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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面色古怪,敷衍道:“反正现在战事未起, 雄力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让他陪陪你了。”
我瞧着雄力神色间闪过一丝黯然,替他设身处地想想,他这般杀伐惯了的铁血男儿,在战场之上驰马金戈倒还有几分心动,若教他整日盯着我,确也有些难为人。当下摇摇头,坚定道:“鸾儿不能再要雄力做我的侍卫了。”
雄力面上红色立褪,爹爹奇道:“这是为何?”
我叹道:“爹爹也知道,雄力乃是军中前锋将领,他一个铁血男儿,却遣了他来整日盯着我一个女子窝在宫中,我若是他,心中已经埋怨爹爹大材小用了。”
雄力立时分辩:“王,雄力并无此念。”
我急了,心道这雄力真长了一个木头脑袋,这般点拨都不开窍,真枉费了我一片苦心。连忙截断了他的话头:“爹爹,雄力不在意我在意,人家会说我这公主骄纵,居然要前锋将领作侍卫。”
雄力讷讷道:“公主那是没瞧见过骄纵的。”下巴朝我住的偏殿内抬了抬,“那才算得上骄纵呢!”
我明白他这是拿丹朱来做对比,与丹朱比起来,我倒真算不上骄纵。一时哑然,狠狠朝他瞪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这人瞧着爽朗磊落,是个老实疙瘩,瞧不出说话倒从来是一语中地,教人驳无可驳。
爹爹哈哈大笑,拍了拍雄力的肩,大步跨过殿门,坐在桌前,笑道:“此事就这样说定了。鸾儿不得再推脱。让雄力陪着你,爹爹也放心不少。”
又过得半月,闻听鲛王将东南二海东王的居处霸占,东海龙王举家迁移去了滇池,只等天界讨伐鲛王之后再行迁回。我想起岳珂若是听闻此事,说不定念着龙王夫妇的养育之恩,亲下滇池探父,忙寻了爹爹探察此事。
爹爹一边令两位修罗眷属前去查探,一边拧眉问道:“鸾儿一边记挂着离光,一边要探察岳珂那小子,能不能告诉爹爹,你中意的到底是哪一位?”
想起两族数万年恩怨,我心中一抖,也不知爹爹会不会生气。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女儿……女儿中意的乃是岳珂。”
爹爹面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他身后侍立的芳重摇摇头,仿佛替我惋惜一般。爹爹极缓慢道:“你可知,你娘是如何过世的?”
我心头剧震,这些日子虽已知天界与修罗部数万年恩怨,但从不曾把这恩怨与我自己这么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我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绞股一般的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娘亲是被天界的玄天洪雷所劈……”
爹爹难掩伤痛之意:“我虽不阻止你与岳珂那小子交好,但是成婚这种事,除了双方男女,总还要双方父母乐见其成,才算得上美满姻缘吧?”
我心中渐渐沉了下去,低低道:“爹爹不同意?”
他虎目圆睁,眼眶微红:“天界能让你娘亲复活吗?那九九八十一道玄天洪雷日日夜夜响在爹爹耳边,这上万年间从不曾断过,你让爹爹如何答应?”
我眼前一黑,差点朝后跌过去。腰上被人扶了一把,十分年轻关切的声音:“公主小心。”
转头去瞧,只见雄力嘴巴开开合合,眼前他亮齿闪过,至于说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
相思难展
爹爹到底还是疼我,经不过我苦磨,终是同意了我前往滇池碰碰运气。只是途中一切须得听从雄力安排。
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腔痴念而已。爹爹能同意我前往,已是莫大宽容。娘亲的谢世,总是他心上至大的痛。而今他能不阻止我前去会见天帝之子,教我心里愧疚不已。
临行之际,小喜鹊哀哀泣求,希望我能带着她一同离开修罗城,前往丹穴山一探敌情。
我本已不再有往丹穴山的打算,但想到鹊族这场飞来横祸,诚然是由于丹朱被当场退婚,迁怒于这些无辜的鸟儿身上,归根究底,却是我的一颗果核引起的血案,于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了想,只得带着她一同前往。
丹穴山迷雾笼罩,雄力皱眉瞧了一回,踌躇道:“公主,此地怨气颇重,还是由小臣前去察探一番吧。”说着就要飞身而去。
我急忙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阻拦道:“雄力将军且慢行,此处地形你并不熟悉,还是由得我去吧。我自小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也能摸进去,这大雾并不能阻拦什么。”
小喜鹊化出人形来,乃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白襦黑裙,生得倒是娇怯怯,双眸楚楚,只是有个要不得的毛病,顿不顿淌眼抹泪,此时瞧着我与雄力争执,委决不下,又轻轻啜泣道:“公主与将军不必为了小女子这般争执,都是小女子的错。”
修罗界的女子皆是爽利之辈,倒鲜少流泪。雄力双目一瞪,我连忙拉了他的袖子一把,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太中听的话来,惹得这小喜鹊大哭特哭。见他按捺下了性子,忙劝这小丫头:“小鹊儿别哭,都是本仙的错,本仙不该坐在云头上瞧热闹,不小心拿果核砸中了鹊桥。”
她听了我这话,哭得愈加厉害了。我虽心有愧悔,但架不住她这般号啕大哭,生怕将巡山的鸟族引了来,心下一狠,念了个定身术,将她定在了原地。
哭声嘎然而止。雄力眉间笑意轻漫,叹道:“我王说公主淘,此言果然不虚。”
我挠挠耳朵,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将这小喜鹊变作了个果子,揣在袖兜里,喜道:“这下就成了,再哭下去,本仙的耳朵可也保不住了。”又想起在天界,被岳珂变成颗樱桃的旧事,心下不禁一黯,连笑意也收了起来,带着雄力向凤栖宫摸去。
凤栖宫内,我从前曾走过千遍万遍,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等我带着雄力摸进丹朱的寝殿之时,只听得殿内惨号连连,丹朱阴狠的声音在大雾之中影影绰绰:“贱人!贱人!教你勾 引太子!”
