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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我始终以兄妹之礼待之。却不曾想无端被人下了药,之后还有了诚儿。”想起儿子,岳宿之眉间的苦楚似乎淡了几分。
“大哥,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亦是成了定局。当初我问她说如果你不想嫁给我大哥的话,我带你走。”岳烬之勾唇笑笑,眉宇间满是讽刺。
“结果她说,她愿意,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世间都说女子可怜,实则可怜之人比比皆是。这些年我无意于探究事情的真相,也希望大哥能把心事放下。看得出来,大哥现在的二夫人确是你心仪的女子。也恳请大哥在与嫂子白头偕老之外,能好好待她。”
良久之后,岳宿之将酒杯放于桌案,沉声回答:“好。”
凉月当空,凉风拂面。
岳烬之闭上眼,迎着月辉,心中却无端想起了当日落雁城中太叔祖那几句话:“莫再困于旧情,伤于执念。”
太难太难。
片刻之后,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从怀中拿出一只檀香木盒,递给岳宿之。
“这是何物?”岳宿之接过打开,之间里面只有一颗丹丸。
“我从启天城离开之前,爹让我交给你。说是皇上赐下的奇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让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本有两颗,但当日朝暮走投无路,在我身上用了一颗,大哥莫怪。”岳烬之勾唇一笑。
“烬之,只要你能活过来,大哥用命换也是愿的。”
岳烬之顿觉心中一阵暖意,之后沉吟片刻,接着说道:“盒子下层是一截定神香,需搭配使用。但是”
“怎么?”
“朝暮精于药道,当日她喂我服用之前,却发现药本为两颗,一母一子。若只服母丸,虽药性不变但自此便深种骨髓之毒,受制于人。”语气之中颇为沉重。
“这药是皇上赐下的,却是安阳王寻得的。”
听着岳烬之的话,岳宿之蹙眉思索,神色愈发阴沉。
“皇上与安阳王之间,兄友弟恭,并未有嫌隙。这些年岳家虽说独当一面,却也低调行事避免功高震主。我想不通。”
片刻之后,岳宿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烬之,这些年你不在朝堂,不知道荆国的水究竟有多深。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风,实则波涛暗涌。这场阴谋并不是从这里开始的,却需要在这里做个了断。”
“这颗药到我手中自然有它的道理。怕是不过多日,它便能派上用场了”
岳烬之沉吟片刻,问道:“大哥,你看这样如何。朝暮既然已经推得了解方,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找出幕后之人。”
岳宿之仰天而笑:“所以说,天不绝我,幸亏是你来送药,幸亏你遇到了宁姑娘。如此甚好。有些人拿我做棋子,我不能不从。如今棋子有了还手之力,却也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兄弟二人举杯相对而饮,互相的心中竟是明朗了许多。
“对了大哥,你刚刚说你中了药?”
“没错。此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岳家两块琅琊暖玉传家,甫一出生爹便佩戴在我们身上。这些年毒不沾身。却不曾想会在自己府中遭到暗算。”
“此事我也曾遇到过。朝暮说是因为后天之毒,具体怎样我还没查清楚。大哥还请小心。”
“一定。”
喝干了最后一盅酒,岳宿之看看天空,已至寅时。天风转凉,生怕岳烬之着凉,两人便欲回去了。
“烬之,宁姑娘方才席上还三令五申不让你喝太多酒,如今大哥却是助纣为虐。回头免不得宁姑娘要生气了。”
岳烬之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第廿八章 周氏女周舞衣()
驭龙山脉之中有座慈悲寺,香火鼎盛,心诚则灵。百年以来,路经此处之人若有闲暇,便自会选择来此处上香三柱,以期荣禄富贵或是家人平安。
此时偏殿之内,一妇人正盘坐诵禅。檀香悠悠,殿门微掩。只见这位少妇年方二十余,肤如凝脂,容颜精致绝美,周旁气质却冷淡而疏离。一身华贵装束,一看便知晓是富贵人家的夫人秀。
片刻之后,有一丫鬟装扮的少女从门外而来。指扣香台,将女子从诵经之中唤醒。女子凤目睁开,一双眸子如黑曜石般深不可测。
朱唇微启,道:“怎得?”
