怎么知道提学官大人就来者不善了?”周世民又吃吃问道。
江云道:“他一来书院,就点名找我问话,考究我学问,能有什么原因,既然心里已经认定,我江云不学无术,无有真才实学,是徇私舞弊之人,那我就给他看看我的无有真才实学,不学无术,让他满意高兴。”
周世民愣了愣,叹息道:“既是如此,平川你就更应该好好表现,扭转提学大人的成见,岂能这般自暴自弃,胡答一通,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严政在一旁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我想平川此番在提学大人面前,印象深刻,大大露了脸,你看书院这么多人,哪个能像平川这般,得到提学大人亲口连番考问的机会?依我看,提学大人显然是赏识平川你的,平川你的这番苦心,提学大人心里也明镜似的,不管怎样,这么件大好事,平川你可不能再推辞,定是要清风楼请客了。”
江云听了,彻底无语了,心说这么一件晦气倒霉事,也能说成是大好事,能不能再胡说点吗。
他连连摆手,道:“最近囊中羞涩,清风楼是不能再去的。”
严政眨眨眼道:“平川何出此言,再说了,不是有清漓公子寄存在酒楼的银钱付账么,平川何必担心。”
江云正色道:“清漓公子虽然乐善好施,大有孟尝之风,但我等却不能忝颜接受,清漓公子寄存在酒楼的银钱,我等是万万不能再动用的了。上次只是无奈之举,却不可引为惯例。就是上次的酒钱,等见到清漓公子后,我也会如数归还于他的。”
无耻,太无耻了,信你就见鬼了,明明是自己想吃独食,偏偏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难怪声名落得如此不堪!严政心里暗自编排,周世民脸上也不好看。
“江云!”一声断喝传来,只见书院训导不知何时来了,站在那里,黑着一张脸道:“山长唤你去!”
江云应了一声,就随对方去了。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猜知,这下山长相唤,绝对不会有好事了,心里都暗自为对方默哀起来。
书院北阁公署大厅,山长宋西铭,书院的一众教授都齐聚一堂,气氛沉闷,提学官一行人已经匆匆走了,原本好好的一次巡视,书院大大扬名争光的机会,却因为一个人全搅没了,成了一场笑话。
“大家都不说,那我做这个恶人,这个江云,已经成了书院的一大毒瘤,搅得好好的一个书院乌烟瘴气,我认为,此人不可再留,建议立即开除此人,还书院一个风清气正!”话炮轰的是西阁教授贾梦辰。
他这一开口,说出了许多人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不少人纷纷附议,扬言要开除某人。
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时,书院训导进来,说江云已经带到了,在外面等候。
山长宋西铭沉声道:“让他进来!”
江云走进大厅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的人,书院的大小头目几乎都已经在这了,心中知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此次事情要不妙了,说不定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驱逐出书院。
虽然从心里上说,他并不想离开书院,书院的讲学对他还是很有帮助,上次那个“飞鸟离之”的笑话,就说明他的学业并不怎么高明,颇有需要提高之处,不过若是事已至此,他也强求不得,只得离开一途了。
“江云,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山长宋西铭威严冷厉的声音问道。
江云道:“知道,因为学生学问不足,答错了提学大人的考问,给书院抹了黑,特地叫学生前来问罪。”
“哼,你倒是有这个自知之明,只是我看你却不像诚心悔过的样子。”山长宋西铭沉声道。
江云道:“山长此话,学生不敢苟同,学生学问不精,乃是很平常之事,若是学生处处明白,哪还有必要到书院来求学吗,所以这诚心悔过之言,从何说起?”
“你——”山长宋西铭被对方这番话呛得一时语塞,狠狠瞪着对方道,“你休得狡辩,提学大人考究你学问时,你为何不好好应答,偏要胡答一气,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江云道:“为何山长会这么问,学生为什么要故意胡答一通呢,为什么不能是学问本就如此呢。”
大厅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这种鬼话,他们自然大半是不信的。要说对方学问差,但偏偏对方的学业还算差强人意,在书院一向处于中游,今次更是出人意外的中了童生,提学大人的那几个提问,并不是很偏,其偏偏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落了一个大笑话,这其中若说没有故意戏弄搞怪的成分,谁也不相信。
贾梦辰轻咳一声,冷着脸道:“小小年纪,却这般狡狯惫赖,不管你是真答错也好,假答错也罢,这等顽木之材,书院却是教诲不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大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山长,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山长宋西铭阴沉着脸,正要说话,这时只见一位书院执事匆匆走了进来,向他递上一封信,说道:“这是提学大人派人送来的书信一封,请山长过目。”
宋西铭接过书信,当即抽出里面的信笺,打了开来阅看,这一看之下,脸色就更是阴沉难看了。
众人见状也心中狐疑,不知提学大人在书信中说了什么话,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