那求饶的女子听着声音似极为陌生,我与雄力对视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许是不喜丹朱所为。隐了身形,当先一步闪身迈进了殿内。
我随后紧跟着他,也捏了个隐身诀,乍一进殿,只觉血腥味甚浓,一瞧之下不禁大惊失色,但见殿内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宫娥,细察之下皆是些法力低微的鸟,已经被丹朱打得气息奄奄。此刻她正抽打着的一名女子身上的衣衫倒不似宫娥装束,看背景稚嫩,仿佛十三四岁年纪,语声稚嫩,虽在挨打,却争辩道:“公主乃是我鸟族万仪之表,就是这样惨害同胞的?”
我瞧着这小鸟倒有几分魄力,虽被丹朱抽打,腰杆却挺得笔直,一身素白袍子,身上血迹斑斑,先前听到的惨号之声却是这殿中别的宫娥所发。不由奇怪,借着仙法一瞧之下,不禁愣住了。
面前这小鸟非是一只寻常的鸟儿,乃是一只七翎金凤。
七翎金凤出身高贵,寻常难见,能在丹穴山瞧见,可也算得上奇迹。
凤凰虽祖籍丹穴山,但先祖辈并非一脉单传,只是鸟族族长只能有一位,是以一般不能继承族长之位的凤凰便散落各处,千百年难得回一趟丹穴山。倒不似外祖母,生得两个女儿,一位真身乃是凤凰,一位倒是鸾鸟,这族长之位,倒无争议。
丹朱面色狰狞,怒道:“你还敢辩?”手中凤翎如雨点般落下,不过一时,那小金凤便疼得说不出话来,咬牙苦撑。
我心下不忍,有心要帮这小金凤一回,朝殿外祭出一道仙障来,现了身形步下殿,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呢?不过就是被个男人给弃了,何苦拿个小丫头出气?”一边暗暗戒备,一边上前搀起了小金凤。
雄力跟在我身后,也现了形,寸步不离。
丹朱万料不到我此时现身,全身一阵哆嗦,面上肌肉扭曲,从前秀美的面容瞧着惨不忍睹,我闭了闭眼,从前怎么会觉得她漂亮呢?这般丑陋的嘴脸,衬得那身五彩羽衣也带了些伧俗之气。
那小金凤偎在我怀里,努力抬起头来,笑道:“多谢姐姐相助。”巴掌大的小脸格外苍白,但五官精致不下于丹朱,却又透着诚挚谦雅之意。
丹朱半日方道:“青鸾,你这个贱人还敢回来?毁了我的婚礼,那就纳命来偿!”
我袖兜之中化作果子的小喜鹊不住动来动去,显然听到了丹朱的话。我一手搂了小金凤,一手按住了袖兜,嘲笑道:“丹朱,你虽贵为公主,但这行事作派可跟邪魔歪道一般,心黑手辣。我瞧着那凌昌太子人虽花心,但这眼神却好得很!一眼就瞧透了你的本质,亏得没将你娶回家去,要不然——”话未讲完,丹朱已抡起了凤翎,雄力扑上前去,挡了她一记,高高扬起巴掌,重重的打了下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丹朱的半边脸颊边鼓了起来。
他犹不解恨,朝着另一边又打了一巴掌下去,才轻蔑道:“敢辱我修罗公主,不过是只小小凤凰,再辱骂我修罗族的公主,定然踏平你丹穴山!”
我目瞪口呆,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有人替我出头,恶惩丹朱。但见她两边面颊皆鼓了起来,披头散发,哇的一声尖利的叫了起来:“娘亲,娘亲——”哭着就要往外闯去。
我掏了掏耳朵,埋怨道:“雄力,你忒也不会怜香惜玉。这般对着女孩子下辣手。总还要留她几分脸面吧?她好歹也算得上鸟族的公主。”
不料我怀中的小金凤仰起了头来,不屑道:“她哪里有半分公主的威仪?”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一颗颗滴落,本仙瞧着委实有些心疼,忙拿了帕子替她拭了拭,她感激道:“多谢姐姐!”
丹朱号哭着奔过去,却无论如何出不了结界。又回头恶狠狠瞪着我,仿若要吃人一般扑了上来,叫得惊天动地:“青鸾,我跟你这野鸟拼了!”
我抱着小金凤纵身而起,随手化出一面镜子来丢了过去,摇摇头道:“丹朱,你瞧瞧你这疯样!小金凤说得对,本仙贵为修罗族的公主,总还要替修罗爹爹留几分面子,免得出了这门丢了他的人。”
那面镜子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