少女面上笑意盈盈,眸子之中却是冰凉冷淡:“主上说,准备动手。望你配合。”
女子幽幽叹气,闭上眼,不再回答。
直至那丫鬟少女不耐烦之时,才张口应道:“我知道了。请主上放心。”
丫鬟转身便走。待到行至偏殿门口之时,脚步停住,转身说:“对了,主上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言语之中稍一停顿,“他说,舞衣,好自为之。”说罢,便出门而去,不见了踪影。
殿中女子听得此话,身躯一震,面上神色愈加复杂。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在背光的阴暗之中,滑落不见。
宁朝暮天色大亮才起身,昨夜憩在靠窗小榻,今早醒来却到了屋内大床上,真真是怪事。摇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此时岳烬之已不在房中。朝暮伸个懒腰,稍加洗漱,穿戴好衣衫,便出门寻去了。路经偏房,却见丫鬟正在收拾衣物。乍一瞥竹筐里的黑色衣衫略微眼熟,当下便唤住她。
细细观察一番,果然没错,确是那日在澧水镇买的几件。凑上一闻,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心下便有了数。与洗衣丫鬟客气了两句,就让她离去了。
宁朝暮一路从西厢房寻至中厅,果不其然,岳烬之正与岳宿之在中厅叙话。宁朝暮进来先是盈盈一福行个礼,之后便寻个座位坐在岳烬之下首。在岳宿之眼中,这位“弟媳”颇有二十四孝好媳妇的风范。
闲话叙了半晌,便听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将军夫人从慈恩寺启程回府,现下已经进城了。岳宿之面上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岳烬之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宁朝暮低头,却看他垂在桌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节青白。
当下便留意起来。
这个叫舞衣的女子,大抵便是他的心结了吧。左右推敲,大致也将两兄弟的恩怨情仇猜出了七八分,在心里暗叹一句富贵人家水深。又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气,但却始终想不到她究竟是哪样人物,让岳烬之如此鬼迷心窍。
一行人行至府门口。原本岳宿之是不想让她们出来的,可是宁朝暮偏头一看岳烬之的脸色,便主动开口帮他做了这个决定。
未过多久,便见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周边有一对侍卫护着,向平城府而来。想必这就是那位岳家大嫂的车驾了。
宁朝暮蹲下身子,抱着小诚儿,悄悄在他耳边问道:“小团子,你娘亲娘家姓什么?是哪儿的人啊?”
小诚儿亦是趴在她耳边回答:“我娘亲姓周,是荆国启天人。前些日子诚儿还跟娘亲回启天上坟去了呢。”
周舞衣?启天城?
这一思索的功夫,车驾已经到了府门口。
车前的帷幕从旁掀起,玉手纤纤,指端莹润。又向上看到女子的容颜,确不负于倾城绝色四字。登时心里便虚了起来,没了先前气壮干云的底气。
瞥眼看看身侧的岳烬之。他面上无悲无喜,眼眸幽深。身躯却僵硬绷直,大异于常。眼见女子已经下车前行将至身前,宁朝暮伸手拉了拉岳烬之的袖子,让他缓过神来。
周舞衣走过岳烬之身前,微微停顿,唤了一声:“二弟。”
岳烬之此时亦是展颜而笑,回道:“大嫂一路辛苦。”
笑容之中隐隐的悲伤却让人窝心地疼。
一行人往府内而去,日头已高。
吃过中饭,宁朝暮回到水云间冥思苦想。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这个周舞衣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氏舞衣,荆国三朝元老周明德周丞相之嫡亲孙女,其父周思文官居中州刺史为官清廉颇有德名。承元十七年,周思文携家眷回京都述职省亲,却于启天城二十里之外无端遭逢匪徒,乱战之中,周思文夫妇二人及随行侍从不幸罹难,惟有侍卫们护着她杀出一条血路亦或说死出一条血路,拼命逃至京畿近郊,被京畿守卫救下。
自此周家秀年方十五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华,便因这突生的变故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儿。周老丞相因独子夫妇遇害之事气急攻心,大怒大哀之下吐血昏迷,之后调动所有人脉彻查此事无果,无奈一夜须发全白,再不复以前的精神矍铄。
周舞衣从此养在启天城丞相府,成了周老丞相的精神寄托。却无奈年老病衰,大悲之后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亦是在年余之后与世长辞。可怜周舞衣大家闺秀尚未出阁,又失了爷爷这一庇佑。
所幸太后皇甫氏与周舞衣之母自幼为手帕交,对周舞衣这一好友之女甚是喜爱,周家出事之时便欲将周舞衣接入宫中留在自己身旁教养。可思及周老丞相丧子之痛,也只能就此作罢。如今周家一脉在荆国算是大厦已倾,太后忙不迭下旨将舞衣唤入宫中,自此养在身边,万般疼爱。
可惜周舞衣接连遭受两桩人伦极悲之事,入宫之后便传言性格大变,再不若以前天真烂漫,愈加冷若冰霜。
坊间谣传,周家秀曾情定岳将军家二公子岳烬之,两人情投意合仿若神仙眷侣。
坊间谣传,周老丞相意图将周家秀许配给岳家二公子,却没能来得及,此事便无疾而终。
坊间谣传,岳家二公子在周老丞相去世之时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从横天宫赶回启天城,与周舞衣一起在丞相府内周老丞相棺椁之前披麻戴孝。
坊间谣传,自周舞衣进宫之后性情大变,但岳家二公子仍旧深情如斯
一切都是坊间谣传,虚虚实实,不知真假。
是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也来风,不得而知。
可是街头巷弄都知道的一件事,是承元二十年,太后亲下